第14章 第十四章。云柔

忙活半天事情总算有了进展，可这个云柔是谁，又该去哪里找这人，童亦雪现在还是毫无头绪。

        确实，继续问雪儿是最快最方便的，可作为一个婢子不仅不知道姑娘在哪里，还在如此繁忙的时候拉着人家问东问西，怎么想都显得自己太过可疑了。

        哎，现下只好再想办法去问别人了。

        不过在将云柔的名字多念了两遍之后，童亦雪突然感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思索半晌，她想起来刚进水月楼的时候，曾听到有人说今日有云柔姑娘的表演。

        也就是说，云柔现在极有可能在水中阁。

        打定主意，她拔腿往主楼走去。只是刚走两步，却迎面遇见一个同自己一样杂役装扮的小姑娘，端着一大堆碗盘酒壶，竟还叠了两层，摇摇欲坠看得人心惊。

        就在童亦雪想着这可别摔跤的时候，那小姑娘竟真的脚下不稳，向前扑去。

        哎，为什么总在这种事情上特别灵验。

        所幸童亦雪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去扶住了那小姑娘手里的东西，才让这些脆弱玩意儿没有粉身碎骨。

        “你怎么拿这么多东西啊。”她随口责怪了一句。

        “今日客多，张管事便让我多收拾些。”小姑娘撅着小嘴，委巴巴地说道。

        童亦雪叹口气，收拾出来一盘餐具，道：“我帮你拿吧。”

        “谢谢你……”小姑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却有些奇怪，“你是谁啊？”

        “我是新来的。”

        “哦。”

        那姑娘看着年岁不大，许是也没有太多心眼，听童亦雪这么说，便点点头不再过问。不过这倒让童亦雪想到些事，问道：“你是从水中阁过来的么？”

        “是。”她乖巧地点点头。

        “那云柔姑娘可上台表演了？”

        “还没有呢。怎么了？”

        “哦，没事，”童亦雪笑笑，“嗯……我方才看到云柔姑娘了，以为她是要去水中阁表演呢，看来可能是回房歇息了。”

        见那小姑娘点点头没说什么，童亦雪又试探性地问道：“你可知道姑娘们平日歇息的房间都在哪里么？”

        “知道啊，怎么了？”

        “是这样，”童亦雪神秘地凑到她身边，“我吧，有点不记路，姑娘们的房间去了几次还是没记住，她们的房间又不似包房那么好找，我担心若是等会儿要去给她们送什么餐食，我找不到地方可怎么办。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给我指下路。”

        “啊，这样啊，”那小姑娘一脸惊讶，随后又转成担忧，“那我现在给你说了，你可一定要记住啊。就从这里出去，左转，经过一个小花园，直直穿过去，再右转，走到头有个长廊，长廊尽头有个小院子，就是姑娘们平日里住的地方。”

        童亦雪点点头，嘀嘀咕咕地重复着那小姑娘的话，似是一副记性不好的样子。

        小姑娘见状有些焦急，又道：“你就记住，走廊尽头的院子，门口有人守着，就是了。”

        童亦雪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连声道：“好好，谢谢你。”

        还没等那小姑娘答话，两人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训斥：“干什么呢你俩？磨磨蹭蹭的能不能干了？不能干就滚！”

        想来应该是遇见一个管事的了，两人不敢说话也不敢回头，只端着盘子加快了脚步。

        在管事地注视下，童亦雪又端上了东西要去跑腿。不过一出门，她看着周围没什么人了，便按照那个小姑娘所说，左拐右拐找到了长廊尽头的院子。

        院子门口的护卫见来人是一个端着东西的婢子，头也没抬地就让她进去了。

        只是虽然进来了，但这里的厢房一个个都没名没姓的，童亦雪是压根不知道云柔姑娘在哪间房。

        她有点焦急地走了一圈，并未察觉出什么不一样，便想要上楼去看看，没想到门口的护卫却叫住了她。

        “干什么呢你？转来转去的。”

        童亦雪立刻低头做出惊慌的样子道：“我、我是……新来的，我给、给……云柔姑娘送餐食，但是我、我忘了她在、在哪个房间了……”

        “什么蠢东西，”那护卫一脸不耐烦地责骂一句，“二楼第二间。”

        “谢谢、谢谢大哥！”她忙不迭地鞠躬道谢，然后低着头跑上了二楼，结果身后又传来一句熟悉的话：“这老陈头，一天净买些废物……”

        童亦雪翻了个白眼，进来不到两个时辰，她已不知被多少人骂了。

        按耐住怒火，她走到第二间房房门口，轻叩两下后，里面传出来一个令人骨头发软的慵懒声音：“谁啊？”

        “云柔姑娘，我是来送东西的。”

        那声音一愣：“送东西？行了进来吧。”

        推门进去后，童亦雪看见一个穿着水红色衣服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坐在梳妆镜前描眉，想来就是云柔了。不过她闻声也并未回头，只问道：“什么东西呀？”

        童亦雪这时突然察觉到了一种不一样的气息，她登时心下了然，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云柔未听到回答，才终于疑惑地转过身，看到童亦雪时一愣，又问道：“你是谁？”

        童亦雪顺手把餐盘放到一旁的矮桌上，然后走到她身边，垂眼定定地看着她。

        这么对视了片刻后，云柔突然惊恐地摔掉了手中的眉笔，从软垫上滑落下来，不顾形象地爬到一边。在发现童亦雪并无动作之后，她才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你是……天师……”

        童亦雪笑笑，随手拿过一个软垫原地坐下，道：“你好啊云柔姑娘，或者说，猫妖姑娘。”

        只是云柔并未因童亦雪轻松的语气放松下来，反而捂着胸口在桌边缩成一团，身体也止不住地颤抖，满脸的惊慌失措让她有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感觉。

        不过没等童亦雪再开口，她却忽然一个骨碌爬起来跪在童亦雪面前，然后带着哭腔恳求起来：“大人，大人，我真的……我真的错了……您、您就饶了我吧……”

        哭哭啼啼的样子让童亦雪不自觉叹了口气，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不懂规矩的人，只要你不做乱，我们自然会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你应该没做过什么乱吧，云柔姑娘？”

        “没有没有没有！”云柔连忙摇头否认，脑袋上的珠钗都被晃得叮当作响，“我们……我们虽然钻了空子，但、但是你们其他地方的管理都是极严的，我当真接触不到那些作乱的，我真的……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见状，童亦雪又扬了扬嘴角，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柔和些：“好了，没事，我今日也不是来抓你的，你不必害怕。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问你件事，你老实回答。九天前，也就是初六那晚，你是不是在花字房接待过一个男客？他还见了一个人，给他送了一个木盒？”

        听闻不是来找自己的，云柔这才收起哭声，冷静下来。不过她也不敢怠慢，随即又低头回忆起了那晚的事。

        半晌后，她点点头道：“对对对，初六那晚，在……我记得是在花字七号房，接待的是许世元许公子，但是他见的那人，我不认得。”

        “你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样么？”

        “这……”云柔轻拧黛眉，顿了顿，“我只记得，他那一脸黑髯修得很齐整，穿的也好，看着倒像是个老爷。但是呆头呆脑的，放下木盒便走了，我也没有与他过多交谈。”

        “木盒什么样子？”

        云柔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看着像是樟木的。但那盒子很怪，我瞧了半天没瞧出来开口在哪儿，像是个钉死的盒子。我问许公子里面装了什么，他也没同我说。”

        “这样……”童亦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许世元，不是天师？”

        “当然不是，”云柔摆摆手，“许公子家是开丝绸铺的，有点小钱，也是我们这儿的常客。”

        “那今日他可来水月楼了？”

        云柔闻言立刻捣蒜般点头道：“来了来了，我方才出去的时候瞧见他了，就在水中阁。这许公子蛮好辨认的，右眼下有颗黑痣，约莫二十有七，身长六尺有余，今日穿了件……我记得是件墨青色暗纹锦袍。”

        看来云柔猜到自己是来找这人的，忙不迭地把他的信息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童亦雪笑了笑，又问道：“那稍后我出去时，他若不在水中阁，我又该去何处寻他呢？”

        云柔却摇摇头，笃定地说道：“不会的，他一定在。这许公子最喜琴音，而今日抚琴的人便是我。我还没演出呢，他不会走的。”

        抚琴？这两个字让童亦雪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说，我若代替你抚一曲，这管事会发现么？”

        云柔显然没想到童亦雪会说出这么一招，一双含水的妙目顿时瞪得浑圆，微微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什么声响来。

        这么愣了片刻后，她终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这……可能……嗯……你……避、避开赵管事就、就可以。大多管事不会记得每日演出的乐人，可这赵管事记性极佳，所以若是碰到他，你可能会……不过，赵管事不一定会在水中阁，你、你、你若是真想去，便、便去罢……啊还有，这赵管事也很好认的，他个头不高，像个女子，皮肤黝黑，还有八字胡，嗯……就、就这些了……”

        童亦雪点点头，顺口调笑一句：“云柔姑娘辨人记物倒是有一手。”

        云柔闻言讪笑一声：“这不是，做我们这一行，记人是基本嘛……”

        “好，”童亦雪站起身，四下环视一圈后拿过了窗边矮桌上的一炷香，“那就要委屈姑娘片刻了。”

        更衣盘发后，童亦雪又带上一个面纱，她身量和云柔相差无几，面纱一遮竟真还有几分相似。甚至在去往水中阁的途中，遇见的姑娘都将她认成了云柔，径直走过来朝她打招呼：“小柔？今日怎得还戴上面纱了？”

        眼见那人越走越近，童亦雪连忙轻抚面纱咳了几声。

        本是想让那姑娘不要再靠近，可没想到她不仅不再靠近，还立刻后退了几步，伸手用衣袖轻轻掩住口鼻，撂下一句“小柔，你可要注意身体啊”，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

        童亦雪扯扯嘴角，看来曾经体弱多病倒还是有点用处，至少现在装病装的蛮像。

        不过这也正好让她安心，说明她现在远观还是能蒙混过去的。

        只是一进水中阁，她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

        原来那赵管事不仅就在水中阁，还正站在她前方，一瞬间她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所幸赵管事暂时未朝她这个方向看来，倒给了她些犹豫的时间。

        就在她想悄悄退出去的时候，却瞧见旁边走来一个高壮男子。

        童亦雪稍加思索，便低头快步跟上了那人，好让他的身影遮住自己。

        在对方不知情的掩护下，她终于勉强同那赵管事擦身走开。

        错身后，她又偷偷转头看了一眼。确认赵管事并未发现自己后，童亦雪终于松了半口气，朝着水中阁左边的小厅走去。

        水中阁正当间有一些散桌，两侧则分布着三个小厅，每日的表演就在这三个小厅中进行。

        据说若是有名气的乐人演出，还需提前来占位才行。不知今日这厅中的位置叶锦占不占得上。

        正这么想着，童亦雪一抬头却看见叶锦正在不远处和一位妖冶的女子说笑，一股怒气不自觉地涌上了心头。

        自己在后面累死累活，他在这里花天酒地，凭什么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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