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时间的流逝是没有痕迹的。高专的课业比我想象中的要轻得多，身为转校生的我也很快便跟上了节奏。夜蛾校长在劳逸结合这一方面做得相当不错，自由的课表时间给了我足够的余裕去精进我的格斗技巧。

        夏天的太阳亮得晃人眼睛。我坐在操场的树荫下，百无聊赖地回忆着还在本家时伏黑甚尔对我的教导。

        如果是普通的咒灵自然无需多虑，直接用咒力祓除即可。但如果是拥有特殊术式，或者是拥有生得领域甚至能够领域展开的咒灵，最优选必然是在第一时间内使其咒力无效化，再将其消灭。

        为了能够更好地进行传承，适应咒术界的发展，琴岛家的术式在代代相传后变得无比精简。然而，越简单的就越强大，越强大的就越简单。

        「天地不仁」的触发条件是【接触】，只要满足“形、声、闻、触、味”五者之一即可：看到咒灵的样子，听到咒灵的声音，闻到咒灵的气息，碰到咒灵的身体，甚至是尝到咒灵的味道——只要能够【接触】，我便立刻能够使对方失去咒力。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天地不仁」是从根源上对“咒力”的概念进行消除的术式。如果说咒力是电源，术式则是电器。那么发动「天地不仁」就相当于抽空电源，使得电器无法使用。

        但与此同时，范围越广精度越低，我的术式很容易便会误伤接触范围内的其他人。于是伏黑甚尔教了我一种非常好用的方法：

        双手合十，由面到线固定视野。中指和食指并拢比成枪状，由线到点汇集咒力。

        以枪进行瞄准，由点到线锁定目标。用开枪的手势展开「天地不仁」，由线到面发动术式。

        将范围广泛的【视觉】的“面”与范围单一的【触觉】的“点”相互转换。一击即中，一招制敌。

        然而「天地不仁」最精妙的地方在于：对于被施术者来说，失去咒力是被击中后的【自愿性】的后天行为。然而对于施术者来说，我【非自愿性】地被天生术式的作用效果强制性地束缚了，以牺牲咒力的条件置换了身体素质这一强大的力量，完全为零的咒力给我带来了对咒力天然的抗性——

        在术式的作用期间，我会成为甚尔那样的“天与咒缚”。

        事实证明，伏黑甚尔这个身经百战的术师杀手的建议真的很顶。在终于解决了准星这个心腹大患后，我要考虑的只有体术了。

        如何去躲避咒灵的攻击，如何去消耗咒灵的体力，如何去击中咒灵的弱点。伏黑甚尔是我见过最好的老师。我从他身上学到了各种咒具的使用方法，学到了怎么做才能一击毙命。

        听夏油说，那天被收服的特级咒灵「花宵道中」确实有特级的实力，它能够用咒力创造出一个错综复杂的异度空间，使人迷失其中，沦为它的养料。幸好我在一开始便选择了使用术式，不然必定会是一场苦战。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到我的脸上，我突然回想起了那天执行任务时夏油杰的的脸——

        “嗨，琴岛。”

        夏油杰突然出现在我身旁，给我递过来一罐冰镇可乐，“能耽误一下你的时间吗？”

        我为自己的松懈一惊，赶紧点头：“好的，请问有什么事吗？”

        他缓缓开口：“你那天对夜蛾校长说的，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

        “实不相瞒，和悟不一样，我一直认为强者要保护弱者，咒术师要保护非咒术师……【身为咒术师的我希望自己能够多帮一个人又有什么错】，你那天是这样说的吧？”

        夏油杰的眼里闪烁着一丝看见同类的光芒，语气中包含着对被肯定的期待，然而我只觉得他离谱。

        “夏油……”我把手举过头顶，看着从指缝倾泻而下的阳光，“你知道快乐王子吗？”

        “小时候听过。怎么了吗？”

        “你好像快乐王子啊。”我说，“抱着悲天悯人的同情心，却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不求回报地付出着，把自己的宝石，金子，银子，全都毫无保留地送给了普通人，自己最后却什么也不留下。”

        听到这话之后夏油杰的眼睛微张，带着点惊异的神色看着我，可能是没想到自己在我心中的地位能如此伟大：“不，我可没那么高尚……保护非咒术师是咒术师的义务，保护弱者是强者的义务，仅此而已。”

        “那为什么你就能够自顾自地把自己摆在了所谓【咒术师】和【强者】这种高高在上的位置了？”我真心实意地感到困惑：“你也太傲慢了吧。没有人有任何义务做任何事，咒术师的工作是祓除咒灵，但这也只是拿钱办事的等价交换而已。我救人是因为我能救，仅此而已。”

        “夜蛾校长也对你说过吧，【咒术师不存在毫无悔意的死亡】。你把保护普通人当成咒术师的义务，那就代表着你会把自己的成功与失败都归结于此。你在死亡的那一刻，一定会诅咒那些被你保护的普通人的。”

        “谁说非咒术师就必须要咒术师保护？谁说弱者就必须要强者保护？以庇护者的姿态俯视被庇护者的你，从来没有考虑过他们的心情吧？”

        夏油杰哑口无言。

        我看着他的脸叹了口气：我对他一见钟情其实是因为他那天伪装的样子完美符合我的理想型，没想到他真实的样子会偏差这么多。要不是害怕他会被体内的咒灵反噬，我一定要用「天地不仁」让他尝尝失去咒力的滋味。

        “再说了，夏油，你并不是强者哦？”

        “……哈？你说什么？”可能是觉得被我怼得有点丢脸，也可能是身为“最强”的傲气被质疑，夏油杰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怒气。

        “我的老师是伏黑甚尔，是禅院家的“天与咒缚”，是传闻中的“术师杀手”，也是你眼中的非咒术师。这个被你视为弱者的普通人却完全不需要你的保护——不如说他甚至一只手就能把你打趴下。”

        可能伏黑甚尔的确臭名远扬，夏油杰现在不说话了。

        尴尬的气氛在空气中蔓延，我和夏油杰都一言不发。我顺着铁环把罐装可乐的开口拉开，随着“呲”的一声，碳酸的泡沫声涌现出来，气泡炸裂时在空气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

        夏油杰冲我点了点头起身离开，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

        我又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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