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惊鸿一面

“那个人去了哪里？他没有身体能去哪里？灵魂互换，为什么我没醒过来？”看到躺在棺材里的自己，曲舟越发惊慌失措。

        “如你所见，你的身体，他的身体都在这个时空里。你叫曲舟，他也叫曲舟。”老头沉吟道。

        “这珠子是什么东西？这么邪？连接古今的文物？时光隧道的开关？”曲舟瞪着眼连珠炮似得发问，“你来了一个月了？搞清楚这里是哪个朝代了么？”

        “当世为分封制，多国并立，并未统一。大夏天子名存实亡，被困在小小皇都。你我现在身处周国王宫，开国新君姓卫名博謇，他吞并数国已自立为帝，不在我们的历史上。”

        “春秋战国？你怎么成了和尚？”脸上还挂着泪痕，曲舟努力适应着这诡异的局面，“我们两个明明一同下的坟坑，就算穿越也应该一起，怎么会一前一后差一个月这么久？”

        金海辰摇了摇头道：“春秋战国时可并不举世崇佛。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座山上，正瞧见大悲寺住持海辰大和尚羽化离世。他相貌与我一般无二。我在山中迷了路，稀里糊涂便被他寻上山的弟子领了回去。”

        “羽化？和尚圆寂不是该烧化为舍利子么？怎么会羽化？”曲舟越来越糊涂，“我现在这个身体是谁？再碰一下珠子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两个人说话间，传来殿门被推开的声音。金海辰扑过去推棺盖，用气声喊着：“过来帮忙，不能让他们发现你。”曲舟虽然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也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帮忙。看见自己的身体一点点消失在棺材里，那滋味分外别致。

        外殿中响起尖利的声音，一人慌里慌张地大喊，“这是怎么了？来人啊，抓刺客！”又一人道，“这些和尚还有气息，只是昏厥。先前值守的人去了哪里？”

        “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的命怕是都要交代了，海辰法师呢？莫不是出事了？”慌张的那人似乎要往内殿而来。稍微镇定的那人道，“做什么去？宫规森严，即便身为内侍卫也不得擅入内殿。”第三个声音带着哭腔，“珠子还在么？长安殿十几年都风平浪静，怎的偏就让咱们撞上了这等祸事！”

        金海辰小声道，“是内监，他们三人一组，两个时辰换班。”

        内监？曲舟浑身打了个机灵，双手往挡下抓去，的确有点空。她嘴角抽搐，欲哭无泪。旁人穿越要么是倾国倾城的盛世白莲，要么是祸国殃民的腹黑妖妃，到了她这里怎么就成了太监？

        “加上我不就四个人了？这下好了，不仅是个太监，还是个入宫偷盗的太监。”曲舟指着地上的三个死尸，表情扭曲。

        “是迷烟，通风。”外殿中响起第四个声音。那声音低沉浑厚，分外平静。镇定些的太监急道，“有劳白公子进内殿帮忙探查一番。”

        金海辰身子一矮，紧张兮兮地拉住曲舟，“躺下装死！”曲舟就势往老头儿腿上一趟，刚闭上眼就听那人已到了内殿附近。

        那人入了内殿，似乎咦了一声。外殿那小太监哭得更凶了，“珠子丢了？哎呦，这下真是必死无疑了！还要连累我那狠心的爹娘老子陪着一起死。”

        外殿中人声渐起，间有兵器出鞘的交杂之声，想是附近的侍卫听到叫喊声，已匆匆围了过来。金海辰跪坐在地抱着曲舟假意施救，口里叽里呱啦念着段经文。

        那人恭敬道，“法师，方才这殿里发生了何事？”

        “适才老衲诵经之时，闻到一股异香。接着殿门外的三位小施主就打了起来，一直打进了内殿。混乱之际，这位小施主突然跑了进来，为护贫僧挨了一击。三位小施主打斗之时各有损伤。匕首上淬了剧毒，老衲救治不及。”

        外殿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人进进出出地泼了不少水。门外小太监焦急地问，“白公子，不知里面情形如何？”

        “无妨！”那人依旧平静无匹，“法师受惊了，且到殿外稍候。陛下命我前来邀您到紫荆宫用膳。”伸手便将曲舟抱在了怀里。他动作虽轻柔，曲舟左肩却传来剧痛，忍不住‘啊’了一声。

        那人楞了一下，将双臂往身外送了送。曲舟整个身子悬在了他两只胳膊上，却丝毫没感觉到抖动。他几步走出内殿，口中喊道：“封锁此处，任何人不得出入。待我禀明陛下再做定夺。”入字出口已将曲舟放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夺字出口时声音已经在宫房顶上了。

        金海辰走出内殿，经过曲舟身旁时，端庄万方地道：“这位小施主已无大碍。”

        抱着曲舟的人赶忙回道：“多谢法师。”正是第一个哭喊起来的小太监，他身子因抽噎轻微晃动着。

        “此人是谁？我竟没有见过。”“小安子，你可识得此人？”两个小太监围上来瞧着曲舟。

        小安子虽已平静了不少，仍没有心情在意怀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没好气地答，“做什么都跑来问我？”

        “这宫里人头属你最熟，”两个小太监嘻嘻笑着，“亏了他，法师才能平安，现下无事了！”

        小安子抽抽噎噎地道：“宫里前些日子进了批新人，干爹挑了些底子好的送到了公孙大人那里，说是等训练好了来补长安殿的缺。”

        一个太监道：“是该添点人了，咱们长安殿虽太平了多年，可就这么几个人轮班也实在累得紧。如今又死了一组，就更缺人手了。”另一个太监摸了摸曲舟手上的老茧，“可他尚是入训的新人，怎么跑到长安殿来了？迷烟难道是他燃的？”

        小安子道：“内殿就海辰法师一人，他若真是别有用心又怎会为法师挡刀？外殿这些大和尚都是海辰法师的高徒，几桶水下去至今都未醒来，什么迷香如此厉害？他被咱们的匕首扎了，若非法师救得及时哪里还有命在？”

        曲舟越听越是为自己担忧，哆嗦着眼皮撑开一条微不可查的缝隙，试图看清周围形势。三个内监离得最近，他们身着黑色小纱帽，墨绿色衣服，胸前用银线绣着朵菊花。腰间挂着块玉牌，上书一个‘安’字。殿门外立着队黑衣侍卫，几个宫娥太监被挡在外围探头探脑。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轻飘飘落地。逆着殿外的强光，曲舟只能看出个剪影的效果。

        那身影英姿挺拔地走向金海辰行礼道：“法师，有请。”见金海辰从容站起，作势就要走人，曲舟再也装不下去了。“小心！”她拼出十二分的演技，极缓慢地睁开了眼睛。安慰自己，好歹是束发，不是清宫辫子。

        金海辰快走几步到近前，看着她的眼睛道：“小施主权且放心，老衲定会保你平安无虞。”他蹲下身，探了探曲舟的脉，又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颗药丸，交给了小安子。

        曲舟在众人的注视下服了药，正打算再软倒在小安子身上。白衣公子开口道：“既已醒来，便一同前去面圣吧！”曲舟看向金海辰，老和尚点头道，“不错，如此也好。”

        白衣人一招手，两个黑衣侍卫走进来，将曲舟架到了一副担架上去。不管是晕是醒，他分明早就做好了要带她去面圣的打算。

        又一队黑衣侍卫匆匆赶来，带队之人做一副武官打扮，腿长背直，古铜色的面皮甚是俊朗刚毅。腰带左侧挂着佩剑，右侧悬着根红绳，绳上系着块玉牌，上书一个‘卫’字。脚蹬金边长靴，鞋面和胸前都秀了朵金线牡丹，身后四人的鞋面、胸前都秀了银线牡丹。

        白衣人拱了拱手，“公孙大人！”那人往殿内看了看，也拱手回礼道，“白兄，多谢！”。

        殿内还躺了一地昏迷不醒的和尚，白衣人道，“此处便交给公孙大人处置，告辞！”

        担架就在白衣人身侧，曲舟不再扮作半死不活，便仔细打量起他来。他头戴白纱帽，一身雪白的衣衫，腰间并未佩剑，只挂着块材质甚好的玉佩，配上细长的腰身，平添了几分别致。一阵凉风吹起，他的衣摆扬起，打到曲舟脸上。衣摆滑落的瞬间，曲舟看见白衣人回转了身子，正望着自己。他的脸上居然挂着块纯白的布巾，只漏出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十分温润清明。

        曲舟直勾勾看回去，心下止不住感慨，果然是要想俏一身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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