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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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海辰乘坐的步辇甚是华丽,涂着金漆,描着龙纹。抬辇的是四个身着水粉色衣服的宫娥,两侧还各有一名执长扇的宫娥。曲舟坚定了在此地过活要抱金海辰大腿的信念。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发时,纷纷扬的雪花自空中飘落下来。看着周遭宫殿的飞檐画栋,曲舟越发觉得是在做梦。
抬辇的宫娥们衣衫单薄,缩着脖子。各处宫殿门口和廊檐下都挤满了人,薄衣衫厚皮袄混在一处,各个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曲舟心道,天降异象,必有妖孽。我就是那妖孽。
两个小太监抱着伞气喘吁吁跑来,忙着给白衣人和金海辰撑伞。金海辰自辇上接过伞自行撑开。白衣人周身仿佛有个无形的气障,雪花在离他还有两三指的距离便会滑落,一片也没落到他身上。他附在小太监耳边说了什么。那小太监赶至曲舟身边,为她撑伞。伞面上提了山水字画,意境高远。
紫荆宫前一列长阵排开,卫博謇顶着风雪站在宫门口迎接金海辰。一番客套后,金海辰被迎进了殿中。曲舟被抬进了偏殿的暖阁里,等候召见。屋里燃着炭火,不少宫人聚在这里取暖。
耳边丝竹声声,听起来酒宴甚是丰盛热闹。小太监们围着曲舟瞧热闹。“这不是长安殿的人么?”“长安殿的人奉银比我们多,住的比我们好,还能跟公孙大人学防身功夫,平日里咱们想搭个话都难呢。”
不多时,有人传话过来,曲舟被抬进了正殿。大殿里除了酒菜的香气还杂着一种暖香。曲舟被扶下来,靠坐在一名宫人怀里。放眼望去,正中一个巨大的香炉,烟气渺渺。左右两侧大臣们的席位相隔足有十米宽。数跟两人合抱的承重柱子后是奏乐的乐师们。
整个大殿一丝声音也无,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到曲舟身上。
御座上的人看上去约莫四十多岁,头戴金冠,鼻梁高挺,眼睛深邃,黑色长须又将深邃的轮廓勾出些许华贵的文气,竟是个混血美男子。他脚踩绣金线长靴,明黄色的衣袍上绣着龙纹图案,身姿挺拔,十分威严。
曲舟与他对视,眼神里并无丝毫怯懦。那人不由站起身,快走几步到曲舟近前,伸手挑着她的下巴看了很久才问,“叫什么名字?入宫多久了?”
这种手挑下巴的轻佻戏码,曲舟一向是很喜欢的。要不是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太监身体,她差点以为这是被看上了要纳为妃嫔。
见曲舟愣在那里,随侍一旁的大太监道:“回禀陛下,这小东西还是长安殿的候补内侍。见他根骨不错,臣才挑出来发到亲卫所的。名叫韩舟,青州贱民,入宫不足一月,没什么规矩。”
这太监自称臣,曲舟实在想不出自己此刻面对君王该如何自称。仰面视君,等同刺王杀驾。
“国良,这宫里的事情就没有你不知道的。”卫博謇笑着返回御座,发生诸多怪事他不仅没生气,看起来还十分开心,“法师,那珠子可是醒了?”
“今日老衲于内殿诵经祝祷时,金棺发出熠熠光辉,异香泛起。门外守卫的三位小施主闻之发狂,外殿众弟子尽皆昏迷。这时节天降大雪,想来是终于苏醒了。”金海辰答道。
“众爱卿以为如何?”卫博謇向众人问。
“陛下,结魄珠的神通怕只有老衲与海辰法师亲眼见过。自曲函谷仙逝,便再无人能驱使它。想是海辰法师重归凡世,亲入皇城,这珠子识得旧主好友才显此神威。”金海辰上首坐着一个干枯消瘦的老和尚,他两只眼睛色眯眯地盯着曲舟。
“圣主此话有理,海辰法师乃当世大能,又与曲老家主是至交好友。此番那珠子醒来确是天大的喜事,父皇切勿太过心急。”说话的是坐在右侧首席的年轻人,杏黄色外袍,容资秀美,瞧着十足一个文弱贵公子。他向那一脸猥琐的老和尚点了点头,老和尚一派淡然,两眼依旧盯着曲舟。
曲舟心道,想来这副身子的主人样貌生的极好。可当着卫博謇的面叫一个老和尚‘圣主’不是在作大死?君臣之礼,尊卑之别呢?
“太子殿下说的是,父皇切不可操之过急。只是”一个清冽如泉的声音响起,“海辰法师,不知这结魄珠所降之雪是否会遍及京城乃至整个大周?七月飞雪,如此异象,且不说雪灾,恐会引发百姓恐慌!”
说话的人头戴玉冠,身着银色衣袍玄色披风,面皮白净,俊朗清秀中透着股子桀骜不驯。下巴上有稀疏的青胡茬,双眼深情又富含挑逗之意。那白衣人就坐在他身后的席位。曲舟看他时,他嘴角上翘,居然微不可查的笑了。
曲舟只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脸越来越烫,右半边身子整个都燃烧起来。她心内翻江倒海般起起伏伏,既盼着他再望向自己,又怕他的眼睛再望向自己。顾不得担忧还能不能回去,顾不得身体还躺在棺材里。身边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了。风流倜傥、桀骜不驯、邪魅狂狷这些词,她从前只是想象,如今却就在眼前。
猥琐老和尚向那男子略一颔首,“我佛慈悲,晋王殿下真是菩萨心肠,陛下却需及时处置大雪造成的灾害,安抚百姓。不过本座有些想不明白,结魄珠苏醒,值守的三个内侍卫失了心智自残而死,外殿诸位清教高僧至今昏迷不醒,为何这个小内监却不受阵法影响?难道他的修为定力更胜海辰法师高徒?”
此话一出,众人又全部将眼光投到曲舟身上。大殿上一阵交头接耳。曲舟心虚得很,只好无助地望向金海辰。她并不知道这幅身体的主人为何要闯宫偷珠子,更不知道他是如何闯进内殿。言多必失,外殿僧人一旦醒转怕还是会让人抓住把柄。
金海辰收到讯息解围道:“种种异象皆是曲家玄门之事,老衲也不敢妄言。许是来的晚些,但这位小施主进入内殿的确是来救护老衲的。”死无对证,左右也解释不清,老头儿干脆将所有谜团都推给了珠子。
太子身侧的紫袍大人道:“难道长安殿的阵法,除了法师与这小内侍,旁人都不得靠近?他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相貌生的好?”坐他对面的一位身形粗犷的紫袍大人笑道,“如此相貌的人物,怕是整个京都都寻不到几个。听闻曲函谷的徒弟个个都是美男子,这珠子莫不是随了主人脾性也喜欢以貌取人?”
“大将军,慎言,此等大事,怎可胡言乱语!”
“太师,你问了,我便答,如此怎能算胡言乱语?”大将军全然没把太师的话放到心上,粗着嗓子大声道,“有时候越是不可能的答案,就越是真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说不得这珠子也不例外。太师不信,咱们将长安殿内众人全部找来比下相貌,看看是不是这小内监生的最好?”
殿中不少大臣都笑出了声,连卫博謇都低头憋笑。曲舟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想来,这二位大人一文一武,平日里就不怎么对付。这位武将显然很享受同太师斗嘴。他如此插科打诨倒给曲舟解了围。
圣主打断众人,直接道,“区区一个候补内侍,为何会进入长安殿?究竟受何人指使?”曲舟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赶忙身子一软咳嗽起来,装病她还是拿手的。何况肩膀上的伤口也是十足真金。
大太监提醒道:“陛下,长安殿内侍队正此刻正在殿外候旨。”卫博謇道,“传!”
队正一入内,圣主立时问道:“今日你可曾命令这个小内监前往长安殿?”
“回圣主,长安殿外殿历来由候补内侍清扫,今日正轮到他当值。”这队正颇为不卑不亢。
队正退下后,晋王突然道:“此事还需问问保銮亲卫中郎将。”曲舟心道,发现第一现场的不是那三个内监和你身后的白衣人么?想不到卫博謇从谏如流,“传公孙穹!”
公孙穹所言与金海辰描述并无二致,他到的晚,所见并不比曲舟多。圣主仍旧不死心,追问道:“可查过香炉?”
此话一出,曲舟后背一阵发凉。事发突然,她与金海辰根本就没时间串词,清理现场。白衣人说过是迷烟,那么炉中香灰便是此人蓄意潜入内殿的证据。岂料公孙穹回道,“臣已验过,所焚之香乃长安殿惯用,并无异常。”
“依你看,此子资质如何?”圣主还想再问,卫博謇打断道。
“回陛下,此子先天炁泽深厚,是常人数倍。只是毫无根基,尚无法自如控制。他身中鹤羽青芬之毒而不死,虽有海辰法师施救,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炁泽已恢复到寻常侍卫的体量,委实罕见。”
先天炁泽?鹤羽青芬?曲舟虽听得云里雾里,也并不十分在意。她心中明白,今日之事单单一句天赋异禀怎么能解释得清,往后的日子怕是要被千人盯万人猜了。如今,她最怕的就是卫博謇要“开棺验尸”,然后发现里面躺着个红头发的女人。
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跑进殿中,喊道:“禀告禀告陛下,雪停了,雪停了!”大殿上又是一阵唏嘘。卫博謇面上并无什么变化,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应事宜,“公孙穹,结魄珠苏醒必会引起四方震动,宫中防卫不可出现一丝错漏。瑅儿,你会从内史令,尚书令两位大人处置雪后事宜。”
“珏儿,南征回朝,一路辛苦。与兵部交接完毕后,在宫里多待一段时日再回豫州不迟。”
卫珏应道:“儿臣遵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曲舟心中一荡。只是还没荡漾多久,便来了两个宫娥抬了她往外走,她赶紧使劲儿拿眼去剜金海辰。
金海辰忙道:“陛下,这位小施主暂需安置在静竹禅院,日后守卫阵法的细节尚需教导叮嘱。”曲舟明白,老头儿如此说是为了做实旁人无法接近阵法的说法,方便她找机会换回身体。她放了心,依依不舍地‘告别’殿上的美男子,只觉看一眼少一眼。若是回去了,就再见不到这位殿下了。
快出殿门时,听卫博謇道:“今日召诸位前来本为廷议国师大选。众卿有何看法?”
圣主道:“贫僧忝居国师之位多年,如今海辰法师既已下山,实为国师不二人选。”
立时便有人附和,“圣主统领天下僧尼,不止我大周,陈国、梁国亦有信徒无数。身兼国师之职对陛下收归民心,一统天下大有助益。”
大将军接道:“臣以为,青州曲不归也是上佳人选。国师统领宗教事务,为保公允,理应由各派高人轮流上位。诸国皆崇佛,但我大周如今雄霸天下,岂是一干小国可比?青州曲家已有百年声望,且世代居于大周境内。门人弟子稀少,倒便于掌控。”
“那个曲通明自视甚高傲慢无礼。陛下降了三道圣旨,他依然我行我素,不进京参加大朝会。怎堪大用?如何能助陛下安抚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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