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再次醒来，白灵只觉得一阵腰酸背痛，像大学里每年一次的体测那样酸爽。

        她身上衣裙已经干燥，裙摆破败不堪，好歹是勉强还能见人。检查衣服时她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和手臂连着手肘都蹭掉了一层皮，露出好大一块儿血肉。

        不看不觉得，一看见，这几块儿擦伤就疼了起来，疼得她直吸冷气。唉，她只能吸着疼痛的冷气打量起四周。

        眼下所处之地是个石穴。

        石穴空间很大，约有她们公共课的阶梯教室那般大小。内壁凹凸不平，高阔的顶上吊着几根小小的钟乳石。至于别的地方则空空如也。

        穴内有两个光滑的半圆形洞口，相隔甚远，远到能勉强算是一左一右或是一前一后了。洞口的位置还有形状都表明，这像是人工开凿出来的。

        白灵摇着脖子晃着肩膀起身，就近朝眼前那个洞口走了过去。

        苏子墨恰好在洞口之后的拐角处。

        他闭目未醒，眉毛紧紧皱起一团，脸色比之前更为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了。他的衣服看着倒是要比她的稍微好点，估计是因为她抱着他、树藤卷着他，才让他没磕碰摩擦到什么地方。

        白灵伸手探了探苏子墨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活着。

        她又伸出手来摇他，衣服摸上去竟然还有点润湿，身体像火炉一样烫手。

        好嘛，多灾多难的反派，这次还发烧了。

        她觉得一直待在通道里不安全——万一来了什么不太好应对。便拖着苏子墨走回洞穴里，把他扶起来靠着墙安置好。又找系统要了靠垫、打火机和一些干柴，给苏子墨放好靠垫后在他身边点上火。

        想了想，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她又要来了些温水和冰袋，一手扶住苏子墨额头上的冰袋，一手拿着杯子浸湿他的嘴唇。

        看着温水一点一点儿浸湿苏子墨的唇角，白灵觉得很有成就感。

        放下水杯她便换着手去扶冰袋。冰袋渐渐温热，她两只手都有些泛酸，又抱着腿盯着他坐了一会儿。

        自从捡回反派，他皱起的眉头就一直未散开，白灵看着不舒服，伸手揉他的眉头。一边揉着，一边视线扫过他的脸。

        苏子墨的颧骨到下颌角之间都没什么肉肉，脸颊瘦削得透出骨骼来。看着是很好看，但想起白日里他搂自己的时候那样铬人。

        白灵想着，该把他养胖一点儿才好。

        据和统子对话白灵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昏过去一天一夜。系统告诉她银子可以屯在它那儿，不用一天一拿。她乐得自在，这样刚好就不用再担心银子揣得多了会被抢了去。

        接连几天苏子墨都未曾清醒。高热在他身体上反反复复，褪下去没几个小时又反上来。

        虽然想着作为大反派这点儿小事应该能挺过去，但万一他没挺过去，她就出不去了。

        自己的小命只有一条，她可不敢只是寄天由人。

        于是这几日，白灵兢兢业业地照顾着苏子墨，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烧了过去。这几日，白灵也从未想过要去外面看看。

        哪怕一个人在这块地方连着坐上好几天真的很无聊，但未知的恐惧对她来说实在有点难以克服，她反而情愿就一直这么坐在反派身边，等着他醒过来。

        又这样哆嗦地过了几个日头。

        某天，白灵当时还沉浸在零食的美味当中来着，忽然瞄见反派眼睫微微抖动，大有欲睁之势。她激动的把手里零食往边上一放，嘴也不嚼了，定定屏住呼吸，看着反派。

        苏子墨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他想着：他终于从黑暗里爬出来了。

        不见五指的黑暗带来的孤寂与无力感，已经快要深深地把他吞噬殆尽，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他差点儿就真的放弃了想要获得光明的执念，差点儿就打算直接躺倒于黑暗里，把自己也化为虚无。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双闪着光的眸子，期待地看着他。

        用她眼里的光，只看着他。

        烦闷、躁郁，有点儿不安，各种杂乱的思绪都涌了上来。

        这不安之下，又好像还潜藏着什么……也说不出来，那陌生的情绪具体是什么。

        苏子墨那边在思考人生，白灵这边却在担惊受怕。

        在白灵眼中，反派此时眼神迷离，醒来之后又一句话不说，她真的有点担忧。

        这脑子不会磕碰到哪里，给磕碰坏了吧？

        想着，伸手探了上去。

        看着来人伸手，苏子墨没力气拦下，也没力气躲，任由来人双手抚上自己的额头，一边转着摆弄一边小声嘟囔着：“这也没见着伤口呀。”

        指腹柔软，语气轻和，最后收回手的力道也小心翼翼，好像他是个什么绝世宝贝。

        下意识想立即给对方回应，便轻轻出声：“我没事。”

        声音极其沙哑，白灵惊住了。

        好吧，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反派不那么完美的时候。不过这也有点儿，，太过头了吧，沙哑得简直像个老爷爷。

        她赶紧从身后不远处拿过水杯，递到苏子墨嘴边：“喝吧，慢点儿，如果手能抬起来的话，最好还是你自己喝，那样不容易呛到。”

        苏子墨没有抬手接过去，他头一低，就着白灵的手喝了起来。整个过程温和缓慢，喝水量却不少，一杯水很快见了底，像个渴水小兽。

        白灵看着心生欢喜，好想上去摸摸他的脑袋，说一声：“诶呦！真是个乖乖仔，喝水喝得可真好。”

        唉，可惜她不能啊，那可是大反派。

        苏子墨这一醒，白灵总算是可以暂时放下心来，安安生生做条咸鱼了。

        日常保持一定距离，苏子墨打坐将养生息，白灵就在一旁吃零食。不过倒是会准点给他投喂三餐，投喂小零食。

        对于她的各种吃喝用品，苏子墨倒是一点儿都没多问，她每次递给他吃的，他都爽快地直接吃了，不问来路，也不问是什么。

        她果然就喜欢和这样又聪明又爽快的人玩儿。

        噢，倒也没那么特别爽快，吃上喜欢的，他也会多提一嘴，说上句：“嗯，还不错。”

        白灵喜欢吃牛轧糖，是以，她找系统拿了很多牛轧糖。无聊的时候剥上一颗，放进嘴里来，她顿时就觉得人生的幸福不过是吃到糖的这一瞬间。

        苏子墨也被白灵分享过很多次幸福。

        牛奶的顺滑伴着花生特有的香气共同在他嘴里漫开。他觉得这滋味有点神奇，倒是也不难吃。

        过了几天悠哉日子，苏子墨的身体渐渐将养好了。

        某天，白灵吃着鸭脖无意间问他：“咱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她可以发誓，她那只是没话找话，随便问的一嘴，真没什么别的想法。

        苏子墨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反应老大。他声音蓦地拔高，眼里带上讥讽的笑意：“怎么，不想和我待在一块儿了？想出去了？”

        白灵看着他，觉得他此刻一副猫见了狗那般吓一跳，整个毛炸起来了的样子，她觉得有些好笑。

        好嘛，不想分开，就不分开。

        心思一转，计上心来，白灵吸着鼻子抖着颤音啜泣：“你，你还反咬一口，你这么说，是不是你自己不想和我一起了，然后好赖在我身上？”

        她停下来抽泣两声，接着又道：“我知道的，你一直都不信我，我说的话你都不信。”

        她简直要被自己这番表演逗笑了，白灵啊白灵，你可真是个戏精。

        忍不住观察起苏子墨，好奇他脸上会有什么表情。

        本以为他会慌张无措，下意识说点我没有、我不是之类的话，结果……好嘛。

        他又皱眉了，又开始纠结些什么了，又用他的眼神揣度她究竟有什么深意了。

        唉，这个反派玩不起呀。

        你说，这人呐，怎么就不能活得轻松些自在些呢。

        看苏子墨拧着眉头思考了好几分钟，她终究还是不忍心：“好啦好啦，我是有点想出去，这里暗不见光的待了好久，人都要沾染湿气了。不过出去之后，我还想和你待在一起，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这下苏子墨神情才松下来，却不似方才那般闲适，反而刻意板起一张脸来。

        嘿，捋顺了毛，捋不顺人家天生的傲娇。不过好在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乖乖地召了剑来。

        “这剑有名字吗？”再次见到这把剑，白灵才终于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

        “没有。”苏子墨的声音突然冷漠了，也不知道又是触到了他哪条神经。

        “那就叫它逍遥剑如何？剑也逍遥人也逍遥，如此才是最好。”

        随着名字出口苏子墨眼眸低垂，白灵已经知道那是他动心的时候会出现的神态了。

        嗯哼，他喜欢。

        “好。”他轻轻应了声，没做什么表情，正经地朝着剑飞来的洞口走去，“走吧。”

        一路行至洞外，走过一条极长极长的小道。不经意间，前方竟到了头。

        左右两边的墙上，两道拱门分别矗立于他们眼前。

        那就随便选一扇推开吧，反正大反派的气运也能造作。站在右边的白灵拉着反派推开了右边的那扇门。

        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作为一个现代人，白灵也把左边的门推开了。两扇门后都是极长的一段甬道，一时看不出有什么区别，才随便走了右边。

        举着向系统要来的火把，在漆黑的甬道里前进。周围安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他们的脚步声、火花暴烈的噗嗤声，在四周极度静谧的映衬下显得格外清晰。

        白灵其实对于火把有些恐惧，她一开始想要的是手电之类的物品，系统拒绝了，说怕扰乱时空秩序。

        火把亮虽亮，四周却莫名还是有些昏黄模糊的感觉，就好像在人的眼前蒙了一层纱布，不管照得多亮，就是看不清。随着他们进入甬道越来越深，白灵隐约觉得这模糊感好像还在越来越强烈。

        进入甬道时，反派突然抓在她手背上的那只手，也握地越来越紧了。

        他在害怕。

        白灵正诧异着，倏地想起什么来，心里一疼，抽手回握住他。

        他当然害怕啊，童年的影子伸出魔爪，紧紧揪住他的心脏，他大概这辈子都逃不掉了吧。

        约莫着在这甬道里前行了半个小时甚至是更长的时间，他们终于遇见了一个转折。尽管不是出口，也能叫人生出一丝希望。

        手上细微出了汗，白灵觉得有点黏腻，想在衣服上擦一擦。刚一抽手，袖口就被攥住了。

        苏子墨一瞬间乱了的气息，在这静谧的甬道里显得格外明显。

        白灵嘴角一抿，差点笑出声来。

        他应该不知道他自己这番举动实在有些窘迫吧？

        斜眼瞥向苏子墨。火光在他脸上微微闪动，昏暗里，他嘴巴紧闭、神情极度紧张着，状态很不好。

        白灵瞬间收了笑意。

        拿着别人的童年阴影来取笑别人，自己可真是罪大恶极。

        “没事哈没事哈，我就擦擦汗。”白灵安抚地说着，飞快抽回手往身上抹了两把，飞快伸回去握住苏子墨的手。

        她此刻心情有点奇妙，这种被人强烈需要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经历。某些疯狂的想法从深深的心底里滋长上来，让她都有点想要一直和反派一起在这待着了。

        不知又行了多久，远处隐约冒出熹微的亮光。白灵一下子振奋了精神：“呦吼，我们要到啦！”她拖着苏子墨快步向前，终于走出了这长长地甬道。

        甬道通到了外面，入目是大片大片的石洞绵延一片，而他们也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天然石洞里。还来不及眯眼感慨四周景色，她便被苏子墨猛地搂住，飞身掠起。腾至高空才发现，原来她二人竟又行了回去，所处位置还能看见他们逃走时的那片林子。

        一路西行，一直行到安县，苏子墨才飞身向下停于地面，接着稳稳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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