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稻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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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下去呀,橘。别认输!”
……
太阳出来了,暖暖的,照在脸上,有种被母亲拥抱的感觉。
鸟儿喳喳叫,町民们,用耨除草,脸上露出朴实无华的笑容。
“橘,都结束了。”
“什么结束了?”
“跳舞也好,祭祀也好,全都结束了。”
“你是说……我不用在人前光着跳舞了吗?”
“嗯,都结束了。”
今天是葵祭举行的第八天。
一大清早,橘就在站在河滩的祭祀场,在贺茂的笛声中起舞。
脚底被锋利的石头划破,小腿淤青肿胀,胳膊已经疼得举不起来。
但是这些都不算什么了。
因为都结束了。
从第一天,太阳未升起的时候,橘只穿一件单衣,被町民们盯着,一直跳舞,一直跳舞。
直到第一天太阳落山,人已散尽,贺茂才以惩罚尚未结束的名义,背着橘回到斋王主殿。
最初,町民们只是用一种憎恨和嘲笑的眼光瞪着橘,希望这个来自京城的斋王早点儿献祭而死。
但是,渐渐的,从第四天开始,当橘顶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在雨中起舞的时候,町民们沉默了。
他们在橘的脸上找到了一种共情:绝望彷徨,生不如死的感觉。
同时,他们也开始佩服橘的毅力。
到第四天,橘用沙哑的声音,唱着名为《高天原》的祝词。
有人自觉离开了葵祭,回了家,因为不忍心听下去了。
到了第七天,雨势较小的时候,有孩子抱着一把草编的雨伞,放在橘的面前。
这把伞叫风流伞,伞上插着雨中盛开的小白花。
而今天,河滩三角洲,多了一座简易的草庐。
是町民给橘搭建的。
但已经用不到了,因为天晴了。
大家都忙着去干农活儿,没空儿关心某某的生死,脸上挂着最真挚的笑容。
每个人都像朋友一样温和,再也没了当初的狰狞与狠毒。
贺茂放松地解释道:“农民,不,町民是一种很奇怪的人,当你与他们生存环境很远,并且享受优渥环境的时候,他们会因为不了解你,而敌视你,会把你当做仇人。可当你与他们生活得很近,与他们呼吸同样空气的时候,有同样的敌人时,他们会同情你,把你当做朋友,和你牢牢团结在一起。”
右手的手指缠着绷带,绷带渗出血,是弹琵琶弹出来的。
贺茂把袍子脱掉,披在橘的肩膀上。
两人坐在贺茂川边,看着舒缓流动的河水,有烫金色的浪花。
挂在树上的尸体,也已经被乌鸦侍卫焚烧安葬,保证不会留下疫病。
远处的比叡山,无比清晰,能看到阵阵炊烟升起。
清澈的河水,有红鳞鳟鱼摆尾。
蔚蓝的天空,有几片白云浮动。
清爽的风吹过发丝,热热的,有夏天的味道。
橘闭上眼睛,流着眼泪,躺在湿漉漉的河滩上,听着细流之声。
仿佛前几天的涛涛河水都是一场虚惊噩梦。
和她躺在一起的是贺茂。
两人沉默了好久一段时间。
“那么……”
“嗯?”
“我可以去死了吗?”
“你想怎么死?”
橘睁开眼睛,盯着三个月不曾见过的好天气,想了半天才说道。
“我不知道。”
“那我来帮你想吧。”
贺茂把橘背起来,“去田地里看看吧。”
……
“这处地方叫做贺茂县,是山城国贺茂氏的领地。”
“一条贺茂川从北方山区而出,同高野川汇流,形成一片三角洲。”
“分布在河道两岸的农舍,皆是贺茂县贺茂町的町民之家。”
贺茂自豪地说道。
但是橘完全不知道贺茂在自豪些什么。
她当然不会知道。
一百年后,桓武天皇迁都,将这里改名为“平安京”。
但现在,这里只不过是几个豪强氏族共同拥有的乡野之地。
而这条贺茂川,也就是后来贯穿京都的鸭川。
“因为贺茂和鸭的发音是一样,所以我们有时也被称为鸭氏或下鸭氏。”
“看到鸭川西边了吗?那边有一条人工河,叫堀川,是我们用来给水稻排水的水渠,说来惭愧,这条水渠当年花了我不少心思。”
“北方的那座山叫比叡山,是天台宗最澄和尚的居所。一到秋天,满山的红叶非常漂亮,许多藤原京挤不下的高僧都被我介绍到那边是盖庙。”
“东南方的那座山叫稻荷山,是太秦氏和伏见氏的领地,听说那里常有狐狸出没,秦氏去年一直想在那里修间神社,希望我们能把纠之林的木材卖出一些。”
“西南面的八坂氏就是种田大户了,他们害怕我家把鸭川上游的河水堵上,所以,每年都会给我们家交租金。”
“顺便一提,我家虽然是神官世家,但是其实主要做的是布帛和蚕桑买卖,纠之林附近有很多桑树。”
“还有,秦氏是最近几十年,从大陆那边搬来的,一直和本地人关系不太好。但是我跟秦氏倒是很有共同语言。所以,父亲大人死了之后,我就和秦氏成了合伙人,做起了布帛丝绸的买卖。”
“因为,贺茂氏又是西边出云国的王族出身,能从那里搞来铁矿和盐矿。又与比叡山的小野氏关系莫逆。等同于附近的大族都与我家要好。所以,山城国的大小祭祀之事,都由我家负责。”
贺茂背着橘,赤脚踩着泥泞的阡陌,以一种很和煦的语气讲述自己对这片土地的了解。
“喂,少主!”
“庄稼还好吗?”
“啊,总算可以挖开淤泥,让庄稼呼吸氧气了。”
四周有领民向贺茂和橘打起招呼。
“主上,来家里坐一坐吧,家里的孩子都想听您讲故事。”
农妇们挎着篮子,去给丈夫送茶水。
农舍旁,小孩子们捧着青色的最大颗粒的稻穗,问贺茂。
“少主,这株能不能用来做今年的口嚼酒。”
“当然可以。”
贺茂背着橘走了一路,没有人袭击橘,没有人仇恨橘,也没有人认得橘。
明明只是隔了几十天重新见到太阳,可是大家的心情完全不一样。
灾民们看到东方升起的太阳,纷纷向着贺茂和橘跪拜。
仿佛之前的仇恨,全都是假的一样。
橘有些害怕地瑟缩在贺茂的身后,仿佛觉得做梦一样,搂得紧了一些。
“我不会真的死了吧,这里不会真的是梦境吧?”
她确实不敢相信,前些天还想要她性命的家伙,现在全都变成了“好人”。
贺茂点头道:“嗯,你确实已经死了,这里人的性格就是这样,灾荒时六亲不认,丰收时和蔼可亲,虽然有时会捧高踩低,但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想吃饱饭,撑过一年又一年。只要雨过天晴,一切都好说。”
贺茂语气迟缓地解释着一切,眼睛都眯了起来。
橘吐槽道:“感觉你连性格都变了。”
贺茂愣了一下。
可能是阳光晒多了,他觉得自己说话都带着点儿圣母的味儿。
贺茂心想,自从自己穿越到这片土地,整个人的性格似乎也被这里改变了。
隔三差五的地震,必须藏在桌子底下。
一旦发生灾害,就要带领神官,主持祭祀仪式。
夏季要在农田里跳舞,秋季要在神社里奏乐,冬天则要在串门拜访。
只有到了藤原京,在天皇与姑父的面前。
他才隐约记起来自己是个公卿,是正四位神祇伯,是这个国家最高位的大神官。
一言一行都要严格遵守礼仪,不能有半点儿差错。
但其实,在丰收年份里,他是个相当放松的人。
经常趴在贺茂川的石头上,提着竹竿去钓鱼。
“为什么第一天的时候,你不带我在附近转转?”橘哝起嘴巴。
贺茂摇了摇头,“这我可不敢。今年可是灾年,这附近收留很多灾民,而且大家都对外人,尤其是京城人怀有很深的敌意。”
听到主上这样说,被太阳晒得陶醉的乌鸦侍卫们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四下戒备,谁也不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居心叵测的家伙。
“而且,五卫府派来的密探,也不会让斋王随意走动。”
……
吃过了中午的饭团子,在一名老部曲的家里坐了一会儿。
贺茂背着橘来到,贺茂町与秦川的交界处。
可以看到朱红色桥头的界碑是一只石头雕刻的狐狸。
贺茂把橘放下,喘了口气,回头再看贺茂氏的领地其实并不算大,但是田地很多。
“过了这条河,就是秦氏的领地。”
“去那里干什么?”
一座座狐狸雕像立在附近的小山丘的路口,让橘好生奇怪。
不,是有点儿害怕,感觉像是去妖怪的领地一样。
“这是?”橘围着狐狸石像转圈。
贺茂解释道:“姑且叫稻荷神吧,本来是秦氏的祖先,没什么形象,附近又闹狐狸,所以秦氏就把狐狸当做祖先的形象。别看他们信狐狸,这里的布帛质量最好,拿到其他地方,能多换三成的稻米。稻米又能换铁、铜、银,拿到难波那边,可以让百济的渡来人加工成农具或者武器。毕竟,这里不想唐国,那么有矿,这里可是连制造钱币的铜矿都没有。”
说到这里,贺茂叹了口气,这里的矿石需要极高的温度才能加工。因此需要大量进口三韩的铜矿,连乐器也单调的只能用弦乐和管乐。
“喂,你不是主持葵祭的吗?怎么有空儿跑这里来了?”
秦氏之主,秦朝比奈是个个头矮胖的小少爷,他戴着斗笠,站在地头,指挥町民给稻田换水。
好不容易天气放晴,他当然要带着领民收拾农务,毕竟再过一个月就是收割的日子。
看见贺茂背着橘过来,秦朝比奈笑脸迎人,哪里有几天前剑拔弩张的样子。
贺茂盯着自己这个不识趣的发小说道:“天都放晴了,灾民们也都知道了葵祭举行的事情,要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全国。现在谁还管葵祭要不要人主持?”
“那你是来干什么的?带着斋王看我给稻田换水?还不如让家里的神官和巫女唱唱附近的乡野小调呢。难道是要跟我相扑不成?”秦朝比奈虽然是贺茂的朋友,但挖苦起来,毫不留情。
“都裆裤什么的太失礼了。”
“你都把人家姑娘的衣服给……”
秦朝比奈看到橘咬住嘴唇,马上变脸,“算我没说。”
贺茂伸手说道:“赔礼道歉!”
“赔什么?”秦朝比奈摊开双手,“天刚放晴,谁也不知道,明天还会不会下雨,别闹。”
“不闹。”贺茂向秦朝比奈伸手,“今年份的清酒,不用多,一罐就好,应该还有剩的吧。”
“不是秋天才要的吗?”
“斋王殿下想尝尝秦氏的手艺。”
“给我们秦氏捐一座鸟居。”
“已经免费给你们捐了九个,还不够吗?”
“我爷爷说,你们倭人就是小家子气,如果是我们汉人,那都要成千上万的鸟居才灵验,当然是要建造个千本鸟居才够本。”
秦朝比奈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招呼一名部曲,到附近的藏酒处提出一只精致的陶罐。
“土师氏的陶器,还有我家最高级的清酒,不成敬意,就当是补偿对斋王殿下不敬之罪的礼物。”
秦朝比奈向橘行了叉手礼。
橘正想开口。
贺茂说道:“嗯嗯,斋王殿下很欣赏你的诚意,就由我贺茂氏收下了。”
秦朝比奈瞪了贺茂一眼,看向斋王,谄媚笑道:“只要斋王殿下不嫌弃。”
橘看到远处的三峰灵山,那里就是稻荷山。
“本宫……我们……能去你家的稻荷山看看吗?”
秦朝比奈嘴角抽动,把贺茂拉到一旁。
两人说起悄悄话。
“为什么去那里,神社还没修好呢!而且那是我家的家庙,跟你家那座又不一样。你家的贺茂别雷命可是大神,我家的稻荷神也就附近的野神。我自己家的拜的,让别人见自己的祖宗,多不好意思啊。”
秦朝比奈从怀里掏出一枚铜板贿赂道,这个时代的日本,铜可是稀有金属。
而且,秦氏想在日本长久立足,确实还要仰赖贺茂氏从中疏通,许多生意往来也要依仗这个所谓的“本地人”。
贺茂收下这枚珍贵的纪念币,塞进怀里。
“那可说不定,也许你家的稻荷信仰,将来会比我家的更旺呢?我家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你家那位的帮忙才是。”
贺茂用胳膊撞了撞秦朝比奈的肩膀。
秦朝比奈见橘还是一脸戒备的样子,心想,毕竟,秦氏是外来人,不能在朝廷做官。
给了一个秦字的家纹。
再回头,贺茂发现橘正在低头逗小猫。
橘向农人问道。
“哇,这种花色的猫叫什么名字?”
“橘猫,是我们从汉土带来的,原本是放在船里捉老鼠的,没想到溜出船舱,在外面生了一大片。”农人说道:“如果小姐你想要,就送给你了,反正这种小猫我们也没有粮食养它,它没有母亲喂奶,也长不大的。”
橘抱起小橘猫,捏着小肉球,看向贺茂。
贺茂却只是蹲下来把后背,腾出来给橘。
“上山吧。”
“好。”
“呜喵!”
橘跟着叫道:“呜喵!”
……
稻荷山,下塚。
山很矮,不到两百米的高度。
但是山很秀气,三重叠峰,一直延伸到最高处的秦氏神社。
因为秦氏的庄稼总是长势最好,酿的酒也最好,大家都把秦氏的山,叫稻荷山。
从神社向下延伸,不多不少是九个鸟居,这些是贺茂氏从纠之林附近选来的良材。
“你相信,这里的鸟居会变成一万个吗?”贺茂放下橘,两个人一只猫坐在石阶上。
这里没有巫女,因为神社还没修好,只是打了个地基,立了一根柱子。
但是稻荷神的神龛已立在山顶,尽管秦氏的本尊神还没有归位。
橘站在石阶,抱着小橘猫,从山顶往下看,认真数了数,“能放得下这么多吗?”
贺茂也不解释,拉着橘到悬崖边看。
“这就是我家整个的景色了,带你来这里,就是让你看看一路走来的整个风景。”
山风一吹,橘眯了眼睛。
不同于下面的热风,这里风很清爽。
辽阔的蓝天,万里无云,阳光直射而下。
从稻荷山往下看,青色的稻禾从北方的比叡山一直延伸到南边的稻荷山。
郁郁葱葱的树林,有两间巨大的神社,一上一下是贺茂氏的上贺茂与下鸭神社。
可以看到无数的町民,在自家的农田里忙碌,大人小孩儿都像蚂蚁一样。
近处的秦氏族人还唱着汉乐府的《陇西行》,那才是他们的乡音。
更远处的八坂氏有农人跑到秦氏这边来,大概是来借农具的。
大家都在为了能有一个工作的机会,而面露笑容。
不知为何,橘有些感动。
这是京城里看不到的景色。
在京城只能看到高墙和阁楼,所有人都被装进好似棺材的阁楼里,死气沉沉。
“我真不是在做梦吧?被稻荷山的狐狸给蛊惑了,或者已经躺在贺茂川里死掉,一切都是梦境。”
贺茂捏着她的脸颊说道:“当然不是,且不说贺茂川,其实稻荷神也未必是狐狸,稻荷神没有固定形态,也可能是只猫呢。”
“那你对我承诺的也是真的?”
“我承诺过什么?”贺茂装蒜。
“你说……”
不知为何,橘说不出话来了。
贺茂摘了酒罐递给她,“很甜的,而且不醉人。”
橘咕嘟咕嘟喝了半罐,红着脸,说道:“我忘记了。”
但脑海里浮现的却是。
这八天每天跳完舞,回到贺茂神社被眼前这家话又搂又抱又揉。
两只脚丫子每天被他抱在怀里,用热水泡着。
前胸后背,哪里僵硬揉哪里。
除了那里之外,已经没有地方没被他碰过。
自己屈辱得想死,但这家伙都不同意,嘴里嚷嚷着,什么都会答应自己。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还记得这种事情!
橘看似淡定的微笑表情,内心如翻江倒海。
贺茂摸着自己左边发髻的绯色绳结,拉扯下来,放在橘的手里。
“我只记得我说过,只要你活下来了,我就会尽全力保护你,这是我的承诺。”
橘接过绯色绳结,“我能用这根绳结许愿吗?”
贺茂说道:“干嘛问我,这绳结本来就是你的,而且,稻荷神还没归位呢?要许愿也是去我家的贺茂御祖和贺茂别雷神社。”
橘却有了阴影。
“我不会再回到那里了。我不想再被关在斋王殿,也不想再见到你一言不发。而且那边有五卫府的密探,我不想再被他们监视。”
贺茂却说:“这算是你的愿望吗?”
“算是一部分吧。”橘被关到下鸭神社这三个月,实在有些神经质了。
“如你所愿。”贺茂看向北边的贺茂神社,以及更北边藤原氏领地的大原。
有蓝色的狼烟升起,那是藤原氏武士和贺茂氏武士发出的讯号。
想来,猴子和姑父的人已经把这附近大伴氏的据点,还有那所谓的五卫府密探做掉了吧。
橘看到贺茂的坏笑,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橘,为什么不自己立个神社?”贺茂搔了搔小猫的下巴。
橘想了想,说道:“神社不是立神,就是立祖,我立神社干嘛?”
“养猫呗。”
贺茂把小橘猫逗得舒坦。
“呜喵。”
然后贺茂指着西边一块空闲的山地,说道:“这边是稻荷神社,那边听说是猫神居住的地方,你抱着这只猫,就立个猫神社吧。我在那边给你搭建木屋,让侍卫守着你,也不用回我家的贺茂神社。”
“才不要呢!”
“那你对我说说你的愿望吧,既然你不愿意求我家的神,也不愿意自己立个神社,总要把心愿说出来才是。”
“这话我只对稻荷神说,听名字就知道,它是丰收神。”
“可是稻荷神现在又不在,你只能对我说。”
“我不管。”
——我希望这场梦永远不要醒,既不是回到宫里,也不是回到贺茂神社,而是在贺茂身边,永远和他在一起。
橘双手合十,用心祈祷。
“好了,别再合住眼睛了,神答应你了,我说的。”
听见贺茂那不靠谱的声音,橘再次问道:“这里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她真怕自己醒来,又回到了那个疾风骤雨的黑夜。
又被那些面目可憎的暴民围住,每个人都想她去死。
毕竟,就连贺茂也脱光了她的衣服,让她当众跳舞,供大家嘲笑。
她觉得,那就是最可怕的地狱。
贺茂看到橘那无助而恐惧的眼神,知道自己的做法让这个女孩儿得了可怕的心病。
他当时的想法只是想让这个女孩儿活下去。
他打算让女孩儿,多看看这片山城国贺茂町的晴天好风景,冲淡那些阴雨天里的恐怖回忆。
“你活下来了,即使痛苦险些把你击垮,但你还是活下来了,只有活下来的人,才能享受这份闲适。”
然而,橘还是忍不住去寻找这个美好世界的漏洞。
比如,她现在看到,秦川边,有乌鸦面具的贺茂氏武士正在焚烧灾民的尸体。
那尸体忽然坐起来,向她看去。
她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斋王主殿的铺盖上。
外面有轰雷声,下着大暴雨。
她听见《里神乐·迎神》的曲调。
有五位神官站在斋王主殿之外。
为首的,应该是贺茂。
一只狐狸的影子横在房梁上。
但那道影子又化成了一只橘猫。
……
“橘……橘……橘……”
贺茂捏着她的耳朵。
“嗯?”
橘一晃神,发现自己还坐在稻荷山的悬崖边,小橘猫却不在怀里。
这里确实是真实的世界,贺茂就在旁边。
打掉捏自己耳朵的手指,橘长打了个哈欠。
“我没事儿。”
然而,她再一抬起头,发现天黑了。
她看到的是贺茂站在舞台上,穿着女装,正在唱歌。
此时,贺茂诚用美声唱法,向大家描绘那个叫“贺茂县·贺茂町”的“上古京都”。
台下的观众已经如痴如醉。
橘瞪大眼睛。
奇怪。
明明和跟贺茂长得完全不一样。
为什么我一眼就认出来,这家伙就是贺茂呢?
等等,贺茂这家伙现在是长这样的?
橘忽地站起来,目瞪口呆。
指着舞台上的家伙愣愣说不出话来。
贺茂诚也发现了橘。
他十万个不信橘那家伙认出了自己。
可橘站起来,那副吃惊到下巴快掉下来的样子,好像就是把他给认出来了。
心里莫名发虚,嗯,不管认出来还是没认出来,她一上台,我逃,我逃就对了。
歌唱到一半,把话筒往舞台上一放。
小碎步开溜。
只有菊亭前辈还在忘情地吹着龙笛。
……
鸭川,三角洲公园的舞台上。
《稻荷神》的曲子忽然中止,大家都如梦初醒。
“诶?歌姬她人呢?”
网上疯狂发弹幕:
——人跑了?
——什么情况?
——歌还没唱完呢。
……
嘈杂人群中。
贺茂诚猫着身子,匍匐前进。
可恶啊。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橘怎么会把我认出来。
贺茂诚忙把和服脱掉,紧急变装。
——不过,哼哼。
——当年在上杉家养病一个月,向加藤段藏学来的变装术终于排上用场了。
贺茂变成了有些妖媚的眼镜娘,穿着堀川中学的水手服,后面用绯色绳结绑着马尾辫。
华丽的黑染和服被贺茂随地丢弃,但随即被一个巫女打扮的持刀少女捡起,嗅了嗅味道,尾随其后。
……
京都的小酒馆外,路灯忽明忽暗。
贺茂诚忽然停步。
因为他察觉有两道犀利的目光锁定了自己。
在前面,是橘小姐喘着气,捂着起伏的胸口,显然是跑过来的。
但她的病还不算完全治好,看得贺茂有些心痛。
“还没分胜负呢,贺茂……小姐……”
在后面,是小角那家伙!
那家伙正眼神犀利,虎牙露出,拿着二叶葵纹的和服,盯着贺茂的后背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抛下重要的葵祭,是因为有女装的癖好和橘小姐一起唱歌吗?很有调教的必要。”
白裳绯袴的巫女狠狠嗅着和服的味道。
“没有其他女人的味道,臭男人的倒是不少,值得表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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