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翌日，大殿外。

        常年不来上朝的楚王竟来上朝了！还去和镇国将军说话了！不知楚王说了什么，只见温宴十分错愕地抬起头看向楚王，温宴似乎问了什么，得到楚王的回答后，温宴竟点了点头。

        殿外的互动让众人心生疑虑，总觉得今日有大事发生，楚王鲜少来上朝，除非是要抄哪位大臣的家，或者要打仗了，才能在朝堂上瞧见他。

        是以，众人皆凝声屏气，就等楚王开口，直到最后，皇上问：可还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李容昭方才开口，点了礼部邱尚书，道：“有桩事情需要邱尚书来办。”

        邱尚书年五十，平日谨小慎微，未曾得罪过李容昭，当即颤了一颤，“楚王殿下尽管吩咐。”

        “筹备婚事。”

        此言一出，邱尚书松了口气，筹备婚礼而已，他还当是什么呢。

        只不过，婚事？

        “是何人的婚事？还望王爷示下。”

        李容昭淡淡道：“本王与温七姑娘。”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一是楚王竟要娶妻了！二是楚王妃不是四姑娘，是更为貌美的七姑娘！

        楚王这等人物竟也过不了美人关！

        还有好事者，偷偷瞥向堂前的太子，只见太子目光如炬地看向楚王，满脸难以置信！

        知晓内情者，自然明白，太子与温七姑娘之间青梅竹马的情谊，爱人变成皇婶，这心路历程想来是个人都难以接受。

        果然，李砚之拱手正色道：“皇叔许是记错了，与您有婚约的那位，镇国将军长女在家中行四，应是四姑娘才对。”

        李容昭看向这个仅比他小三岁的侄儿，李砚之的目光极具攻击性，平素再怎么样，都彬彬有礼的侄儿，似乎是第一回这样看着他。

        他淡淡道：“本王十八年前选的王妃便是温七姑娘，先帝亲赐的婚约，镇国将军夫妻皆在场，怎么？太子是想质疑先帝不成？”

        此话说得很重。

        素来和稀泥的皇上都出言斥道：“太子！”

        李砚之拱手赔礼，“砚之逾矩，请皇叔见谅。”

        “罢了。”

        朝堂之事瞬间传遍整个长安城，大街小巷皆在讨论楚王娶妻之事！

        亲王大婚，三书六礼，筹备起来甚是繁琐，钦天监择了几个良辰吉日，分别是：八月初八，十月初二，以及次年二月十二。

        李容昭让人送去温婧选，她选了次年二月十二。

        他并不意外，随即圈了八月初八，交由钦天监。

        二人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温婧这婚事定的突然，再三同阿爹阿娘说自己是心甘情愿的，送走了将信将疑的阿爹阿娘，又被谢姝和秦臻缠上了。

        温婧看着她们欲言又止，随即拉着众人去了不归酒肆。

        李国近十年来，多有天灾，南边发大水，北边干旱，接连赈灾，国库空虚，是以李容昭颁布政令，设立户部下辖市署管理贸易，因着管理得当，抽税极低，引来四方商贾云集。又放开边境交易，是以边境莫城，青州安华，肃州平溪，皆为贸易大城，繁华程度不亚于长安城。

        长安城中不设宵禁，是以夜晚灯火通明，酒肆小吃生意极佳。

        不归酒肆，打着的旗号便是不归家，经过王掌柜的包装打造，生意极好，尤其是深夜，失意买醉的人居多，为此还找了一些会武的小厮来。

        二楼是一个又一个小隔间，烛火明暗交杂，加上悲戚的琵琶声，倒是很有阴间感。

        凭借这股子阴间感，不归酒肆在长安城火了一把。来此消遣的人都戴着半张面具，神秘莫测。

        温婧没上二楼，她坐在大堂一隅，面上覆着张狐狸面具，唇红似血，一袭玄色玫瑰迤逦长裙，似是从阴间而来的暗黑美人。

        不归酒肆的酒色泽鲜艳，喝起来似果酒，后劲却很大。

        昏暗烛火中，几人各怀心事。

        钟意安此行目的是为了不归酒肆，为了发展生意，筹措银两，如今任务已完成，二师兄未唤他回去，他也乐得自在。

        谢姝是乔氏义女，是温婧义姐，武功高强，是以得令保护温婧，虽然她身边有温青温淼，可二人到底是男子。

        秦臻呢，她完全是想念温婧，也想来长安城游玩一番。

        “钟意安，你回扬州吧。”

        温婧抿了抿琉璃杯盏中的酒，率先开口道。

        他此行不仅是为了任务而来，更是逃离扬州。师兄妹七人，每每皆是二人结伴下山饮酒。人在酒醉微醺时会不自觉地流露出，那些平日里极力隐藏而克制的情绪。

        几年前，温婧便知道，钟意安心里有晚音姐姐。他这个人，最不会多管闲事，却为了晚音姐姐多次动武。且他最是有分寸的，却多次将人打成重伤。

        他每回喝多，眼里似乎看不到旁人。

        酒醉时，温婧愤愤不平地说着二师兄的严厉，李砚之的管束……

        而钟意安却看着台上轻纱帷幔后的身影出神，也曾喃喃道：爱慕晚音。

        甚至她还撞见钟意安酒后失态，按捺不住不管不顾地将晚音姐姐揽入怀中，却被晚音姐姐重重推开，他不设防地连连后退，眼中很是受伤。

        温婧那时很为钟意安不平，钟意安爱而不得，她看着也很不好受。

        后来，晚音姐姐还是嫁给了穷书生，每日仍在画舫卖艺养着穷书生，书生后来小有所成，便开始嫌弃她，日日对她轻则辱骂，重则拳打脚踢。

        那时晚音姐姐身怀有孕，险些被打死，若非是晚音姐姐的侍女小莲在酒馆寻到二人，晚音姐姐凶多吉少。

        温婧从没见过钟意安怒发冲冠的样子，他常年一副风流不羁嬉笑无度的纨绔子弟模样，那日却将书生活活打死。

        她拦也没拦住。

        李国律法严明，钟意安险些判处斩刑，是她以权谋私，说明身份，这才改成了防御过当，罚了不过月余的牢狱之灾。

        自此，晚音姐姐便再也不见他。

        钟意安日日拉着她喝酒，李砚之对此很不开心，二人没少因为这事打作一团。

        扬州是他的伤心地，他在扬州便会忍不住去找她，去一次伤一次心。

        “你回去吧，我说真的，六师兄。”温婧的脸上没有半分笑意，“我希望你不会抱憾终身，想要便去争取，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别轻言放弃，晚音姐姐只是被人伤了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已，晚音姐姐对你并非无情，她只是不相信自己，她觉得她不值得你这样对她。”

        “你现在逃了，她心下大抵是失落的。”温婧接着又喝了一杯，“你在怕什么？我认识的钟意安无所畏惧，何时这般畏手畏脚，慌不择路地到处逃窜？你勇敢一些。”

        “这世间男女大多不幸，身份地位，爱而不得，得而不爱，各有各的不幸，能遇上一个自己爱的人很不容易。”

        温婧徐徐念了许久，钟意安只低头饮酒，他都听进去了。

        他放下杯盏，抬头看她，问道：“小七，你后悔吗？”

        她已然有些微醺，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从前与李砚之在一起，她轻笑一声，“不后悔，曾经我不知道他是太子，我以为他就是个普通人家不受宠的儿子，那时我都想好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我可以不要，在谷中过清贫日子也无妨，总归我们在一起，他累了我就在他身旁陪他，他不快乐我便逗他笑，我受委屈了他会为我出头，我们相互陪伴，相互取暖，就这样简简单单也挺好的。”

        她曾经是这么想的。可事与愿违，他出谷回京，失去消息半年有余，她才得知他的身份和他的婚事。

        那时她怒气冲冲，千里奔波，远赴长安。

        他不顾旁人的目光，飞奔上前，揽她入怀。

        那一刻，她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瞬间消失殆尽。

        他还是她的大师兄，还是她的爱人。

        前世种种浮上心头，她缓缓道。

        “即便他娶了旁人，我也要嫁人了，未能有个好结果，我依然不后悔曾经爱慕过他。”

        “钟意安，后不后悔都是后话，我不敢说你日后怎样，但我敢说，你如今轻言放弃，定会后悔！”

        谢姝始终没说话，看着钟意安眼中明显的犹豫，她还是帮着说道：“六师弟，小七说得没错，你也是该回去了。”

        想了想，她又道：“庄中只有二师兄和小五，你回去也能帮衬一二。”

        秦臻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你回去吧。”

        钟意安被三人劝得开始自我洗脑，庄中的确需要他，思及晚音，他眸子一深。

        “你们何时回？”他看向秦臻和谢姝。

        谢姝得了温宴的令，操练禁军，温宴回京已近四个月，莫城自有驻守的副将，他不回去也无妨，何况温婧的婚事在即，是以皇上让他暂留长安。

        秦臻最是依赖师姐师妹的，“师姐何时回，我便何时回。”

        钟意安看向谢姝，谢姝又看向温婧。

        温婧：“应是明年正月。”

        明年正月，皇上会南巡。

        “好。”钟意安起身，毫不拖泥带水，“那我即刻启程回扬州，你们多加小心。”

        三人没想到，他竟连夜就走，却也没阻拦，纷纷道了声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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