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不死木

那是他第一次面对死亡。

        真实且直白。

        他看到了许多小人将摔下剑的那个从圣洁纯白的雪地里抬了出来，地上徒留下一片鲜红色。

        原来这就是小人口中的鲜血，竟然这般夺目绚烂。

        那次之后他睡了很长时间，很长很长时间，但还是没有开花的迹象，伸到洞口的枝桠也停止了生长，不敢越雷池一步，还未经世事的灵智本能感觉到了危险，踯躅着不再往前。

        从此之后，他看到每日都会有小人前来攀登凉风山，却往往不是山脚都还没走到便被冷风吹了回去，就是夭折在了冰天雪地中，就像那天他看到的，洁白的雪地中盛开了一朵灼热的赤红雪莲。

        美，却太刺眼了。

        他很着急，但不会说话更不能动，急得叶子都掉了许多，刚长出来的嫩芽也都枯萎了——自从他被小人吸引住了目光，溪水都喝得少了。

        他想告诉小人，不要来了，不要再来了！

        这里除了雪还是雪，除了石头就是他这个不会说也不会动的草木！

        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草木山石！

        求求你们，真的不要再来了……

        可是徒劳无功，他知道小人们听不到自己的祈祷哀鸣，小人们一心想要征服雪山。

        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定会有人想去做将不可能变成可能的第一人！

        他明白，可是再也不会将目光放到盛开到极致的“红莲”身上了。

        事实上，他都很少醒着了，现在每日十二个时辰中，几乎十个时辰都是迷迷糊糊的。

        前仆后继的小人终于少了些，他很欣慰。

        某日他刚从浑噩中醒来，突然发现又有两个小人来到了凉风山山脚，两个人没有柔顺的黑色长发，是白发。

        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枝条，没放在心上，意兴阑珊地扫了眼矮山上密密麻麻的小人。

        很好嘛，小人儿们很开心。

        谁知眨眼的功夫，等他再去看两个白发小人，却发现他们不见了。

        小人呢？

        他很奇怪，同时又有一股难以言明的激动！难道说，这么弱的小人儿，真的能登上凉风山？

        那天他克制着自己，许久都没有犯迷糊，一直在等着他们登顶，直到午夜的时候才沉沉陷入了黑暗……

        “掌门师弟，你看！不死木！凉风山上真的有不死木！我们居然真的找到了传说中的不死木！”

        唔……好吵……

        是谁在说话？好……近！

        真的好近！

        他猛地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山洞里竟然真的有两个小人！

        这两个小人虽然长得不怎么好看，但是是活生生的、站在他面前的人啊！

        若是有嘴，他一定会大喊大叫，他太激动了！他为这两个弱小的小人感到高兴！

        然而变故总是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候，他心里的欢呼还没有落下声音，想碰一碰两个小人的枝桠还没来得及伸出去，其中一个小人突然拿出了他们踩着飞的“剑”，一剑刺穿了另一个小人的前胸！

        血色莲花又一次在他面前绽开了。

        他不理解……

        他很不能理解！

        “师、师弟！你这是为何？明明……你马上就要渡天劫了啊！”

        被刺的小人口中吐出了许多血，他看得有点晕，想吐。

        “师兄，登上凉风山、找到不死木的，只能有一个人。那个人，便是我夏清流！”拿剑的小人一直在笑。

        可他在两人上方眼睁睁看着一个顽强的生命即将消逝，一点都笑不出。

        夏清流猛地抽出了剑，师兄顿时喷了一口血，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明明他们历经了千难万险终于上了凉风山，为什么要自相残杀？

        为什么！

        他生气了，无风自动的枝桠不断剐蹭着洞内岩石，并不粗壮的主干与枝条震颤嗡鸣，发出刺耳尖鸣的声响！他竟是能以这种方式出声！

        站着的小人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大喊道：“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他愤怒悲伤的大喊无人能听到，只能更加快速地抖动枝条，震颤枝干，以此来恐吓驱逐这不良之人！

        跪着的小人像是不知道疼痛一般，居然笑出了声：“师弟，天道有轮回，你信不信？”

        夏清流当胸踹了他一脚，狠道：“老子不信！不死木，只能是我夏清流的！”

        受伤的小人倒地不起了。

        他很伤心。

        何为不死木？何为不死木？

        小人们前仆后继宁死也要来凉风山，难道不是来见证壮美山河的吗？难道不是来亲自丈量每一寸宽厚土地的吗？

        只见名为“夏清流”的小人脸上尽是贪婪之色，面向着他举起了手中灵剑，随后重重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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