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似曾相识

天宫使者传回消息——北宸战神将于三日后重回天宫！

        鬼王阴鸷的神色将那小天兵吓得连滚带爬赶紧回去复命了，生怕在阴森森的鬼界被灭口。

        待鬼将都退了下去，北宸与句芒也离开了鬼王大殿，鬼王截住了姜炎，封死了鬼王殿所有的出口。

        鬼王眼睛里隐约有火焰跳动，急道：“炎，天宫绝对有问题！本王是鬼界之主，你不必担心鬼界，应该与他们同去！你可别忘了，森罗相可是在天宫发现的！”

        姜炎冷道：“本尊做事，还不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姜炎向来说一不二，鬼王情急之下握住了他的双肩，眼睛都急红了。

        “你怎么就听不懂呢？北宸和句芒会有危险的！鬼界有本王坐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姜炎冷不丁去摸鬼王的手腕，被鬼王下意识甩开了。

        姜炎冷哼一声，面色不善道：“滚回去养伤，再来吵我，本尊将你的嘴给缝起来！”

        无名的伤其实从来没有好过，纵然他在姜炎面前一向掩饰得很好，甚至在转生池都能不露端倪，但愈发虚弱的神力和精神是骗不了人的。

        鬼王慌乱的神色一扫而过，接着如平常一般眉眼弯起，打算蒙混过关：“神尊又不会用针线，拿什么来缝？”

        姜炎呵呵一笑，鬼王突然觉得后心一凉，登时有种不好的感觉，讪笑了声后转身便要遁走！

        然而已经晚了，鬼王能想到姜炎用神力压制他，却想不到姜炎会用药。

        他闻到奇怪的味道后瞬间封了嗅觉，但很快他的视线开始转圈，头重脚轻往地上栽去。

        姜炎接住了他，冷笑道：“跟本尊玩心眼，你还嫩点。”

        鬼王：“……”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去拽姜炎的衣襟，眼中的担心明明白地传给了姜炎，憋着一口气死撑着不肯闭上眼。

        姜炎看着他血丝遍布的眼睛，终究没忍住拍了拍他的背，道：“放心，他们会没事的。”

        鬼王拼命试图摇头，然而药劲一阵阵上涌，很快昏了过去。

        姜炎打开了鬼王殿的密室，将被迷/晕的鬼王放进了冰棺中。

        他在冰棺前站了一会，然后封闭密室将十殿阎王和鬼将都召唤了过去。

        当年的事自然是要查，可如今最重要的却是庇护好人间和鬼界。

        鬼王不能出事，鬼界也不可一日无主。

        姜炎沉声道：“即日起，转生池由鬼一带领十殿阎王负责，酆都和鬼界结界的守护交给鬼二和青鬼，剩下的所有鬼将阴兵，随本尊去人间斩妖除魔！”

        “是！”

        鬼界现如今到处都夏清流的通缉令，夏芒决定同北宸前往天宫时，一股无法掌控的宿命感油然而生——曾经他断然拒绝随师父一起去天宫，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夏芒将断壁残垣上化成夏清流模样的一团残余鬼气摧散，去了转生池。

        他为妖身，不能净化魔气，北宸下界伏魔时夏芒只好在鬼界漫无目的乱转。

        不知为何，他第一眼见到转生池便有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因为魔族在人间大肆屠杀的缘故，鬼界要接受大量鬼魂入酆都，更有很多根本来不及进入鬼界的鬼魂，成为了魔族的养料。

        鬼一同十殿阎王昼夜不休摆阵作法，夏芒有时帮他们画画阵法，更多的时候是坐在转生池旁发呆，一待就是一整天。

        两日很快过去，这次夏芒在转生池附近默默为这些亡灵祈祷了一会，顺着暗河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黄泉。

        黄泉入口再往外便是鬼界大门了，一道喑哑的声音蓦地从夏芒背后响起，将他吓了一跳。

        “不好再往前走了，不安全。”

        夏芒闻言立即转身：“是谁？”

        一道黑影倏地在眼前飘过，已经毁了的嗓子雌雄莫辨，埋藏在破烂兜帽底下的阴影更是将这鬼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一点端倪都不露。

        夏芒看了这人好一会，迟疑道：“是孟婆？”

        那人没回答，转身消失在了迷雾中。

        破烂衣裳飘动的那刻，夏芒看到一抹棕色在这人前襟一闪而过，然后背影彻底消失了。

        夏芒不知为何心里空落落的，一直注视着孟婆消失的地方。

        片刻后，迷雾中响起孟婆已经毁了的嗓音，像是夏芒曾经在凡间用过的烧火风箱，吭哧吭哧到处漏气，听起来很是骇人。

        “他们回来了，你该走了。”

        这声音让夏芒胸口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难受，他立即追了上去，拨开重重迷雾后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转生池。

        “你在哪里？”夏芒急切地喊道，然而哪里还有孟婆的一点影子？

        眼前明明是看不到尽头的赶着投胎的队伍，一个个喝过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忘却前世种种，向着转生池去了。

        莹白如玉的转生池水面荡起了一圈细小的涟漪，或许这死物也在为亡魂哀鸣。

        “怎么哭了？”

        北宸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夏芒接着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鬼界阴冷，小心着凉。”

        北宸握住他的双肩将他转了半圈面对自己，伸手拭去了他脸上冰凉的泪，柔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夏芒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北宸侧脸，眼睛红得厉害，心里涌起了莫大的悲哀。

        他穿过北宸的大氅抱住了他，窝在北宸怀中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北宸……神君，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

        北宸闻言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将夏芒完全包裹住，吻了下他的发旋：“会想起来的，等一切了结之后，我陪你一同去找回属于我们的记忆。”

        夏芒埋首在北宸怀中深吸了一口气，将那股能溺死人的悲哀暂且放到心底的角落，点了点头。

        两人离开后，黄泉上空平白起了一阵风搅动了水面上的迷雾，一个衣衫褴褛的鬼站在忘川河旁边，正是孟婆。

        她的背影佝偻着，衣袖掩映下的手白骨森森，分明是一截枯骨。

        孟婆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出神，喃喃道：“神尊，永远往前看……”

        姜炎早已经在鬼王殿等得不耐烦了，正要亲自去转生池时，北宸终于将夏芒带了回来。

        姜炎迫不及待地将一桌吃食展示给夏芒看，边说边开了一坛美酒桃花酿，不等他们落座便干了一碗。

        辛辣的酒液混合着桃花的香气顺着喉管流入腹中，姜炎两口将酒液喝光，大大咧咧抬手在嘴上一抹，喟叹道：“好久！”

        鬼王殿酒香四溢，姜炎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自己落座，青鬼非常有眼力见地再次给他倒满了。

        姜炎：“快来夏芒，烤鸡烤鱼还有……反正什么都有！这些天怕是在鬼界馋坏了吧？”

        姜炎在下界的时候便对人族食物充满了兴趣，明明是一个神尊，非但不辟谷，每次遇到自己喜欢的菜肴还总把自己吃撑，尤其嗜好美酒。

        夏芒见他迫不及待伸手去拿酱猪肘反倒被烫了一下，斯哈斯哈对着手吹气，一边吹还一边絮叨抱怨，心情也情不自禁上扬了起来。

        两人落座后，姜炎兴冲冲把菜名报了个遍，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起来。

        北宸和夏芒也被他这副饿鬼扑食的模样带起了食欲，一一将各个菜肴都尝了些。

        北宸同姜炎一边吃还不忘了给夏芒夹菜，很快夏芒的碗里已经冒了尖。

        夏芒无奈了：“你们吃自己的，我自己会夹。”

        姜炎冷冷瞥了一眼北宸，接着重新给夏芒换了个碗，将夏芒那一碗冒尖的菜兀自端了过去，也不嫌弃他，就这么吃了起来。

        北宸：“……幼稚。”

        姜炎闻言呵呵一笑，不甘示弱地讥讽了回去：“你不幼稚，你是不要脸！一个死了三千年的老鬼，居然还好意思占阿芒的便宜！本尊都替你害臊！”

        姜炎在下界浸淫多年，一张嘴本就得理不饶人，又沾染了下界乡野村夫的污言秽语，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把人气昏过去！

        夏芒忙按住北宸的手摩挲了两下，无奈对姜炎道：“你现在好歹是代表鬼王，就不能注意些自己的言行么？”

        姜炎闻言嗤笑了一声表示不屑，赏给当着他的面搞小动作的夏芒一个白眼：“混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这顿饭显然是夏芒来到鬼界之后吃得最舒心的一次，他从没有觉得桃花酿能这么好喝，喝到最后有些上头，一把揽过姜炎的脖子圈到自己怀里，不满道：“鬼王……呢？你把他藏哪去了？我告诉你，不准欺负他！”

        北宸没有丝毫要动手将夏芒拉开的意思，姜炎只好自己挣扎着摆脱了他，伸手在夏芒脑袋上敲了敲：“酒没喝多少，撒什么酒疯？”

        夏芒仗着酒劲儿大胆了起来，与姜炎碰了碰酒碗，问道：“句芒……陨落以后，你和鬼王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以前明明……明明这么温和，肯定是被你逼成这样的，对不对？”

        姜炎闻言蓦地脊背一僵，脸上因为桃花酿而泛起的红晕瞬间褪去了血色。

        鬼王殿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青鬼在大殿的角落里偷喝酒的咕吨声，很快连这声音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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