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重回天宫

句芒轻笑了下，仰头将半碗酒一饮而尽，道：“喝醉了……”

        他起身想出去透透气，蓦然回神的姜炎忙拉住了他。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姜炎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眼神，端起碗喝酒却不小心撒了出来，登时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夏芒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若是你不想说便不说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

        他两次进入了北宸神君的记忆中，看到了北宸与句芒从相识走到相亲，也看到了前世很多的人和事，但很可惜，他并没有这就是自己记忆的感觉。

        他从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

        他知道北宸就是小宸，可北宸大多数时候透过自己看到的都是句芒神尊——北宸看着自己的眼睛深邃而温和，很容易让自己感受到是被爱着的，但却并不是小宸看自己的。

        夏芒无法做出回应，甚至开始厌恶自己——为什么自己就是记不起来呢？

        人人都说自己是祖神转世，为什么同样陨落过一次的姜炎能清晰地记得所有人，只有自己记不起来呢？

        夏芒觉得自己是个无耻的小偷，偷走了本该属于句芒神尊的一切，并且恬不知耻地沉溺其中。

        北宸敏锐地察觉到了夏芒情绪的不对劲，立刻起身摸了摸他的脸，担忧道：“怎么了？”

        殊不知北宸越是这样夏芒心里就越愧疚！

        夏芒强行扯出了一个笑脸，学着记忆中的句芒神尊，将脸贴上北宸的掌心蹭了蹭，眯起眼睛笑道：“没什么，有些醉了，你能带我回去吗？”

        北宸见他这样却是一愣——夏芒从不会用这种神态面对自己，甚至成年后的句芒神尊都鲜少这样对自己撒娇……

        这是少年时期的小神尊才会做出来的事！

        他像是被人当头敲了一闷棍，终于明白为何最近的夏芒一直有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他本以为是自己突然晋神，夏芒还不习惯，却原来是阿芒为了迎合“北宸神君”，特地给自己捏了个一个“小神尊”的影子出来！

        北宸蓦地抱紧了夏芒，喉间紧得说不出话——他的阿芒怎么会这么傻？

        姜炎终于收拾好了心情，重重咳嗽了两声后怪异道：“差不多得了，再抱下去，本尊不确定会不会把北宸打出去！”

        夏芒本就是接着酒劲壮胆，根本没醉，脸上被酒气一熏开始发热，急忙从北宸怀里挣了出来。

        北宸不依不饶地黏了上去，扯着夏芒的手不松开，嘴角含笑的模样不仅让姜炎蓦地打了个冷战，就连夏芒都起了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讪笑道：“神、神君你喝醉了？”

        北宸摇摇头，但扯着夏芒的手仍然没有分开。

        姜炎：……这眉来眼去的，是不是当本尊眼瞎？

        北宸看着姜炎：“所以阿芒陨落后，鬼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炎一噎，狠狠瞪了北宸一眼，三言两语将这三千年发生的事情举重若轻地说了出来。

        当时与鬼界走得最近的北宸与句芒相继陨落，姜炎也身负重伤，好在被匆匆赶来的无名捡回了还没有开始消散的神魂。

        鬼界本就式微，全靠姜炎与无名坐镇，姜炎出事后后无名无心管理鬼界，天宫便想要将鬼界纳入天宫，无名拒不接受并封闭了酆都城。

        后来无名无意间得知鬼界叛徒竟然在天宫，震怒之下单枪匹马打上了天宫，成了鬼界与天宫开战的导火索。

        再后来无名战败，酆都被迫转移到了阴暗的地下，成了见不得光的存在。

        姜炎的神识一直有消散的迹象，无名一度化身为厉鬼，最后凭着姜炎重塑神躯的一线希望，堪堪从堕魔的淤泥中拔出了脚。

        姜炎的眼睛有些红，闷头喝了一大碗酒，企图用酒液的辛辣赶走当年那种深深的无力感。

        夏芒注意到他的手在发抖，低声道了声抱歉。

        姜炎还没说什么，北宸突然在一边插嘴：“那你还真是可恶，明明知道鬼王的心思却一直吊着他，不拒绝也不回应。人家当初以你为信仰才活了下来，你却把他当猴耍。”

        夏芒愕然看着北宸面无表情说出了这番话，下意识一把抓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快速道：“明日就要出发了我喝多了现在非常困神尊祝你好梦！”

        接着头也不回地扯着北宸离开了鬼王殿。

        片刻后，鬼王殿里传出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吼，整个鬼界都跟着震了三震。

        “老子总有一天要狠狠收拾你一顿！”

        北宸任由他拉着落荒而逃，夏芒回到业火殿后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北、北宸，你就不怕、姜炎这么小心眼的人将你暗杀了么？”

        北宸拍了拍他的背，笑道：“有哥哥在，他不敢。”

        夏芒脊背蓦地一僵，接着便察觉到北宸贴上来搂住了自己，掌心在他腰间逡巡不去，甚至还往上游离，在他前胸摸了一把。

        夏芒猛地打了一个激灵，迅速弯腰逃离了那处，尴尬得目光都不知往哪看好了，最后撂下一句：“你、你好好休息。”接着快速跳上床榻用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了起来，紧紧贴着墙根。

        ——北宸神君怕是喝酒喝出了失心疯，否则他平时多正经一神族，怎么能做出这种……流氓的动作呢？简直就像是……

        夏芒在被窝中睁开了眼睛——简直就像是小宸附体了一般。

        夏芒被他撩得脸红心跳，北宸还不肯放过他，虽然是和衣而卧，但他刚躺下便侧身抱住了被子卷，连同里面的夏芒一起抱着，带着笑意道：“哥哥，做个好梦。”

        夏芒被这声低哑的“哥哥”叫得心尖一颤，桃花酿的酒劲终于开始发酵，烧得他脸色绯红。

        夏芒从被子里探出了个头，主动吻住了北宸。

        业火殿里很快响起了浅浅的轻哼，婉转低吟，缠绵悱恻。

        第二日一大早，北宸悄然起了身，他没吵醒夏芒，轻手轻脚给他穿好衣服，就这么谁都没告诉，抱着兀自睡得香甜的夏芒出了鬼界。

        比起当初中元节鬼门大开的时候，鬼界明显萧条了不少，但相对于当年鬼界只有无名一个正儿八经的鬼界神官来说，诸如鬼一和青鬼这种新生力量已经悄然崛起，让鬼界有了更多的可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远处祥云已经开始向这里聚集过来，北宸向着鬼界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感谢鬼界成为了自己第二个降生地。

        北宸特意给夏芒选了一个兜帽大氅，并在上面画了防御阵法。

        兜帽一扣，即便有人近在咫尺，也绝对看不出是男是女，更遑论是看清夏芒的脸。

        北宸抱着夏芒凌风而起，与亲自来接他回天宫的昊天相对而行，最后停在了九霄半空。

        两人中间隔着茫茫云海，昊天的气质经过了岁月的洗礼，锋利得宛若一柄封鞘的尖刃，北宸几乎要不认识他了。

        时过境迁，北宸知道，这股陌生感并不仅仅是容貌上的细微差别，更是三千年时间的积淀。

        自从见到北宸后，昊天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过，他想给北宸一个拥抱，伸出了一条胳膊才发现北宸还抱着一个人。

        昊天漆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落寞，已经伸出去的手改为在北宸肩膀上拍了拍，道：“好久不见，欢迎回来。”

        北宸亦是道：“好久不见。天宫还好么？”

        昊天还没有答话，他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个红衣似火的姑娘，非常自然地挽住昊天的胳膊冲北宸笑道：“原来你就是北宸战神呐，昊天哥哥经常给我讲你的故事呢，真的好厉害！咦？你抱着什么东西？没有晋神的凡人可是不能进入天宫的！”

        这姑娘便是当初杀入鬼王宫想要杀死自己的那人。

        北宸默不作声扫了她一眼，觉得自己好像还在哪里见过她。

        昊天斥了她一句，她非但不收敛，反而吐了吐舌头作娇憨状，不甚情愿地小声对北宸道了歉。

        北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正巧碰上昊天的目光，一下知道哪里不对劲儿了！

        她竟然同昊天甚至是自己，模样有三四分相像！

        因为北宸抱着夏芒的缘故，所有人御风都不快，就这么遛弯一般往天宫飞去。

        月斜察觉到北宸探究的目光鼓了鼓嘴，笑道：“我也是在南海之巅降生的，虽然继承了火系神力，但并不是南明离火，北宸神君以后可要多教本君一些火系术法啊！”

        她说着化出了一柄红缨战枪，神火果真是是出自南海。

        北宸看到那柄战枪想起了夜戎，简单冲月斜点了点头问昊天：“夜戎为何没来？”

        昊天闻言蹙了蹙眉，道：“回去再说。”

        他知道北宸性子冷，所以北宸战神重回天宫的事情并没有太多神君知道，反正洗尘宴就在明日，到时候自然都会知道。

        九霄天宫的景色一向瑰丽无比，当熟悉的勾陈殿近在眼前，将日光折射出五彩灵光时，北宸终于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不禁用力抱住了怀中的人——幸好，神尊依然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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