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感同身受

还没等他向那两只尽职尽责的母鸡提问，房间里骤然响起的警报声就告知了答案。两个员工从大厅里急匆匆跑过来，隔着墙壁大喊：“老大！老大！起火了！”

        怎么又是火？

        郭传江的瞳孔猛地缩小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身，拔腿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兀然折返回来，恶狠狠地骂道：“给我把这倒霉玩意看好了，一会我叫外面那命贱的小子过来接你们走。”

        老母鸡们训练有素地向他敬礼，那样子活脱脱几个世纪前的街头衰仔，毛没有长齐，玩起角色扮演来却非常在行。

        在老大离开之后，他们仍然忠心耿耿、一丝不苟，用铁牛一般的力道按着秦戈的手腕，防止他真的创造奇迹，完成一系列魔术表演：即从这床上跳起来，将二位脸对脸撞在一起，然后踩着他们的脑袋逃跑。

        秦戈虚弱地眯着眼睛，问他们：“起火了吗？”

        老母鸡们异口同声：“闭嘴。”

        秦戈从善如流，不消他们多吩咐，顺带把眼睛都闭上了。这令二位感到非常有失尊严，一拳打在棉花上，属实令人不快。他们只好摆上那副扑克牌一样的表情，期待这尴尬的时间过得快些。

        幸好郭传江口中那位“命贱的小子”很快就到了。

        狄客从墙外急匆匆跑进来，一手一个将两套消防服扔给老母鸡们，沉着地说：“老板的直升机已经到了。赶紧换上，我带你们出去。”

        老母鸡们不疑有他，手脚麻利地穿戴整齐。而就在这时，他们的通讯频道里突然弹出一条最高权限的紧急消息来。

        郭传江气急败坏地叫道：“杀了那小哑巴！”

        可惜，他的讯息还是晚了一步，老母鸡们的消防头盔里忽然散发出一股无色透明的气体，他们奋力地瞪着眼睛，抗拒着，却还是没能抵挡住意识被夺走的速度，两人一起轰然倒地。

        秦戈连眼睛都没睁开，虚弱地弯了弯嘴角：“你还是来了。”

        “少说废话，王八蛋，”狄客恶狠狠地说着，迅速替他解开束缚带，“还能走吗？跟我出去，阿萝帮我们撬开了后门。”

        秦戈点了点头，勉强撑着从床上跳下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脸色白得可怕，比之前险些失明的时候状态更差，步伐都有些不稳当。狄客扶着他的胳膊，将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承接下来，带着他一步步往外挪。

        “谢谢你。”秦戈忽然低声说。

        “顺手的事。”狄客挪开眼神。

        “不是顺手的事。”秦戈认真地看着他，“我之前说你是懦夫，现在要跟你道歉。你是一个特别勇敢的人。”

        “呸，恶心死了！”狄客说。

        他们很快从后门逃出了转轮总部，狄客驾轻就熟地带着秦戈走向海滩，在细密的砂石堆里穿行而过，最后躲进在悬崖下的天然岩洞里。

        狄客将秦戈放下之后就跑了出去，在海岸边猫着腰溜达了一圈，见没有熟悉的人，这才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等他回来的时候，秦戈正望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狄客戳了他一下：“看傻了吗？”

        秦戈收回神来，轻声回答：“太久没见了。”

        他们各自在岩石上坐下。海那头的地平线终于被黑夜吞噬，漫长的一天就快要过去了。永无休止的风遥远地从海洋的那一头吹过来，自黑暗世纪以来，它每晚都要光顾曼陀罗海岸，来来回回，不知道承载了多少挂念。

        狄客费了些口舌，将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跟秦戈完整地叙述了一遍：喻漓他们如何被捕，公民对于玩家的情绪如何两次翻转变化，包括郑僵的意外死亡，和关于他的通缉令。

        秦戈沉默地听着，对这一切都毫无反应，似乎与他无关。讲到最后，狄客小心翼翼地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关切道：“你要不要缓一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简直莫名其妙！当务之急是搞明白，是谁栽赃给你，怎么才能把它揪出来。你放心，我会给你作证的！”

        他鼓足勇气，拍着胸脯做下保证。秦戈仍然没说话。他觉得狄客不可能想不明白，现在还有几个人可以拿到他的影像，模拟他的声音，伪造他的作案现场。

        在这些人里面，能够有可能拥有相应技术的，更是凤毛菱角。

        但是人类总是很难面对真实，好像只要不去思考，令人痛苦的事就根本不存在。以前秦戈无法理解，这几天却有所领悟。

        对于超出忍耐限度的痛苦，他终于感同身受，可能他所见到的人类，也正是在逃避超出他们承受范围的绝望。

        所以他只问了一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当然是回去啊。”狄客晃晃脑袋，“不然还能去哪里？”

        “但是你刚才……”秦戈眉头紧皱。

        狄客很快打断他：“你放心，我做事从来不留证据。老板他们不会知道是我干的，到时候我再装一下，说我去抓你了，没抓到，给你跑了，说不定老板念我有心，还给我找个好位置呢！”

        他没给秦戈留下再说话的机会，一鼓作气地把接下来的安排全给报了一遍：

        “等一会我就回去，然后他们可能会来海滩边上搜索几轮，你躲在里面不要动，他们不会想到这里还有个山洞，只有我们‘小鲸鱼’才知道这个地方！

        等到太阳快升起来的时候，你就悄悄跑出去，从我带你来的路上去，正好游客要来看表演，你跟着人群，混着出去，就不会被逮住了。”

        狄客说着，从包里掏出了一些干粮、一张地图，还有一副4d眼镜，放在秦戈手边，继续絮絮叨叨地交代：“你收好这些。其实这副眼镜不打游戏也没什么用了，而且过几天就没电了，我就是觉得想送给你，毕竟也陪了你这么久。”

        他故作镇定地说完，潇洒地将空背包重新甩回肩膀上，正要跟他心中的酷哥一样转身跑出去，却一头撞在了一个陌生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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