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

其余玩家震惊，还可以这样的吗？原来规则看似一大堆废话里竟然充满着暗示和提醒，只不过没有占宸点出来，它们一辈子也意识不到而已。

        占宸补充：“扯头发、弄花脸也行，虽然在我的世界里这种攻击手段十分低级上不了台面，但我觉得命比较重要，反正这里也不会有人嘲笑你的不是吗？”

        想要活着而已，这种愿望有什么值得嘲笑的。

        其他玩家以各自种族的方式表示赞同，恨不得掏出个小本本记下来。

        “你把这些信息分享给我们，需要我们做什么？”下一位玩家问出了它最关心的问题。

        “我需要你们合作。”占宸也开门见山：“相信各位也明白本场游戏的基本规则了，我们的敌人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此地的主人阿塔莉亚。我们不是竞争对手，我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既然如此，我希望大家能放下种族之间的隔阂，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互帮互助，不要让阿塔莉亚拿到更多的尸体，那会把我们全部害死在这里。”

        六十一位玩家同时陷入了沉默，没有任何一位玩家响应占宸的话。

        占宸的原种族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知道其他世界有没有这种俗语，但无论是哪种生命，对于自己所不了解的存在都是怀有警惕之心的。哪怕明白玩家们没有自相残杀的必要，但到了危急关头谁急眼了坑队友一把，那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占宸放缓语气，继续劝说：“我知道你们不了解彼此，更谈不上信任。但阿塔莉亚这样强大，如果我们玩家之间还是一盘散沙，到最后能有几个从阿塔莉亚手里活下来？我不需要你们舍己为人，我只希望各位能共享一下找到的线索，提供一些建议，那对于提升我们的存活率都是有帮助的。我们谁都不想死，不是吗？”

        “……”难堪的沉默并没有因占宸的努力而发生丝毫变化。

        占宸有些失望，但谈不上打击。相比他自己的同类，这群异族不算难讲话的了，再加上占宸提的要求的确有些过分，他早就做好了无人响应的心理准备。

        在这种地方，谁没防着谁呢。

        哪怕占宸刚刚救了不少玩家，大部分玩家在围坐成一圈的时候也保持着随时可以逃走的态势，对在场的任何一位玩家，包括刚刚出手救人的占宸，都是警惕又防备的。

        既然不能说服玩家们，占宸就不浪费口舌了。他本也不是多话的人，见状直接起身准备离开。他要去在废墟中转悠两圈，虽然不一定有所发现，但总比大家围坐成一圈假装木头人的好。

        没想到占宸刚刚迈步，细瘦的脚踝处就传来一阵大力的拉扯，占宸平衡没稳住，一个前扑就摔进了旁边那位玩家的怀里。

        “……谢谢啊。”其实他本来是要砸地上去的，是这位玩家看出了他要摔，紧急挪动身躯给他当了一下肉垫。

        该说不说这位玩家怀里还挺舒服的，占宸以为它只是长得像懒人沙发，没想到躯体柔软程度也像，皮肤表面甚至覆盖着一层短短的绒毛，比某些皮肤覆盖黏液的种族看起来好多了。

        占宸对于摔进它怀里的事情接受度还蛮高，但：“刚刚谁扯的我？”

        占宸爬起来以后就挽起了袖子，如果这帮玩家熟悉人类的习性就会明白这是人族要干架的意思，闲杂人等最好迅速退避。

        占宸冷着脸环顾四周，哪怕被死灵追逐时他也不曾如此丢脸，不管那个玩家是什么种族，现在占宸手里的装备还蛮多的，他不介意跟它正面硬刚一下，背地里扯脚踝算什么本事？！

        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很胆小的玩家颤颤巍巍地举起了它的翅膀，八只长在身躯正中央的眼睛因为害怕剧烈地滚动颤抖，甚至不敢跟占宸直接对视。

        这副胆小怕事的样儿直接把占宸满头的怒火都浇熄了一半，他给整无语了：您是真的害怕还是能装？真害怕你挑衅什么啊，我好好地走个路踩你身上了？

        “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让你失去平衡的，我忘记你只有两只脚了。”那个绊倒占宸的玩家用翅膀捂住自己八只眼睛的六只，很愧疚地道歉：“在我们种族都是用扯脚的方式表示阻止的，但我们有三只脚，所以……”

        所以即便扯住了其中一只也能保持平衡。

        但占宸显然不行，特别是在走路的过程中相当忌讳两只脚的任何一只受到外力的干扰。这算是种族隔阂，倒也不能完全怪这位玩家，它顶多算是考虑不周。

        于是占宸心累地坐了回去：“行吧，你有什么事你说。”

        “那个……你刚刚说，可以弄脏阿塔莉亚的脸来争取逃跑的机会？”

        “对，你可以去墙角收集一点灰尘，如果有的话。可惜阿塔莉娅把房间打扫得太干净，你可能花费大量的时间也没有什么收获。”占宸早就寻找过了，虽然这里摆了书，但这里终究是玩具房不是书房，没有笔，没有墨水，连灰尘都少见。

        “那个太麻烦了，我是想说，我可以自己分泌一些色素，那是用来求偶用的，可以从皮肤埋着的小管里挤出来涂抹全身。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那位玩家抖擞着翅膀看起来有点战战兢兢。

        然而所有玩家顷刻间激动了起来：“不介意！”

        皮肤埋着的小管应该就是指腺体，将腺体分泌的鲜艳色素抹遍全身，可以使雄性看起来色彩更丰富，更能讨雌性的欢心。由于要抹全身，腺体分泌的色素量还是比较大的，并且短时间内就可以再造，这位玩家努力了一个晚上，每个玩家都分到了一个用水膜包裹的色素球。哦对了，那个水膜是另一位水生种族的玩家友情提供的。

        “……就是这样，要用的时候只需轻微的挤压，薄膜包裹的色素就能持续喷出很远，之后调整一下位置，瞄准应当不难。”提供色素的玩家相当腼腆，声音越来越小，而这仅仅是因为它处在求偶期的事情被所有玩家知晓了而已——色素本来就只会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大量分泌。

        不过它的担心纯属多余，大家并不想要嘲笑它反而相当同情……脱离了原世界的它几乎不可能找到伴侣了，就算找到也不是同族，异族不会理解它们种族的文化，看不懂它掉进颜料桶一般全身染色的求偶行为，当然也不会欣赏它鲜艳明丽的色素。可实际上在它们种族的认知里，这位玩家可是相当有求偶优势的，色素越鲜艳，分泌的量越大，就越受年轻活泼的雌性喜欢。

        而现在这些全都没有意义了。

        不过其他玩家也没有安慰它的打算，大家都一样，谁比谁惨？它们也再找不到同族的伴侣了。

        有了提供色素与水膜的玩家带头，其余玩家受到了恩惠也不好再当锯了嘴的葫芦，多多少少透露了一些线索。

        一、书架上的书大多保存完好，洁白如新，唯独其中一本书页有所磨损，似乎是经常翻动的样子。而就在这本书扉页的右下角，用娟秀的小字写着：斐萝娅赠。这是本场游戏中出现的第二个女性角色名，应该就是她把这本书送给了阿塔莉亚，两人关系匪浅，也许是隐藏的线索或剧情相关的重要人物。

        二、玩具筐里的娃娃被泄愤的玩家们撕成了碎片，但娃娃的眼珠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坚硬光亮，竟然怎么也无法破坏，长久注视竟然还有种被窥视的感觉。其中一位玩家被它们吸引，捡起了其中一颗，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

        这些娃娃的眼珠，就是天然的监视器，举起来贴近身体，就能以另一个视角看见这个玩具房的景象。经过观察，该视角就是原先娃娃们被摆放的地方，它们似乎一直都在静静地观察着玩家与阿塔莉亚的一举一动，无声地看着阿塔莉亚来了又去，玩家们慌乱逃窜死死生生，它们是玩具房里几十双暗中窥视的眼睛。目前不清楚阿塔莉亚是否知道自己娃娃们的异常，但对玩家们来说很有帮助。

        他们躲在礼物盲盒里的时候太欠缺视野了，但有了娃娃的眼睛就能弥补缺陷，获得更多的线索。比如阿塔莉亚是如何在不打开外层盲盒的情况下拿到内层盲盒的，比如一片空白的骰子是怎么显示投掷的点数的。

        “清晨的空气带着些微的寒意，唤醒了大床上睡着的美丽姑娘，阿塔莉亚按掉了她的闹铃，将要起床开启她新一天的美好生活。每天早晨所有区域将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洁打扫，洒扫工作还有，三，分，钟开始。”规则念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语气陡然严肃起来，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强调了时间。

        “阿塔莉亚快要来了吧，我先进盒子里躲着了。”玩家们纷纷起身准备回到黑暗的礼物盲盒里，却被占宸阻止了。

        “不要靠近礼物盒子，离开那里。”占宸紧盯着地毯的位置，边说边退。

        “离开，那阿塔莉亚来了我们怎么办？”玩家们脚步一顿，但明显对暴露在礼物盒外的事情感到恐惧。

        “规则没说阿塔莉亚要来，否则它就会向昨天一样，直接告诉我们阿塔莉亚还有多久到门口，而不是强调洒扫工作还有多久开始。”

        “但在这个玩具房里，能打扫房间的也只有阿塔莉亚，洒扫工作的开始不就意味着阿塔莉亚的到来？”一位玩家挠着自己胖胖的肚皮问。

        “表面上看起来的确如此，但你们不会忘了送我们来这里的是谁吧。”

        “送我们来这里的是规则，是……邮差？”玩家们猛然意识到了自己漏了什么关键点。邮差，这是一个贯穿始终、却被所有玩家理所当然忽略的角色。

        “对。你们不觉得在这个世界里，规则出现得过于频繁且啰嗦了吗？它的语气有了起伏，描述变得花哨繁琐，就好像某个有感情的生命在与我们对话。我想这是规则对我们的一种提示，提示在这个世界里规则不再是旁观者而是参与者，一方面它是‘规则’，一方面它是‘邮差’。就好像我们一方面是玩家，一方面又扮演着礼物盲盒与老鼠的角色一样。规则也许不能干预游戏的进行，但邮差可以。”

        “所以要进行洒扫工作的不是阿塔莉亚而是邮差？”其余玩家陷入了震惊。

        “我认为更大的可能是两者同时进行。阿塔莉亚整理她自己的玩具房，邮差整理它带来的物品，二者互不干预。在这个房间里，邮差带来的东西除了我们，也就只有那些礼物盒子。你们也听到规则最后陡然加重、近乎于警告的语气和停顿了吧，规则从不做无谓之事，除了提醒我们离开礼物盒子，我想不出来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占宸拧眉思考。

        “……有些道理，可是你有把握吗？万一阿塔莉亚在三分钟后如期到来，我们所有玩家都要为你错误的猜测陪葬。”

        “把握只有五成。但你们放心，三分钟后不管礼物盒子有没有发生变化，阿塔莉亚都绝对来不了。”

        “为什么？”玩家惊奇于占宸肯定的语气。

        “回忆一下昨日的步骤吧，阿塔莉亚是位礼仪端庄的淑女，踏出卧房之前必须挑选服装、梳理头发、换好鞋子。她现在刚刚睁眼，三分钟后你让她怎么出现在房间门口，光着屁股来还是穿着睡衣来？”

        玩家们猛然醒悟。是了，阿塔莉亚莫名顽固地遵守着某种繁琐的礼仪制度，哪怕这里只有她一个人。从挑选衣物到踏出房门，三分钟？三分钟的十倍还差不多。

        既然房间门口不会突然多出一双窥视的眼睛，玩家们也就纷纷退开，躲到了墙角开始讨论礼物盲盒将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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