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尘封往事

灵徽有些吃惊，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提起姐姐，一时有些接不来他的话。

        “紫竹林内烹有香茗，本座请你喝杯茶。”话音未落，盛荃已转身朝竹林内走去，不给灵徽选择的余地。

        灵徽心中亦是满腹疑惑和好奇，见状，便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不止是对他提及姐姐的态度感到好奇，灵徽跟在他身后走在紫竹林间，见他信步而行，毫不吃力，显然对于此处亦是极为熟稔的，心中愈发感到奇怪。

        这里，分明是谢瑄独自所建的竹阵，是他娘的埋骨之地，为何盛荃会在这里烹茶？

        种种疑惑翻涌在灵徽心间。

        倏尔，盛荃带她走到了一个她并不陌生的地方。

        她与谢瑄在竹林内初见后，谢瑄也带着她来到了这个飘着青纱的木亭前。

        彼时的情景与眼前所见重叠，灵徽有一瞬间的恍惚。

        “盛大人……为何会识得此地？”跪坐在桌旁凭几前，灵徽忍不住率先发问。

        盛荃低眸执起茶壶，为她添了一杯，这才道：“你不妨说说，宫内有何处是本座不识的？”

        他的一句反问，问得灵徽哑口无言。分明是避而不答，却又十分有底气，灵徽知道他不想说，自己是绝对问不出的。

        索性直言相询：“敢问盛大人请我喝茶，又是为什么？”

        盛荃竟然极少见地踌躇良久。

        事情真的不太对劲。

        灵徽感觉到反常，屏息静气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终于，“你可知，你姐姐昔年是为何流产的？”

        如此石破天惊的一句，着实出乎灵徽意料之外，她沉默片刻，这才应道：“知道。是陛下……”

        后头的话，她实在难以说出口，每每想起姐姐经历过些什么，便心如刀割般痛得厉害。

        “那你又可知，陛下为何要如此做？”盛荃并不意外，继续淡淡问道。

        这句话，曾在灵徽心里翻滚了千百遍。

        是啊，为什么？！！

        分明赋予了姐姐无上的盛宠，却又剥夺了她幸福的权利，到底是为了什么缘故？！

        她滞涩道：“不知。”

        盛荃便道：“她昔年以寒门之女的身份，越过晋王府一众妃妾，成为第一个被陛下册封的妃嫔，还是位同副后的贵妃之位。当时在盛京，可谓是一夜之间掀起了狂风巨浪。”

        他意味深长道：“陛下对她的恩宠，算得上举世无双。然而，在后宫之中，不是只要有陛下的恩宠便可经得住风雨侵袭的。尤其陈家的地位，比之后宫其他诸位妃子的娘家，实在相差甚远。”

        听他话中含义，这其中，仿佛有别的妃嫔在操纵此事，连陛下也无法自决？

        可是陛下历来乾纲独断，他是那种会因妃嫔有怨言而动摇的人吗？

        她聚精会神听着盛荃未尽之语。

        “先帝年间诸王相争，陛下并不算优势出众的那位。可他能登上地位，英武侯府赵家居功至伟。而赵家当时唯一的女儿，是在陛下潜邸时的侧妃，陛下登基后，册封她为贤妃。”

        听到这里，灵徽蓦然领悟到他说的“风雨侵袭”是什么意思了。

        赵家居功至伟，也不过才得封侯爵之位，女儿在后宫之中，竟然被一个寒门小户出身的女人越了过去。

        他们若是能忍下这口气，才是见鬼了。

        不敢怪罪陛下，便只能将矛头对准妙徵一个弱女子。

        “不过贤妃也并不是半点筹码都没有。她在王府中，已生下了陛下的长子，就是已经去世的肇亲王谢琛。那时候，皇后无子，你姐姐也才入宫，除了身份低微的林贵人也育有一子之外，后宫之中再无皇子。除了圣宠不如你姐姐，贤妃家世、子嗣无不领先众人，连皇后也对她硬气不起来。且谢琛聪敏好学，文武皆长，陛下对他寄予厚望。所以对于贤妃而言，你姐姐一时凌驾在她头上，并非完全不能忍受之事。只要等谢琛成年，继承皇位，便是她扬眉吐气之日。”

        “但是，一切都在你姐姐有了身孕之后，全数改变。”

        “她入宫不到一年，因为陛下专宠，很快便有了身孕。”不知为何，盛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以消散的苦涩。

        “陛下大喜过望，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出了‘懿贵妃腹中之子，朕必亲自教导，承继大统’之话。”

        即便灵徽对于朝堂倾轧、宫闱斗争再无知无觉，也十分清楚宣明帝此话一出，会让多少人寝食难安。

        想到妙徵那时候内外相逼的处境，她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一切都不过才初初起步，他那时连皇位都未坐稳，便敢口出狂言至此，甚至连基本的人心制衡之道都不懂得，若说你姐姐是受他所害并不为过。”

        灵徽竟然从盛荃冷厉的嗓音之中，听出了浓烈的恨意。

        “从你姐姐怀孕开始，一切便开始失控。皇后和付家尚且不如何，贤妃与赵家却已经坐不住了。那时我不过是一个才入宫不久，跟着师傅在养心殿伺候的小太监，每日间总见到贤妃父亲赵吉元频频入宫，求见陛下。”

        “也亲眼见着，陛下的态度，从一开始时的强硬决绝，变成了后来的沉默寡言。”

        “虽然他们的谈话很隐蔽，宫人不得入内，但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对于我们这些近身侍奉的人来说，只要想打听，并不困难。”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先头我以为赵吉元入宫，只不过是为了他妹妹撑腰。可有一日，陛下大发雷霆，在殿内又吼又叫，而赵吉元告退出来时，却面色平淡，甚至有几分得意和喜色。”

        “我觉得此事蹊跷，便格外留了心。进殿收拾的时候，捡到了一个陛下揉成团丢弃在地上的纸团。”

        “我将那纸团藏入怀中，后来悄悄打开看过，上面是先帝第六子肃王的亲笔手书。他欲邀赵吉元谋篡位之事，事成之后，封赵吉元为镇国大将军，甚至愿意册封赵吉元的女儿为皇后。”

        灵徽勃然变色，她瞳孔紧缩，震惊万分地盯着盛荃，似乎想要辨别他是否撒谎。

        盛荃一任她打量，目光却落在亭外的竹林内，道：“赵吉元自然不傻，他知道陛下软肋何在，无非便是皇位不稳，需以兵权辅佐。他拿出那封信来，已立于不败之地，进可与肃王合作，退可受陛下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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