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第六年

清晨的第一缕光穿破云层，透过纱帘轻盈地跃进盥洗室中，早春的明媚落在裴夕柠眼角。她还处于起床时的懵懂状态，撑着洗手池端详镜子中的面容片刻，身后忽然闪进一个人影，是头发乱糟糟的罗渽民：“我剃须刀哪里去了？”

        她透过镜子盯住罗渽民，对方察觉到她的视线，乖乖停下手上的翻找动作，朝她扬起一个笑脸。除了他下巴上显得有些成熟的一点青灰，时间似乎都格外眷顾他们，没在两人面上留下分毫痕迹，怎么看都是最绚烂的年纪，会怀揣着梦想自信满满地出门改造世界。

        罗渽民和裴夕柠，已经到了公开的第六个年头了。

        他们尚还年轻，nct整个团队却已经翻来覆去地在kpop中浮沉了将近十年，初始成员们陆陆续续开始入伍、退伍，以各种分队进行活动，疫情慢慢结束后跑过全世界巡演，固定队还是固定队，又加了些新成员。刚出道的孩子总是朝气蓬勃，如今继续音乐活动的主力也是他们，像罗渽民这样履历够深，又带着点伤的“前辈”，唱跳慢慢少了，不论是主持还是演艺领域，都有在进行尝试。

        队员构成复杂的nct，也不泛有许多回国成立工作室或者合约期一到便与公司一别两宽的成员。特殊体质让大家习惯了别离，裴夕柠把钟辰乐送到机场时，那人还笑嘻嘻的说要回家啦，一行人简单地拥抱告别。罗渽民在回程冷不丁对她说，青空下飞机的尾线，很像wegoup里的一个场景。

        其实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他们现在可以自由把控的时间并不少，想见面坐飞机去找就是了，又或者喊一声叫他们飞回来，然后石头剪刀布输掉的报销机票。那一刻裴夕柠却有一点点伤感，扭头看身后视线里越来越小的机场，觉得他们离那些岁月也在越来越远。

        尽管如此，早些年固定下来的nctdream还是每年都能保证一次回归的。不过打歌都未必能保证，只是为了不让心心念念的粉丝失望才进行的活动。李马克倒是不常回加拿大，毕竟家人如今都在首尔，反之钟辰乐和黄仁俊现在一年里有一半时间都待在中国，成为阻碍行程的最大杀手，每日爱好就是跟董思成钱锟凑在一起约饭，然后发给裴夕柠人生美食四格。

        所以他们在前年新房合约到期后，都没有再续租，而是选择搬出去生活。朴志晟住在自己家，李东赫与李马克仍旧跟127的几位哥哥住在一起，罗渽民和李帝努合住了一年，然后各自在外买了房，不过倒是都在首尔的同一片城区，离得也不远。

        至于裴夕柠与罗渽民，从当年的质疑声不断硬是挺到了如今，成了业内低调恋爱的佳话。现在大部分人聊到他们时，语气已经转换为钦佩，能在公司作妖周旋和杀人行程里一步步走到现在，放在哪个圈子都史无前例吧。就算是普通情侣，坚持五年爱情长跑也并非易事。

        她去年便与罗渽民开始同居，仍旧是低调地没给媒体反应的机会，拍到时已然过了半年，由于裴夕柠的居住历史，让外人也拿捏不准他们究竟是单纯地处在一栋楼，还是朝夕相处着。真正曝光后，网上也不是极其惊讶的态度，毕竟如果是罗渽民和裴夕柠的话，进展到这里也不足为奇。恋爱都谈了五年，现在才搬到一块去住，甚至有些慢了。

        裴夕柠偶尔会对一睁眼便能看到罗渽民睡在枕边这件事感到稀奇，日子久了便连这点感觉都没有了，仿佛两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十余年。就如同今天这个平常的早晨，她恍惚了片刻，又立刻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你上次用完是不是又没收好啊？去看看钢琴上面有没有。”

        “好的老婆。”罗渽民非要贫嘴，走之前十分希冀地站在门口观察她的反应，裴夕柠则无情地关上了门。他今天有点奇怪，从起床就好像亢奋过头，掀着她的被子玩了半天嘎共才作罢。虽然平时也勤快，竟然从前天晚上就准备好了比平时丰盛许多的早餐，且裴夕柠洗漱完毕后他已经在门口打领带了：“好好享用哦。”

        他这一早上也就剃了胡子、刷了牙，留了一大桌美食给她，且看他不紧不慢的模样并不是突发行程，裴夕柠带着一丝疑虑走过去帮他整理西服：“穿这么正式，公司开会啊？早饭都不吃的吗。”

        “有special活动。”罗渽民站直配合她打领带的动作，微微勾起唇：“昨天觉得你瘦了，最近忙着工作，得好好补补，身上都没什么肉。怎么了？我给我老婆做公主的早饭你都要管？”

        裴夕柠嗔怪地看他一眼：“行了你！心情好过头了吧。今天几点回家？”

        “嗯……应该比你晚吧，你是不是六七点钟能回来？老婆不要动手烧饭，太辛苦，点外卖就行了。”

        “哥就是嫌我技术不好吧。”裴夕柠笑：“知道啦，给你往麻辣烫里加超多超多的香菜。”

        送走去上班的男朋友后，她回到餐桌前，还在盛着三明治的盘子旁看到了一张小卡片，罗渽民的字算不上多工整，画表情符号和爱心倒是极其认真：“夕柠，今天在我不在的时候也一定要想起我！”

        裴夕柠捏着卡片读了半天，觉得又好笑又无奈，想不通今天究竟有什么好事等着他，对她殷勤到这个地步。最终还是没顾着吃早饭，将他少有的书面表达放进抽屉里收好，合上抽屉的一瞬间还是失笑。

        他这心性还比不上刚认识那会儿，哪能瞧见一点成熟的影子。

        夜幕沉沉，当天晚上结束活动回到家的裴夕柠，刚在玄关点了一盏廊灯，便收到罗渽民发来的视频消息，鞋才换了一只，纠结片刻还是直接点开了。罗渽民这些年仍旧热爱摄影，在她没注意的时间为她留下的照片也并不少，这个视频像他心血来潮的剪辑，将十年前为她拍摄第一张照片开始，按着时间线逐渐推行，裴夕柠再度看到了她在英国传给他的那些，明明出自自己之手，也许多年没刻意翻看过了，他竟然全都好好保存着。

        近些年的素材过多，罗渽民本人与双人合照的出现频率逐渐提高，但大多是印象深刻的场合，或是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回忆。背景音乐是她最近喜欢的英文歌，一曲收尾，裴夕柠还没来得及作感想，视频却还没结束，罗渽民忽然出现在画面中，穿着早上那件烫的服帖的西装，背景是瞧着莫名有些简陋的白幕，令人猝不及防地单膝下跪：“夕柠，跟我结婚吧。”

        裴夕柠瞬间懵了，也没来得及确认他手里是不是拿了什么东西，下意识慌乱地锁了屏，手机差点都摔在地上。罗渽民对于他们的未来，似乎总是比她想得要远一步，她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脏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狂跳。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罗渽民若是对一件事下定决心，也绝不会拖拖拉拉地试图寻找什么理由来为它赋予意义，他鼓起勇气提出的时候，便注定让平凡的一天自此变得有所不同。

        他想来是筹谋已久，视频还要瞒着她偷偷剪辑，提前精心准备了那么多，还打听她的下班时间，现在又突然从视频中走出来似的，装束一模一样，从光线有些暗的屋子里出现在她身前。罗渽民就那么笑着注视着她的眼睛，一步步走到灯光下，橘黄色的光线在他头顶收束，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他从身后变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一言不发地朝着她打开，里面安安静静地躺了枚漂亮的钻戒，尺寸不必想也是正好的。裴夕柠看了看戒指，又重新看向罗渽民，这时候竟然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你去哪拍的视频？”

        “找jeno在公司没人的地方扯了块布……本来想去摄影楼来着，怕被认出来，这个内容也有点……”罗渽民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垂眸的一瞬，长长的睫毛也跟着闪动，影影绰绰的。他似乎比裴夕柠要紧张一点，呼吸频率乱得不太正常，生硬地扯回正题：“你……你答不答应？”

        裴夕柠眨了眨眼，意有所指：“你怎么在我面前还没有视频里正式啊？”

        他闻言一愣，迅速压下快要爬到眉梢的喜悦，后退一步，郑重其事地单膝下跪，视线直直地透过来，莽撞劲不输当初，还是那个狮子一样横冲直撞的少年，棱角被打磨得更锋利了些：“裴夕柠，可以嫁给我吗？”

        “好啊。”

        她点点头，再点点头，想说什么别的时，情绪翻涌着到了喉边，意外地有些哽噎了。罗渽民则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好，再起身拭了拭她的眼角，宛若在拥着一件珍宝：“现在答应，以后就不许反悔了，知道吗？”

        “是一辈子都不许反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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