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010

庄士鸿与南卿分别后，没有去宁婉院，而是改道去了前院，庄子言的书房。

        他正端坐在桌前处理公务，听下人说大少爷来了，要见他，庄子言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才把这个一心放在读书上的长子给惊动了。

        “你说，给你三妹请个教导规矩的嬷嬷？”

        “是。”庄士鸿语意坚决，“父亲，三妹今天在祖母那儿大闹了一场，她也渐渐大了，不能再不懂事下去。”

        庄子言笑笑，“你说的有道理。”

        “那你问过你母亲么？”

        庄士鸿眸光垂落，叹了口气，“母亲不会同意的。”

        “所以我才来找您，希望您能劝劝她。”

        大夫人最听庄子言的话了，这事身为人子，庄士鸿再清楚不过。

        庄子言唇边的弧度敛起，显得有些冷淡，

        “内院的事务都由你母亲做主，我不好插手。”

        “父亲，”庄士鸿皱眉，“可三妹仗着母亲的纵容，一天比一天任性，今天还当着祖母的面，把五妹妹大骂一顿，还有前阵子四妹妹……如果再不及时改正她的性子，三妹会变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庄子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沾了墨水的笔尖立在半空中，几息之后，墨汁滴在纸面上，留下了一个抹不去的黑点。

        庄子言皱了皱眉，索性放下笔，淡淡开口，“我晚些去你母亲那儿，跟她商量商量。”

        闻言，覆盖在庄士鸿脸上的乌云立马散开了，他松了口气，“多谢父亲。”

        庄子言见他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不由摇头，“鸿儿，我昨日给白麒书院的胡院长下了帖子，等你弟弟们到了，跟我一起上山拜访。”

        庄士鸿一怔，又惊又喜，“白麒书院？”

        “是□□时胡先章老先生创办的白麒书院？”

        庄子言笑道：“天底下难道还有第二个白麒书院？”

        “你好好准备，到时候别通不过入学考试，丢了为父的颜面。”

        “父亲放心！”

        庄士鸿拍着胸脯保证，俊朗帅气的脸上褪去一贯的沉稳镇静，流露出符合年龄的少年意气来，“我一定好好准备，全力以赴，不叫您失望！”

        见他这么认真，庄子言反而劝他，“你年纪也不小了，若不是为父外放，庄家又新出了一位皇后娘娘，正在风口浪尖上，我本打算，明年就让你参加乡试。”

        “万一能中呢？哪怕只是二甲，凭你的年纪，再有你祖父帮忙，前程不可限量。”

        庄士鸿十四岁时过了乡试，完全能称得上一句天资过人。

        庄子言收到任命书的时候，还曾想过将庄士鸿留在京城读书准备科考。

        是庄士鸿自己找上父亲，说“能通过乡试已经是我勉励而为的结果，明年参加科举，大概率是拿不到好名次的，说不定还会被分进同进士一批。听说江南文风昌盛，儿子也想见识见识。”

        庄子言便答应了。

        可现在想来，还是有点后悔。

        他心里清楚，庄士鸿虽然有天赋，但考科举跟读书不一样，论圆滑急智这一道上，他怎么也学不会。

        就算再努力，估计也拿不到前三甲。

        既然这样，还不如凭借年纪，从诸位考生中脱颖而出。

        况且年轻，无论是外放，还是在翰林院积累资历，几年下来，也不怕耽搁前途。

        庄士鸿自己倒是一点不觉得可惜，义正言辞，“若是能让我在白麒书院待上几年，就算给我状元我也不换！”

        庄子言哑然，最终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过来，我考考你，看你这几天有没有懈怠学业。”

        ————

        大夫人在宁婉院，哄了庄如璇大半天，才将她哄得消了气。

        庄如璇啜泣着埋进母亲温暖的怀抱，嘟囔着，“要是等会儿大哥来找我给那两个贱人道歉，娘，你不许帮着他！”

        “好好好，不帮。”大夫人抱着她，好生宽慰，“你大哥也是为了你好，当时在你祖母院里，众目睽睽，你要是道歉，万一落得个刻薄的名声可怎么好？”

        庄如璇不屑冷哼，“我才不管！”

        “我是您嫡出的女儿，难道还要看她们脸色么？”她抱着大夫人的胳膊撒娇，“就像娘你看姨娘们不顺眼，我看四妹和五妹就是膈应得慌！”

        “她们明明是庶出，却一点没有二姐懂事听话，偏偏祖母和大哥还就喜欢帮着她们来欺负我！我要是再没脾气，就要被她们欺负死啦！”

        大夫人还是很能理解庄如璇心情的，她看姨娘们也是，恨不得让她们消失。

        她并不觉得庄如璇做错了，只是责怪她不会忍耐，“你那些庶妹们，一辈子都比不上你，你跟她们生气什么？”

        “你什么时候见娘跟妾室发过脾气？多得是不动声色整治她们的法子，你倒好，偏偏选择了最笨的那个。”

        大夫人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

        她正打算给女儿好好上一课，就听守在门口的丫鬟恭声道：“奴婢见过大爷。”

        大夫人立马收声，招呼奴才们，“快去打盆水来，给三姑娘擦把脸。”

        她哄着庄如璇乖乖梳洗，等会儿清清爽爽地出去见父亲。

        看着骄纵的小女儿点头，大夫人才放心地起身，迎出门去。

        “这还没有到晚膳的点呢，”她柔声笑道，“夫君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

        “我是为了璇儿的事。”庄子言进屋坐下，抬眼朝她看过来，神情淡淡，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叫大夫人的笑立马僵在了脸上。

        “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大夫人佯做自若，不在意地说，“姐妹间绊了两句嘴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当着祖母的面辱骂庶妹，这不是大事？”庄子言的语气微冷。

        大夫人心头咯噔一下，神态越发不自然，“璇儿给母亲道歉了，她……”

        庄子言不等她说完，“若不是璇儿是你亲生女儿，我还以为，你这是在捧杀她。”

        闻言，大夫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动了动唇，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庄子言自顾自地继续说，“否则，我也想不通，明明都是你教养出来的女儿，珮儿和璇儿怎会相差这般大。”

        同样的话，从庄子言的嘴里说出来，跟庄士鸿是不一样的。

        大夫人真切地开始思考起来，是不是她真的宠坏了女儿。

        等之后，庄子言再提出请人来掰一掰庄如璇的性子，她没有反对，沉默良久，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艰涩，

        “就依你说的办吧。”

        ————

        没几天，府上要来一位教导嬷嬷，专门教三姑娘礼仪形态的。

        后院毕竟是大夫人做主，她当然不会直接对外说庄子言对庄如璇的言行很不满意，才请嬷嬷来看着她。

        只说是好不容易请来的，曾经在宫中服侍过太后娘娘的老宫女，特来教导三姑娘宫中规矩和礼节的。

        毕竟现在庄家出了个皇后娘娘，大房又没有嫡出的姑娘，整个庄家，除了已经嫁人的大姑娘，就数三姑娘最为尊贵了，等以后回京，肯定有进宫给皇后请安的机会，早点培养起来，也不至于到时候出错。

        如此一来，没有人会嘲笑庄如璇什么，只会羡慕和更加谄媚的逢迎。

        要不说还是当娘的最了解女儿呢，庄如璇见此情况，知道自己没有丢人，反而收获了一大片恭维的声音，便也放下不情愿，乖乖跟嬷嬷学了起来。

        倒是老夫人听说了这事，把大夫人叫过来，提出，让庄如珠跟庄如璇一起学。

        “都是庄家的女儿，她们都唤你一声母亲，可不能偏心啊。”

        大夫人暗暗冷笑了一声，还有比你更偏心的么？

        她自然不同意，委婉道，“珠儿忙着陪您，嬷嬷也不能随身跟着她，既然如此，学了跟不学也没什么区别。”

        眼见老夫人眉心一皱，露出了不悦的神情，她继而又道：“若是母亲有意，我便另再请个嬷嬷来，专门教导珠儿的，可好？”

        老夫人眉心渐渐舒展，目光审视地望着她，大夫人莞尔一笑，神态温和，瞧不出异常来。

        良久，老夫人淡淡开口：“说了不好偏心，既然要学，就让其他几个丫头一起学吧。”

        于是，在自家小院里舒舒服服睡了个午觉的南卿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多了个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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