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015

六姑娘说的二哥、三哥，指的是大夫人所出的那对双胞胎。

        在庄子言临行前，兄弟俩打闹着摔进了湖水里，起来便病倒了。只好暂时留在京城养病，等病好些了，再启程来扬州。

        不过他们病刚好，又遇上了大雨大雪，再一耽搁，整个冬天就过去了。

        原本开春就打算过来，但接着又是一桩接一桩的喜事，庄家上下忙得不亦乐乎，也不敢在这风头正盛的时候，放两兄弟出远门。

        于是一拖二拖，就拖到了现在，眼看着都要到夏季了，两兄弟紧赶慢赶，才在天气转热前到达扬州。

        南卿闻言，抬眸看向六姑娘，眨了眨眼，精致白嫩的小脸儿流露出几分真切的羡慕，“六妹妹消息真灵通，我都不知道原来二哥跟三哥什么时候启程的呢。”

        六姑娘：“……”

        “五姐不担心么？”她转了个话题，语气中透着关心和不安，“你刚回来的那段时间，二哥和三哥欺负你好多回了，后来你一直不出门才算好点。”

        “可是现在你要天天给祖母请安，又要跟严嬷嬷学规矩，没办法不出门呀。”

        南卿眸光静谧，泛着粼粼水波，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掀起波澜，不解道，“他们是我哥哥呀，一家人的事，怎么能说欺负呢？”她弯了弯唇，一派纯然无辜，“六妹妹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六姑娘：“……”

        你当他们是哥哥，也得看人家认不认你啊。

        她哑然无语，悻悻地坐了回去。

        南卿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继续望向严嬷嬷。

        六姑娘倒也不是有什么坏心，她只是忽然发现了短短一个月，在五姐身上发生的巨大变化。

        祖母接受了她，父亲却她也越发在意，大夫人似乎还是讨厌她的，可现在一门心思针对四姐，对五姐姐却是放任的态度……

        六姑娘忍不住好奇，现在的五姐跟二哥、三哥对上，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另一边，挑大夫人见客的时机，庄如珠总算是和黄姨娘说上了话。

        “姨娘，你总得想想办法……”

        她语气急切，话音未落，黄姨娘竖起食指立在唇前：“嘘——”

        黄姨娘眼疾手快地将庄如珠拉倒一处角落，“我教过你，不是自己的地方，说话做事都要万分小心！”

        庄如珠自持理亏，音量也跟着降了下来，“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继续这样下去……”她忍不住抱怨，“父亲也是，虽然他不来正院，但我不信后院的事情能瞒过他的耳朵。若他真有心，好歹去你那儿歇上一回，母亲也不敢这样明目张胆了。”

        黄姨娘摇了摇头，“你还小，不了解女人的心思。”

        “若是你父亲真在这时候来找我，大夫人就不是刁难我，而是要我的命了。”

        庄如珠瞪大了眼睛，“不、不至于吧，母亲她……”

        黄姨娘美眸流转，闪烁着与清丽外表极为不符的深沉暗芒，“你以为她能教出三姑娘就是个心思浅薄的人了？珠儿，说起来，你大姐才是你母亲一手教养大的，你再看看她。”

        “至于三姑娘，大夫人只顾着宠她，舍不得教，才长成了这副模样。你可以小看她，但绝不能小看她身后的大夫人。”

        庄如珠哑然，即使大姑娘出嫁时，她年纪还小，十里红妆的风光，以及长姐如沐春风的笑容，始终深深刻在她的记忆中。

        连庄如珠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对大姐莫名的忌惮和畏惧来源于哪儿，但这并不影响，她将长姐视作榜样，一点点以她为模板要求自己。

        “那怎么办？”庄如珠气馁道，“总不能由着大夫人这样欺负我们吧！”

        黄姨娘叹了口气，柔软的手掌轻抚着她的面庞，“你放心，再过几天，大夫人就顾不上我们母女了。”

        庄如珠不解，“什么意思？”

        黄姨娘微微笑道：“她的两个儿子要到扬州了。”

        庄如珠先是一惊，神情中的疑虑还未散去，“那又如何？二哥、三哥都住在外院，要管也应该是父亲去管。”

        黄姨娘摇了摇头，缓缓出声，“这两位的性格，想让他们在后院闹出点事来，再容易不过。”

        她眼中光华流转，熠熠慑人，柔柔说道，“先有个不孝祖母的女儿，又有了惹是生非的儿子。”

        “为了我们母女，还是辛苦大夫人忙碌一些吧。”

        ————

        双胞胎，庄士瑾、庄士瑜到达扬州的那天，天清气朗，暖风徐徐。

        大夫人亲自前往迎接，庄士鸿也从书院请了假回来，陪着母亲一起去接弟弟。

        “母亲！”

        兄弟俩长得相似，然而细比较起来，哥哥庄士瑾爽朗率直，灼灼耀目；弟弟庄士瑜冷淡不驯、避人于千里。

        见着大夫人和庄士鸿，庄士瑾飞快从船上跳到岸边，几步就到了两人跟前，“还有大哥，我们从京城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回头你们见了肯定喜欢！”

        大夫人眼中含泪，闻言扑哧笑道：“你们人来了就罢，还大老远带一堆东西做什么？没得累人。扬州富庶繁荣，在这儿能缺什么？”

        庄士瑾嘟着嘴：“话也不是这么说，有些东西再好，用不惯等于无用，我这不是怕你们水土不服么！”

        庄士鸿好笑着回了一句，“再水土不服，一年下来也该服了。”

        “我看啊，是你们自己舍不得，硬要装车拿过来，还用母亲跟我做文章。”

        庄士瑾闻言，不服气，正要反驳，身后慢吞吞走过来的庄士瑜也到了。

        “母亲，我累了。”庄士瑜眉眼垂落，眸光流转间自然显出几分慵懒，“回去再说。”

        大夫人忙应声，“对对，你们一路上辛苦了，府上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给你们接风洗尘！”

        她久不见两个儿子，心中思念得紧，就让双胞胎跟她一起坐马车上，庄士鸿一人骑着马在外头跟着。

        中途，路过“一品香”——城中最热闹的糕点铺子，庄士鸿放缓速度，轻声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买些糕点来，每种各一样，回头一齐送到府上去。

        领命的小厮点头连忙去了，另一个便低声笑道：“二少爷和三少爷回来，大少爷倒是更心疼三姑娘了，着实是长兄风采。”

        庄士鸿闻言沉默了一瞬，又跟他说：“算了，你跟上去说一声，每样买两份吧。”

        小厮：……？

        ————

        庄士瑾、庄士瑜的到来，是的大夫人心情迅速转晴，接连几天都没空找庄如珠母女的茬，令她小小松了口气。

        正好庄如璇也烦了学规矩，借着哥哥们初来乍到的事，同大夫人请了假，让夏嬷嬷暂且休息一段时间。大夫人答应后，连带着庄如珠也被迫放假了。

        另一边，南卿也收到了消息，还是大夫人院里派人过来的，委婉告诉她这几天不用去宁婉院请安了，免得打扰大夫人一家团聚。

        她笑眯眯地答应下来，趁着全府上下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两位大少爷身上时，南卿趁机将后门的李婆婆叫了过来，将自己新作的画稿想办法送到金玉阁。

        她现在已经不缺银子了。

        每月月例能准时送到，庄子言和庄士鸿时不时想起她也会送一些过来。

        但人生在世，什么时候都不缺花销的地方。

        自古权利财富最能诱人，而南卿现在的情况，无法掌控权势，若想掌握更多自主权，就只能想办法多打开钱路。

        李婆婆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

        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她迟早都会离开扬州。

        若不然，在这儿开个门店，或者盘个庄子，还能有源源不断的收益。

        南卿暗中的小动作风生水起，明面上，她也终于见着了听说跟“她”关系不大好的双胞胎。

        这天，她照常来安慈院请安，刚坐下，便听有人回报，说是二少爷、三少爷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庄士瑾笑声舒朗，大约是因为变声的缘故，带着一丝低沉醇厚，余韵悠长，“祖母，孙儿来给您请安了。”他抬手掀起门帘，大步跨进来，俨然一副轻松熟稔的态度，“今儿我和三弟说好了要痛快逛逛扬州城，所以来不及陪您用午膳了，索性早早来给您请安！”

        庄士瑜落后一步，但形容比他兄长还要不拘小节，直接走到老夫人身边坐了下来，“祖母，还是您这儿的点心最好吃。”

        以前许多人觉得刻板、讲究礼数的老夫人见着四姑娘会露出慈爱柔和的笑容已经是格外偏宠了，但这会儿，看她拉着兄弟俩的手，眉开眼笑，全然不顾脸上堆起来的皱纹，笑呵呵的，眼中的宠溺都能溢出来，

        “好好好，年轻人，是该多出去走走。”

        “素蕊，去给两位少爷各拿五百两银子来。都拿去花，玩得尽兴才最要紧。”

        庄如璇得意地看着庄如珠因为老夫人身边的位置被双胞胎占去，而只能静立在身侧，跟婢女似的，

        “祖母，还有我呢！二哥三哥说了，今儿也带我出府玩儿！”

        听了这话，老夫人皱眉，原本不同意，姑娘家的哪能轻易出门抛头露面，但拗不过双胞胎的说情，便也答应了，

        “好好跟着你兄长们，听话，不能乱走乱跑。”

        好是一通说教，不过到底是答应了。

        庄如璇简直是眉飞色舞，同庄如珠说，“四妹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给可以给你从府外带回来？”

        庄如珠面色如常，客客气气地微笑道：“不麻烦四妹妹，你们能安全回来就好了。”

        这话令老夫人十分满意：“珠儿说的是。”

        没看见庄如珠变色，庄如璇也失了兴致，怏怏坐在自己位置上继续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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