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园香径独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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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居雄走后,江昼尔与葛陆先生相谈至深夜,师徒二人许久未见谈了很多事情。
“这些年来,你依然置身事外,在任赋闲之职吗?”
“师傅为何有此一问?”
“为师这几年去了一些地方,所见之处除去巍山大川,景色之下大多都是腐坏的吏治和苦乱的民生。”
“昼尔无用,于国于家都无力改变丝毫。”
“你父亲这次怎会任由你独自来此?”
“我此行与家父无关,是我自己自作主张的。”
葛陆先生嘱咐江昼尔:“归元阁虽是江湖门派,可是你行事也要谨慎留心,照顾好自己。”
“昼尔明白。”
一大早,江昼尔就起床了,他昨夜一直在想着那日在那片竹林里见到的那幕场景,眼下连能力超群的江白痕也未见有消息。他那日从景晖园出发误打误撞的走到了那片竹林,可是今日他从竹里馆出去,一路寻去所遇到的人,皆是众口一致的说归元阁除去竹里馆之外别处再无竹林。
江昼尔在归元阁到处查看,想着乘此机会顺便摸摸归源阁的底细也好,可是转了大半日也未有收获,不过,倒是意外的寻到了一个好去处。江昼尔顺着那日的的记忆原本想要找到那片竹林,不曾想竟意外找到了一处极大的茶田。归源阁处处充分利用地理优势,自己自足不说还能有所收益,此处简直就是一个井井有条的小王国。
江昼尔收回他赞叹不已的心绪,茶田中间修建着的一间简单的茅屋,若是忘了自己此时身在何处,远远看去这里倒真像是普通的农舍一般。
江昼尔这半日走来有些疲累,顺着田垄走到了茅屋前见门门并未上锁,江昼尔迈步入内,见屋内有一个人临窗而立,只看衣着气度便可知此人是百里桑宵。桑宵听见身后有声响,他回身看见江昼尔,神情中并未有一丝意外。
“江公子,既然来了,便请坐吧。”
“不知少阁主为何会在这里?”
百里桑宵一边斟茶一边说:“我若说我是来此种田的,不知江公子可会相信。”
“若真是那样,少阁主倒是好雅兴。”
百里桑宵将茶杯送到江昼尔的面前问道:“这半日寻来可有收获?”
“少阁主御下有方,归元阁上下众口一心,现下还未有半分收获。”
“江公子就从未想过也许是你号错脉了,那件事情其实与我归元阁并没有牵扯。”
“不会。”
“为何?”
江昼尔给出直白的理由:“就事论事,只有归元阁有这样的能力。”
“如此说来,倒是怪我归元阁树大招风了,不过这理由听起来颇有些诛心之意。”
江昼尔喝了一口方才百里桑宵给他倒的茶,继续说道:“茶水温度正好,倒像是算准了会有人来喝,整间屋子里也只有这桌椅上没有灰尘,或许是我以己度人了。”
“江公子好心细。”
“像少阁主这般周密的人,露出这么大的一个破绽给我看,我若是看不出岂不辜负少阁主的心思。”
百里桑宵看了眼周围的样子,心里笑话自己,这里的一切确实是太像刻意为之的,他的语气有些无奈:“江公子多虑了,我真的只是想请你喝杯茶,仅此而已。”
“好吧,那我客随主便。”江昼尔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说道:“现在茶喝完了,我便告辞。”
百里桑宵起身看着江昼尔走出去,眼神中闪过一瞬的犹豫,但终究还是变为了平日的淡漠,站在原地目送江昼尔走远后他才离开。
早朝刚散,洛骥清便装作不经意地追上江震海。
“太师大人,听闻令郎抱恙,好几日未曾出门了,不知今日可好些了。”
“有劳洛大人记挂了,犬子并无大碍。”
“那我晚些时候同内子一同到府上去探望。”
“不必劳烦,待他好了,老夫让他亲自去府上拜访。”
江震海进入佐议处时,几位大人已经在等候了,早朝上被皇上问话的陈大人一见到江震海进来便急忙上前。
“太师大人,皇上说了十日为期,可眼下这已经过去好几日了,还未有一丝进展,这可如何是好?”
“陈大人何需慌张,我们为人臣子,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自然是为皇上分忧。”
“那陈大人知道皇上忧的是什么吗?”
陈大人听得懵懵懂懂,并不是很明白,一旁素来伶俐的姜大人已经听明白了,他拦住还要追问的陈大人说:“陈大人莫要再惊慌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来,下官有一事要请教您呢。”说着就将陈大人拉走了。
江震海回到府中一进书房江白痕就走了进来,原来他那日在归元阁见过江昼尔后,他不仅找到了江昼尔所说的孟梨,也得知了沉船那件事情棘手的一面,所以他便回来请示江震海,江震海听罢沉思许久。
江震海一生谨慎,如今他想护着他儿子任性一回:“只需保护好公子的安全,至于其他的事情都由着他吧。”
“公子若是因此惹上祸事,怕是会很麻烦。”
“江府虽不像外间传言的那般权势滔天,但是,只要老夫在一天,便足以荫庇子孙。”
一日下来,未有一丝收获,归元阁就像是一个各个环节都紧密联系、精诚合作的机器,它井井有条的运转着,没有一丝破绽,这里的人也都是心无旁骛的各司其职,从不去多管闲事。
江昼尔刚回到竹里馆线同就来请他了:“江公子,我家少主请您去花园小叙。”
线同领着江昼尔从一座假山中盘旋而上,行至顶端,线同就悄悄退下去了。虽是假山却是修的有三层阁楼那么高,此处观景视野十分开阔。
“江公子,请坐。”
“少阁主真是好客,下午才喝了少阁主的青茶,现在又喝少阁主的寿眉。”
“竹里馆可还住得惯?”
“环境十分别致,是个好居所。”
百里桑宵笑而不语,二人一时无话只是静静的喝茶,从此处看仿佛月儿就在眼前。江昼尔现在才发现此处的花园将一个院子分成了两半,一边是自己住的竹里馆,另一端是一个与竹里馆截然不同的院子。不过,这院子的样子让江昼尔越看越感觉熟悉,整个院子从上俯瞰,回廊弯弯曲曲就像是云遮月的样子。
“这座小院是谁的居所?”
江昼尔的反应让百里桑宵的心里忽然百味翻腾,桑宵转头避开江昼尔的视线,他像一个等待了很久之后,终于被人发现了的孩子一样。
桑宵压住心头涌起的情绪:“我的。”
江昼尔有些疑惑的看了看桑宵,百里桑宵平复心绪,转头很坦然的看着江昼尔。
“江公子怎么了,我这小院有何不妥吗?”
那一夜江府火势涛涛,火光照的周围如白昼一般,院子里所有人来去匆匆的拿着各样的器皿救火,可是没有用,火势太大了。百里居雄纠集了百名之众的盗匪,夜袭了当初兼任旌州平匪之职的江震海的家,当时在前院刚平了匪盗后,江震海匆匆赶来看上去神情有些疲倦。
江昼尔哭求:“爹,姨娘和宵尔还没有出来,爹,您救救他们!”
方才小小的江昼尔吓得连哭都忘记了,此时看见父亲才开始哭了起来。
“谁让少爷在这里的,把少爷送到夫人那里。”
“爹,我不走……”
可是他还小力气也小,他没有办法挣开,他不停地哭喊着可是没有用,他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这强烈的窒息之感让他猛地睁开眼睛。江昼尔从梦中醒来,他在假山上看见桑宵的丛里馆竟与那年江府被烧毁的曦月小筑十分相似,所以不由得往事入梦。
江府的曦月小筑是当初二娘入府时父亲新盖的,因为娶的正妻是皇族的霁杉公主,所以爹一直未曾纳妾。可是二娘是皇上钦赐的,身为公主的娘也没有办法,二娘入府不久就生了一个儿子,爹给他取名江宵尔。
父亲不喜欢宵尔,连带着府里的下人也不敢喜欢他,可是他喜欢,宵尔学会说得第一句话就是哥哥,宵尔自从学会走路就每天缠着他。宵尔三岁开蒙时,师傅教他背《三字经》,可他竟然背了半个月还未背出。
二娘告诉他,若是再背不出就不可以跟着昼尔哥哥一起去玩儿了,于是宵尔只用了两日便背完了《三字经》全文,后来二娘就用这个方法督促宵尔学习,这招每次都屡试不爽。
那夜曦月小筑的火是百里居雄放的,可是现在归元阁里竟然有一座与曦月小筑如此相似的小院,江昼尔的思绪很复杂。百里桑宵告诉他这座小院是京城来的工匠修的,建筑相似或许是个巧合吧,可是这个巧合却出现在归源阁里,真是讽刺。
“少主,孟梨那边都已准备妥当了。”百里桑宵刚起床,线同就急匆匆的进来说道。
百里桑宵每日出门时都会去看一看鱼池里的锦鲤,今天早上发现池里的鱼竟然死了一尾。百里桑宵一语不发的看着池塘里的鱼,院子里的小厮急忙把那尾鱼捞了起来。
“线同,你猜,这鱼是怎么死的?”
“左不过是饿死或是病死。”
“是啊,自己不争气就没有办法了,江公子出门了吗?”
“寅时便出去了。”
“他今日也该有些收获了,告诉孟梨让她乖一点,不要吓到客人。”
“少主,这两日朝廷的探子再没出现过。”
“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交差的办法了,可惜他们还不知道谁来了。”百里桑宵看着线同,脸上的神情像个憋着一肚子鬼主意的少年,他说:“有人想让咱们背黑锅,咱们偏不顺了他们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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