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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孟梨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桑宵时的情形,那时候他们还都只是孩童。小小的桑宵有着与年纪不同的性情,他整日整日的不说话,而且眼圈总是红红的,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却硬憋着不流泪的样子。

        桑宵来到她和单姨的家之前,家里已经有了一个怪叔叔。这个怪叔叔整天神出鬼没,老是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没想到他又带了回来了一个怪小孩。

        单姨经常跟她说小孩子没什么记性,时间久了就会忘掉那些难过的事情。孟梨看着桑宵闷闷不乐的样子,她把自己攒了许久都不舍得吃完的冰糖拿出来送给桑宵吃,谁知桑宵非但不领情,还把她心爱的冰糖都扔到了地上。

        孟梨的心就像地上的糖一样变得乱糟糟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吧嗒吧嗒掉下来。原本一副全天下人都欠我的样子的桑宵立刻慌了手脚,他将地上的糖捡起来,用衣服包着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怪叔叔听到动静出来安慰孟梨,他难得用柔声细语的语调和孟梨说:“他没有家了,以后他就得靠你照顾了,你可以吗?”

        原来他和我一样没有爹娘了,孟梨在心里又很快的原谅了桑宵,她认真的跟怪叔叔做了保证。过了一会儿,桑宵神态拘谨地走了回来,手里依旧攥着衣摆包着的糖块。他走到孟梨跟前鼓起勇气打开,里面是已经被他洗的快要没有糖块,原来他是跑出去洗糖去了。

        孟梨压下去的眼泪,又被桑宵气的重新涌了出来,单姨和怪叔叔看着桑宵做的事情,也都乐的笑出了声。

        桑宵有些局促,他开口对孟梨说了第一句话:“我一定会赔给你的,大不了这一辈子慢慢赔给你。”

        桑宵的承诺随着他们一天天长大,以及孟梨一次比一次厉害的牙疼之后,渐渐的告一段落了。孟梨后来知道了怪叔叔的名字原来叫葛陆,而不是她小时候以为的鸽鹿,小时候她还想一个人的名字为什么要和动物这么过不去。

        桑宵成长的过程中经常跟着葛陆先生四处游历,他们每次一走最少也要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桑宵每次归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回来许多好吃的点心或是果子。她本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简单快乐下去的过下去,但是,自打那次桑宵跟着葛陆先生去了稽沅山后,他便再也没有回到有他们成长回忆的这个简单快乐的世界。

        时隔好几年孟梨再一次见到桑宵的时候,他已经成为归源阁的少阁主了。他的位置离她越来越远,孟梨了解桑宵这一路走得有多辛苦,而她只是个陪他一起长大的野丫头,于他的未来是没有多少助益。

        “真是不成体统。”

        旌州府衙里,尤光济知道自己的女儿擅自跑到了归源阁后,尤将军气的吹胡子瞪眼。他这个女儿是老来所得,再加上他膝下多子无女,所以便对这个女儿更加宠爱,不想竟宠成了今日这任性的脾气,果真是女大不中留。

        尤光济很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所以,他亲自去稽沅渡口接她。百里桑宵亲自将尤盛果送到山下,尤盛果虽是心不甘情不愿,但是看着他爹一言不发的样子也不敢再造次。尤盛果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桑宵,最后还是跟着尤光济走了。

        送走了尤盛果,百里桑宵和线同踏着落叶往回走。忽然而起的风卷起地上干枯的落叶,桑宵爱听落叶踩碎的声音,他特意仔仔细细地挑已经干枯的落叶踩着往回走,每走一步都是一声枯叶碎裂的“咔嚓”声响。

        “这位尤小姐可有查出什么不妥吗?”桑宵将注意力从脚下分出一些问线同。

        “尤小姐从小就生活在京城从未踏足旌州,也从不曾参与哪方势力,所以,她除了性情刁蛮之外就没什么了,我觉得她其实,其实应该,只是……”线同说的吞吞吐吐。

        “只是什么?”桑宵终于将视线从脚下移到了线同身上。

        “她感兴趣的不是归源阁,而是你。”

        “什么?”

        桑宵的动作肉眼可见地静止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说:“哦,那就好办了。”

        “好办了?你什么都经历过,可你不知道这女子要比江湖复杂的多。”

        “是吗,听起来你好像很有经验,那你说说看。”桑宵继续往前走,大部分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脚下。

        线同与桑宵一路相互扶持走到今日,他还是很了解桑宵的,桑宵在一些事情上看似老练实则性情最是爽朗干脆。若是让他对付江湖中的明枪暗箭他自然是游刃有余,唯独这儿女情长之事他怕是难以应付。

        今日调查一番发现这一结果之后,线同觉得事情反而麻烦了,因为,桑宵是一个很专情也很长情的人。线同看着眼前桑宵当局者迷的样子说:“别的不说,单说孟梨吧,让她知道了还不得翻了天,而且,说不定她已经察觉到了。”

        “她还敢翻了我的天?”桑宵的语气和眼神都不怎么自信。

        线同一副你说呢的表情,桑宵脑子里忽然冒出今日孟梨悄悄离开的事情,他似乎有些懂了,他跟线同说:“孟梨对我来说是不同的,而且,我在山里呆惯了,只喜欢她这样的野丫头。”

        大概是因为这几日夜里出去时穿得太少,江昼尔这几日一直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今日更是从中午一觉睡到了傍晚,而且他还是在喉痛干裂一般的刺痛下才醒来的。

        江昼尔起身发现屋里的水壶里已经连一滴水都没有了,他只能忍着身上的不适感去厨房烧热水喝。在这个时刻江昼尔心里忽生感慨,人果然只有在最虚弱的时候才会体会到一个人的孤单。

        江昼尔走进厨房,厨房里没有人,他只得自己动手,好在灶膛里的火没有全熄。他添了些柴进去想要将火烧的旺一些,但是这灶膛并不打算卖他面子,火不但没变旺反而才熄灭了,并且还冲出来一股浓烟。

        江昼尔呛得咳嗽不止,他正手忙脚乱地和灶膛打擂台时,杨初引挑帘走进来。

        “想烧些水喝,谁知这火……”

        江昼尔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着,杨初引走到灶膛边蹲下,他熟练的忙活了几下灶膛里就起了旺旺的火焰。江昼尔乘着杨初引生火的功夫,仔细地看了看这位杨先生,他依然觉得很眼熟,可是实在是想不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眼前的人。

        江昼尔正准备要道谢,杨初引已经起身拿起一棵白菜走出了,江昼尔将水添入锅里走到窗边,看见杨先生正在院子里喂食不知从哪里跑来的几只野兔子。

        杨初引喂兔子的方式很有趣,把白菜的菜叶子掰下来之后,便一股脑儿的全丢给兔子,然后,她走去另一边的廊下坐着。直到兔子们进食的速度越来越慢,杨初引便拿起院子里的一根柴火棍将那几只兔子打跑了。

        “既然要喂了它们,为何又要把它们轰走。”江昼尔不解其行为,忍不住走出去问杨先生。

        杨初引看了江昼尔一眼,语气坦然:“它若失去了警惕,怕是轻易就会成了别人盘子里的菜肴了。”

        杨初引说罢走开,江昼尔还在原地回味着方才杨初引说的话。杨初引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对江昼尔说:“听你这声音,你的病发的急,加上已经拖了几日了,听上去已经有加重的迹象,干挺着怕是不行,还是要吃药的。”

        江昼尔嘴上答应着,可是这引鹿书院实在太偏僻,若是平时便也罢了,现在他浑身难受,除了回屋喝水和躺着之外实在没有别的想法。眼下嗓子眼里正有一团火在烧灼着他,身上的每一个关节都像在被一把锯子在磋磨着骨头,腹中泛着微微的绞痛感。

        拖着身体回到屋子喝了水,江昼尔就只想先睡一觉,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待明日再说吧。江昼尔头重脚轻地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泛起一阵心慌,紧接着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周尔,周尔……唉!”耳边传来轻唤他的声音,一声叹息柔柔软软的传进耳朵里。

        江昼尔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软的手握住了,然后一阵钻心刺骨的疼从他的指尖传来。他一下子清醒过来,屋里掌了灯,江昼尔借着光看见杨初引正拿着一根细细的针准备扎他的手指。

        江昼尔急忙把手抽出来:“你要干什么?”

        “我刚才听见你屋子里有打碎东西的动静就进来看一看,一进来就见你昏倒在地上了,我现在在帮你医病。”杨初引拿起手边的一个药瓶子和手中的银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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