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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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来一场大风,将秋意吹赶而去,江昼尔半夜冻醒后起身去翻找厚些的被子,折腾一番之后,睡意渐散,他走到窗边推开一看,只见满院银光。
“下雪啦。”
江昼尔披上衣服,也顾不得自己刚刚病愈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要去院子里看看雪。刚走到门口,手碰到门闩之际便听见院子里响起一声“吱呀”的开门声。
晚间在书院里住的,除了他之外也只有杨初引和大厨吴大叔了,想来吴大叔不会有心思夜半赏雪的。江昼尔开门望向杨初引屋子的方向,果然,廊下已经站了一位芊芊伊人。
“芊芊伊人”?想到这个词时,江昼尔反省般的重复了一遍,自己怎会想起伊人这词,但是看着廊下朝自己走来的杨初引,他的脑中浮现出的就是这个词。江昼尔被自己这疯狂的想法惊了一下,他赶紧迫使自己收回不断发散着的念头。
“周兄好情致,只是这夜里赏雪也不多穿件衣服,我多嘴说一句,旧病未愈再添新疾可就麻烦了。”
江昼尔稳定心神:“我一时兴起也没多想,是我思虑不全,若是再病了怕是又得麻烦你。”
“麻烦我有什么要紧,学医者为的就是尽心医病,只是,谁病谁难受,我是为你好才多了句嘴。”
江昼尔邀请杨初引到自己房中,他二人闲谈许久更觉互相投契,江昼尔这时才敢打听:“杨兄你自幼学医,不知家乡在哪里,又为何会来到这间引鹿书院呢?”
“我家中遭逢变故后流落到此地,能在这世道里求得一隅安身之所,我已经很知足了。”杨初引语气虽平静,可他的神情里透露出太多的故事。
窗外下着细沙一般的雪,绵绵密密地撒在地上一层又一层。
江昼尔:“我也是因为家中遭逢变故,所以,才流落到此。”
“世上之事天灾人祸皆难预料,但愿已离开的亲眷能去一个安宁之所,不受这些痛苦纷扰。”
“必然会。”
相谈之间不觉时间已近四更,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色昏昏,江昼尔目送杨初引离开,心里纷纷的愁绪似乎散了许多。
桑宵夜里被线同唤醒,他急忙赶去山居,这忽然而至的一场雪像天降的变数一般,搅乱了他的计划。百里居雄夜里忽然病症加重,吐了好大一滩血,他把平日里很少见的百里泉都唤了过来。
“哥哥,哥哥,吓人,吓人。”百里泉畏畏缩缩地躲在桑宵的身后,嘴里不住的说着。
百里居雄看见儿子这般光景,心里苦笑,渐渐无力的昏睡过去。桑宵派人将睡得安稳的百里泉送回了萝茵居,他嘱咐线同将计划提前,相遇一场他无论如何要保百里居雄一个安然的结局。
午饭时分,江昼尔想起杨初引的嘱咐,决定去厨房吃饭,但吴大叔做的饭菜实在不合他已经被江府精细饮食惯坏了的胃口。江昼尔简单的扒拉了几口饭之后就起身走了,今天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没由来的心神不宁。
今日是他与游平原就定好要会面的日子,顺着山路一路往上走,大概是因为病刚好,所以没走多远江昼尔便觉得他有些累了。白天的温度比昨天夜里似乎还要冷了些,江昼尔服软地将手拢在了袖子里,鼻子已经逐渐变成了冰凉的温度。
此时天色青昏,依旧是一副风雪欲来的景象。山路两旁的树枝上挂着薄薄得一层积雪,失去绿意后本已变的灰暗的山景被雪色点缀的多了几分明丽,四周一片寂静,只有江昼尔的呼吸声萦绕在他的耳畔。
山腰处有一座小亭子,里面立着一块英烈碑,碑体已经破碎,看年份是前朝的亡国之年所立的。究竟是何人在家破国亡之际依旧要立这样一座石碑,也幸亏此处偏僻所以也没有人将它的存在放在心上,倒是得以保存了他的这份忠义与不甘之心。
游平踏雪赶来,看见江昼尔立在石碑前出神:“在想什么?”
“你看这石碑多么像一个示警的天机,告知你不论多少的盛世都将会做古。”
“珍惜眼前便好,没有人能管得了生前身后、古今天下。”
“都准备好了吗?”
“所有人马已经集结完毕,只是,京城里有新的变数了。”
“京城?”
“太师大人忽然表态有意扶持荣王为太子,这事儿让京城里的几位王爷坐不住了,原本藏起来的野心如今也都昭彰于明处,我是觉得太师大人这一举动有些反常。”
江昼尔虽然也觉得他父亲此举于他从前的行事风格十分不符,但是,他觉得父亲此举必然会有他的道理,他说:“确实不像他从前的行事之风,不过也没什么惊讶的,皇上久不立储自然就会有这样的时候。”
“太师大人他在京中要面对的情形,怕是会更加复杂了。”
“放心吧,眼下没人能动的了他,如今凶年饥岁,好多地方早已是粮草不济在强撑着罢了,过不了多久局势就会更加混乱,局面越是复杂就越有他的用武之地。”
不论自己从前有多么不齿父亲的手段,但有的时候的确要留着几张保全自己的底牌,毕竟人心难测,又何况还是身处风云变幻的朝堂呢。
江昼尔递给游平一份新写好的密折,里面尽述了稽沅山有金矿脉的可能,句句编的言之凿凿像极了真话。
“这东西真的能让皇上在这关头同意你调兵?”
“人呐,越是在需要保障的时候便越是没有保障,皇上最多只会装装样子,派人送来个调兵令,要想真的让他下决心,就得看咱们这趟行动能从归源阁捞到多大的实证了。”
“希望如此。”
游平心里有些犹疑,但看着憋着一腔仇怨的江昼尔,他决定避重就轻。
“还有一个好消息,你之前要找的那位衡蕖先生找到了。”
“眼下衡蕖先生倒是不太重要了,你先留意着吧,以后再说。”
“怕是不用我留意,巧的很,那位衡蕖先生恰巧就在你身边,此人就是与你同在引鹿书院里的那位杨初引。”
江昼尔一下子就如大梦初醒般的想了起来,江昼尔拍拍脑门,难怪他总觉得杨初引分外眼熟,那时衡蕖先生总是一副老气装扮与如今这爽利清气的人儿截然不同。
“原来他便是衡蕖先生。”
“衡蕖先生这个身份只是他行走江湖的假身份,杨初引其实是个女子,她父亲是一个获罪的官员。”
“女子。”江昼尔想到自己心中初见杨初引时的感觉,又想到自己每次见到杨初引时脑海中蹦出的那些“芊芊伊人”之类的形容词,他笑了起来重复了一次:“女子,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游平不解。
江昼尔赶紧控制自己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我就是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魔怔。”
“……”游平更加不解了。
京城,皇宫里面气氛有一些古怪,连下等的宫人们都敏锐地觉察到了皇帝情绪的阴沉,连原本定于每月初九这一日的、雷打不动的昶兴观之行也取消了。皇帝手握着江昼尔送来的密函,他心思复杂。
皇帝想要解决归源阁这个心头患,可眼下江震海明目张胆的与荣王过从甚密,他如何能放心的让江昼尔调动旌州的驻军。他想要派一个既能调兵又能监视着江昼尔的一举一动的人,可是,放眼朝廷却找不出一个他可以安心托付之人。
臣子也好,儿子也好,皇帝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人来。正当愁思百结之际,皇帝猛然间想起一个人选。他最忠心的儿子,也是即使不忠心也足够无能的儿子,欣王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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