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夜深人静，把一些在白日里不太显眼的动静都衬托得明显了，江昼尔躺在床上听见屋顶的动静，觉得这个贼好笨，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是怕人家发现不了吗。可是屋顶的脚步声忽然停了，接着传来揭瓦片的声音，这熟悉的动静让江昼尔笑了。

        江昼尔披了外衣起身出去，站在院子里一看果然房顶上的“不速之客”正是许久不见的江白痕。

        江昼尔很想打趣他几句，但是考虑到杨初引，他压着声音对江白痕说：“下来，冷。”

        江白痕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江昼尔的房间，他心里莫名地有些感慨，江昼尔见他的样子说：“我很好，你别摆出那样的表情啊！桌子上有水，你自己倒。”

        “我是来接惠桓炎去京城的。”

        “惠桓炎？你不去焦州找人怎么没头没脑地跑我这里要人。”

        “知子莫若父，而且，你留着他也没用，见不到大人他不会开口。”

        “你跟我实话，我父亲究竟要干什么？焦州的事情真的是他一手造成的吗？”

        “公子认为呢？”

        “我不信。”

        “不信是大人做的这些事情？”

        “我不信事情有这么简单，钱、权都不是他的目的。”

        “看来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江昼尔有些颓丧，他说：“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江白痕想了想，没头没脑地问江昼尔：“你知道什么是江府荣耀和未来吗？”

        “江府荣耀和未来？”江昼尔一瞬间似乎有了答案，但是想了一下又马上觉得不对：“可是眼下的事情，桩桩件件都不像……”

        “来之前，大人跟我说过，他心中的江府荣耀从来都不是什么地位权力，大人心中的江府荣耀就是公子你，你能明白大人的心吗？”

        江昼尔陷入了沉默，记忆里父亲一直是高高在上的样子，小时候他连皇上都不怕但就是很怕父亲。这段时发生的事情将父亲身上裹着的那层伪装全部打碎，失去伪装之后，江昼尔看到的是一个有担当又悲情的男人。

        “王爷，王爷，您醒醒。”

        善珺昨天夜里翻了身时扯动了白日里摔伤的腰，疼醒了之后直折腾到凌晨才又睡着，所以这会儿已经日上三竿了还没打算起身。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奈何耳边这人不知死活的在喋喋不休的扰他清梦。

        善珺睁开眼睛看见一直打扰他睡觉的，他身边的近侍小专，他不耐烦地问：“你胆子肥了啊，不知道我昨天没休息好吗！”

        “王爷，实在是急事小的才敢打搅您呀。”

        “什么急事？”

        “小的伺候您起床，您慢慢听外面那帮人给您说吧。”

        荣王心里想着这趟皇差不能办砸了，他才强忍着腰上的疼起床更衣洗漱，待他收拾停当，小专便让门外等的心里焦急的官员进来。

        荣王扶着腰坐下刚调整出一个舒服一点的坐姿，眼前就跪了官阶高高低低的十几个官员，其中的一个官员说：“王爷，没有粮食了，到了晚上若是还没有粮食下发，属下等怕灾民会生事的。”

        “断粮了？昨日不是还一切正常吗？”

        “之前的赈灾粮食都是从旌州运过来的，可是，今日一早本该运到的粮食没有运来，旌州那边说，粮食都调光了。”

        “什么？”

        荣王一激动又扯了一下腰部发疼的地方，他咬紧牙关忍出了一头的汗，心情不顺他说话的口气并不算好：“焦州闹到今日的程度，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们这帮贪得无厌的人闹出来的。”

        “王爷冤枉呀，焦州的事情时惠桓炎一个人干的，我们什么也不知情呀。”

        “你们也就是仗着惠桓炎不知所踪了，所以你们的脑袋还能长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告诉你们，若是灾民发生□□了，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王爷责备的是，可是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解决粮食的问题。”

        荣王平静了一下心绪说：“你们说，眼下该如何是好。”

        “当务之急自然是该多方筹粮，还有要派兵加强防范，一定要防止灾民生事。”

        “此次焦州赈灾，朝廷拨有款项，你们立即去筹粮，差事办的好自然记你一功，若是办不好，你们自己掂量着。”

        这些方才还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的官员一出了别院，还没走多远就变成一副破罐子破摔无所谓的样子。他们议论着这位京城来的天潢贵胄，到了焦州后从未到民间走访探听民意，听他刚才的意思是，只要不乱就好。这些焦州官员各怀心思，他们互相道别各自想法子去了。

        一个官员仰天长叹：“唉，以后怕是也好不到哪去。”

        江昼尔出去见了游平，刚回来就看见杨初引已经回来了，他有些诧异：“今日不用再去粥棚帮忙吗？”

        杨初引看着江昼尔，眼神里有些担忧：“今日，粥棚断粮了，听官差说焦州的粮也断了。”

        “今日？”

        “嗯，这也不是很吃惊的事情，灾民吃的粮食本就是靠着归源阁的帮助，才支撑到今日的。”

        江昼尔心里有些担忧，荣王昨日晌午才到焦州，他一到粮就断了，而且，还断的这么整齐。

        “你想什么呢？”

        方才花焱从焦州送来消息说，欣王邀他今夜去焦州的城隍庙一见。这情势不明的节骨眼上，江昼尔想着自己离开后书院就只剩杨初引一人，既不安全他也不放心，就想让杨初引离开书院去药铺住几日，他语气恳切：“我有事情要办需要离开旌州一下，今夜估计回不来，这里不安全，你不如去药铺住几日。”

        杨初引见江昼尔神情认真，她没有再追问，只说：“好，刚好年关上药铺也忙，我正好去帮帮忙。”

        月亮带着夜色占据了人间，灾民逐渐感知到眼前这细微的变化背后的深意，大概是因为经历过前些日子的洗礼，如今，他们的感官都变得很敏锐。各个粥棚今早忽然告知暂停施粥，因为，救济的粮食在路上耽搁了。

        灾民这几日虽然每顿饭只能吃上一碗稀稀拉拉的粥饭，但他们心里总算看到了活下去的可能。他们并愿意闹，闹事情他们也很累，只是前些日子焦州的情形，逼得他们没有别的办法，急迫的想要活下去的心，使他们有了为自己的命运搏一次的勇气。

        原本，早上的情况虽然让人心慌，但朝廷派来了一位皇子来焦州，他们觉得事情不会再变成之前那样。但是，眼前他们今日的第一顿饭，是一碗稀得可以数清几粒米的粥，周围逐渐变多的官兵和迟迟没有送来的赈灾粮食，让他们的神经再次紧绷。

        别院里，荣王的桌上摆着极为简单的四样精致的菜肴，即使在外面可能要出现“路有冻死骨”的状况下，荣王依然可以吃到如此“不识时务”的美味。桌子上的才渐渐变凉依旧没有人去动它，这是官员们极其努力地搜刮之后，拿来孝敬荣王的，但是，荣王并没有心思要吃。

        筹了一天粮的官员们怀着法不责众的心态相跟着来向荣王汇报，他们站在屋子里面面相觑，人人都大气也不敢喘的等着荣王拿主意。

        “眼下，已经用前几日周转时囤积下的一点存粮安稳了灾民，但是，明日就再难支撑了。”

        “一个个食君禄，朝廷需要你们的时候，你们半句有用的建言都没有，如今，惠桓炎的下落不明，粮食没有着落，你们却这般厚颜无耻的告诉我你们束手无策了！”

        “王爷，今年各个州县的收成都不算好，即使富饶的旌州也只是勉强支撑着，眼下连富甲天下的归源阁都没了余粮，自然很难再去别的……”

        荣王听到这里一下子有了想法：“对呀，没粮可以向归源阁征粮。”

        一个之前一直没怎么开过口的官员忽然插嘴：“王爷，这几日的赈灾粮皆是归源阁捐赠的，如今断粮也正是因为归源阁说他的粮仓空了，而且，是在王爷您刚至焦州便说自己没粮了。”

        一些官员觉得这个说法甚是荒缪，这话是想把问题引到归源阁的身上，但是，他们也没有反驳，因为，这话确实将荣王的怒气从他们的身上转向归源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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