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这几日，霁杉公主日日都会进宫和皇后娘娘一起准备太后忌日的各项事宜。今日刚回府的霁杉公主还穿戴着一身素净的衣服未换，江昼尔进屋给他母亲请安。

        “明日是腊月十九，你可还记得这是什么日子？”

        “是太后娘娘的忌日。”

        “明日，皇后娘娘让你随我一同入宫，去为太后跪经，你心里可有数？”

        江昼尔心里明白，该来的还是来了，他说：“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焦州的官员得知又来了一位王爷，而且还是那个在朝廷中没有什么势力的欣王。本以为这位欣王要来也得等到年后了，没料到昨日便来了，昨日他们特意给这位欣王摆了接风的酒宴，可是，没想到这位传说中吃喝玩乐样样精通的欣王，一到焦州就不见人影了。

        焦州的各级各部门官员今日一早就收到了欣王派人送来的帖子，请他们今日中午到别院一聚。别院的周围已经布满了旌州的官兵，旌州的官兵军纪严谨，看上去有一种让人敬畏的感觉。

        “各位大人久等了。”

        善水待人到齐之后才出现，各个官员纷纷起身行礼，大家客客气气地说了一会儿场面话，按说该开席了，可是，欣王似乎没有此意。

        善水看出他们的意思，他说：“各位大人是否饿了？”

        众人赶紧回答：“没有没有。”

        “那就好。”善水吩咐小吉说：“再去拿壶茶水来，毕竟还有一会儿要等呢！”

        众人不解善水的意思，但是也都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看来今天这顿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呀。

        善水不说话，他静静地喝着茶，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有机灵的官员问：“王爷叫我们来可是有什么吩咐？若是有，王爷尽管说便是。”

        善水看着在座的焦州官员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本王本想着请大家吃顿饭的，可是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实在是揭不开锅呀。”

        众人赶紧陪笑说：“王爷说笑了。”

        善水收起脸上的笑意，他严肃地说：“本王想请各位一同出出力，不然焦州的这碗饭谁也吃不好，不是吗？”

        他们明白欣王的意思了，他们面面相觑但是无人接话，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善水什么也没有再说，他就安安静静地在椅子上坐着，时间慢慢流走，终于，有一个坐不住的官员起身说：“下官在乡下老家有几亩薄田，还有些存粮，本是想着留下来给家中老母吃的，是下官浅薄了，今日愿全数捐出来，与焦州百姓渡过眼下的难关。”

        “嗯。”

        善水示意小吉，小吉领着那位官员走了，他没有再回来，在座的官员心里开始盘算自己要拿出来多少。

        葛陆先生按照吴耀清说出来的地址，去取回了吴耀清藏起来的账本。葛陆先生回到归源阁，见归源阁各处都开始了年节的准备，显得比平日里要活泼了一些。在归源阁，葛陆先生只见到了线同却不见桑宵的踪迹，线同也不瞒着葛陆先生，他如实的向葛陆先生说了单姨的情况。

        得知此消息，葛陆先生丝毫没有在归源阁停留，便立即动身赶去单姨家了。

        几位坐不住的官员相继试探着报出一个个数额，善水都点头应允，得到允准的官员都松了一口气，他们接连起身离开了。屋子里渐渐地只剩下两个官员了，他们在焦州都是主管钱粮的官员，刚才他们报出的数字被善水驳回了，他们二人在寒冬腊月里开始冒汗了。

        善水唤小吉进来：“屋子里有些热了，两位大人都出汗了，把炭盆抬出去吧。”

        “是。”

        小吉带着人进来把屋子里烧的正旺着的的两个炭盆抬出去，屋子里的温度逐渐冷了下来，善水动了动坐着的姿势，但他还是一言不发。

        屋子里冷下来之后，那两个官员方才身上出的汗现在都变成透心的凉意，他们有些坐不住了：“王爷，不如您明示我们吧。”

        善水搓搓手，他说：“我不着急，您二位慢慢想。”

        屋子里泛起的寒意逐渐凌厉，方才喝进肚子的茶水现在已经到了急需排出的时候，从被邀请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时辰了，眼前的感觉真的算是饥寒交迫了。

        管钱的官员看着善水三个时辰以来一直淡定自若的表现，心里知道自己这回是遇到狠人了，可是一直都只听说欣王是一个吃喝玩乐的主儿，不曾想真较起真儿来这么厉害。他狠心说出一个数字之后，善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再加五万两。”

        “王爷，您这是要逼死下官呀，如果王爷硬要如此欺人，那下官也就只能一死，已报皇恩了。”

        欣王毫不退让，语气平静：“你们是聪明人，不会不懂得，舍得，这个道理，你若死了，倒是白费了本王的好意，你自己用脑子想清楚了，再回我的话。”

        管钱的官员瞬间明白了，焦州这个烂摊子在灾情过后会被如何处理，是由欣王说了算的，他说：“下官一切都听王爷的吩咐。”

        剩下的那个官员孤木无援，他也赶紧说出了一个不需要欣王再加价的数字之后，他们二人一同离开了。

        善水搓了搓冻得冰凉的手，他起身活动活动酸乏的身体，离开这个冰冷的“战场”。善水一回到卧房，暖融融的热气便包裹了他，小吉端着一碗温度刚好的姜汤递给他，善水接过来喝了几口，整个人都开始像解冻了一样，温暖的感觉逐渐在身体上蔓延开来。

        “王爷您今天算是把整个焦州的官儿给得罪了个遍。”

        善水丝毫不在意：“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嘛。”

        单姨的身体已经虚弱的不行了，桑宵在病榻前忙前忙后，他想要抓紧所有时间来为单姨做些事情。单姨如今连说话都觉得很费力，她心里明白自己没有时间了。

        单姨努力地伸出手，孟梨坐下扶起单姨，桑宵赶紧上前握住，单姨语气虚弱：“好孩子，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梨儿，我今生能遇见你们两个，已经很知足了。”

        桑宵心痛的难以自制，他的眼泪不停地流出来，桑宵握着单姨的手，他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母亲在那场大火里丧命了，除了让他感情复杂的义父之外，他没有亲眼看见过亲人在自己眼前走向死亡，桑宵过去与现在的时光里，所有藏在心底深处的无助于孤单，此刻集结在一起倾巢涌出。

        屋外响起马蹄声，马蹄声停下，院中响起急匆匆地脚声，随着脚步声的走近葛陆先生走了进来。

        眼前的场景让葛陆先生觉得有些恍惚，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幼年的孟梨和桑宵，出现他们两个人在屋子里围着单姨打闹的场景。经历时间的流逝之后，眼前是一个生命枯竭的老人和两个正当时的年轻人，这是一场生命的告别，是过去与现在用生死的方式来进行切割。

        单姨已经认不出来人是谁了，她缓缓地咽下出最后一口气之后，离开了这个她生活了几十年的尘世。桑宵看上去消沉的不像话，葛陆先生和孟梨心里都清楚，单姨的离开对于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亲人的离开，也勾连起他压抑和尘封在心里的很多情绪。

        不过，桑宵早已不是那个幼小无助的江宵尔，他已经是百里桑宵了，他没有让自己消沉太久，一夜的难过与消沉之后，身上压着的担子在不断地将他拉回现实，拉着他回到那条走向未来的路上。

        江昼尔早晨很早就起床了，他经历了繁杂的诸多程序之后，终于可以动身进宫去为太后娘娘的忌日跪经了。母亲霁杉公主虽不是太后所出，但是，却从小就养在太后娘娘的膝下，多年来太后娘娘对她也是极为宠爱的。

        江昼尔跟着母亲进宫，沿途的经过的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

        极为隆重的仪式从早上开始持续到午后，皇家的人就是这样的宿命吧，生前幸福与否无人在意，但是死后的哀荣必须要盛大。为了皇家的体统，为了活着的人的面子，也或许像今日这般，为人提供着足够冠冕堂皇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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