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顺眼

沈蔚临早两年在丰合的作息都是抽空睡觉，一天加加补补能睡四五个小时，后来去了美国，基本上就是中国时间美国时间一起过了。

        现在回了康仁，每天工作强度大，再加上他有时晚上也睡不好，还没到九点，沈蔚临的眼皮子就已经打颤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的是蒋颂的外套，身边围满了人。

        魏织花过世了。

        魏织花的婆婆回来的特别及时，第一张病危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就回来了，签了名字之后就吵着要见孙子。

        说的什么给魏织花煲汤炖鸡，最后还是空手回来的，看到三鱼脚边那几兜子东西时，眼睛都冒了绿光。

        沈蔚临就是被她大嚷大叫吵醒的。

        醒来之后，他迷迷糊糊地记得蒋颂好像真的给三鱼和织花的孩子起了名字。不过他知道蒋颂不会说的，也没有人会把三鱼嘴里念叨着的名字当回事。

        人心脏病发住院的时候，来闹事的人吵吵嚷嚷的，一副要在医院里把席办了的模样;现在人走了，走廊里这群人一个个的反倒开心许多，有说有笑地准备接孩子走。

        “什么情况？”沈蔚临清了清嗓子，把蒋颂的衣服又往自己身上盖了盖。

        蒋颂就在他身边，沉着一张脸。

        “三鱼大哥有两个女儿，一直想要个儿子。”蒋颂冷眼看着那群人说道。

        “操。”沈蔚临骂了一声。

        哪怕知道三鱼不可能照顾好孩子，最后这个孩子还是会由魏织花婆婆和其他亲戚养，但是那帮人的反应还是让沈蔚临无比鄙夷。现在这样，就差给他们点两挂鞭了。

        “走吧。”蒋颂起身。

        沈蔚临看着他，又看了看那帮人，“不管了？”

        “怎么管。”蒋颂不是反问，而且陈述。他们没法管，凭什么管。

        沈蔚临了然。

        接受和他们萍水相逢的人最后惨淡收场好像是他们一直在经历的事。

        沈蔚临把外套递给蒋颂，那人自然地穿在了身上。

        住院大楼外，楼顶医院的红光笼罩着整个停车场，沈蔚临和蒋颂一起走到那辆x5旁边，蒋颂拉开门：“你怎么回去？”

        “小蓝。”沈蔚临冲他摆摆手。

        蒋颂能问这么一句已经是破天荒了，沈蔚临没再妄想蒋颂坚持送他，看蒋颂关上车门，沈蔚临就转身离开了。

        在医院正门，碰上哈欠连天、一步三晃的霍东东。

        “虽然咱们医院这阵没施工，地上没坑也没砖头，”沈蔚临抬手拉住霍东东耳朵，“那也不代表你能闭着眼睛走路吧。”

        霍东东被沈蔚临拽了个激灵，立马睁开了眼，看向沈蔚临时，满脸的委屈：“我都快睡着了。”

        “看出来了，”沈蔚临看了看霍东东和他身后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装的是笔电笔记本还有一堆书，“怎么这么晚才回去？”

        “写论文呀，”霍东东哭丧着脸，“宿舍太吵了，打牌的打牌，打游戏的打游戏。”

        霍东东学校校区扩建，几个学院的学生重新安排了宿舍，霍东东那一间六个人学什么的都有，只有霍东东一人是苦逼的医学生。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沈蔚临陪霍东东在门口打车。

        三鱼也被村里人簇拥着从医院出来。

        “那个人，好眼熟啊。”霍东东瞟了一眼，突然说道。

        沈蔚临看向他。只见霍东东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半天，猛地睁开眼，叫了一声，“啊，我想起来了！”

        “你认识？”沈蔚临道。

        “不认识，”霍东东摇摇头，“我就看那人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我在老师家看过一张照片，是你和蒋律打篮球的照片，那人和你那时候留的发型特像，侧脸就跟你一样！”

        打篮球的照片？沈蔚临回忆了一下。

        三鱼头发一看就是那种随便推了个圆寸然后胡乱长出来的，沈蔚临学生时代只留过那么一回那种发型。

        是刚上高一的时候，也是和蒋颂，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吵起来了，沈蔚临一边下楼梯一边回身骂蒋颂，然后一脚踩空，摔了下去。最后还是蒋颂拉着他去的医院，值班大夫把他后脑勺剃秃了又缝了几针。

        沈蔚临当时都气疯了，直接拿推子把头发都推了。

        一开始还好，他长得漂亮，没头发不影响什么。后来头发就开始乱长，像是每一根都有自己的思想似的。那之后沈蔚临有一段时间特别反感别人给他拍照片。

        那时候正赶上校篮球赛，除了蒋颂手里的丑照外，留下来的应该就只有几张他们一起打比赛的照片。

        “师兄，”霍东东叫他，把沈蔚临拉回了现实，“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他看着眼熟！”

        沈蔚临没应声，他在想，蒋颂说三鱼看着顺眼，也是这样吗。

        有那么一瞬间，沈蔚临觉得自己疯了，他竟然会想蒋颂说看三鱼顺眼是因为三鱼侧脸像曾经一段时间的自己。

        见鬼了。

        进了十一月，天一天比一天冷，一开始沈蔚临还能扫个共享单车骑到医院，后来路上被风吹得他到医办室都得缓半天。最后，他干脆每天少睡上二十分钟，开车凑个早高峰，再到医院去抢个车位。

        这天半夜，沈蔚临半梦半醒间，就听到了水流过水管的声音，紧接着又是一阵爆裂声。

        等他从床上爬起来去看的时候，整个出租房，除了卧室以外，都水漫金山，一片汪洋了。

        这个点房东估计睡得正香，沈蔚临给他发了个微信后，强撑着去了科室的休息室，他的突然到来，还把值夜班在里面跟女朋友视频的医生吓了一跳。

        第二天，整个科室都知道沈蔚临住的职工宿舍暖气炸了，房间都被水淹了的事了。

        蒋毅行也知道了，专门问了问沈蔚临情况，跟他说实在不行就回家去住，卢舒慧要是能把房间收拾出来就住卢舒慧那里，她们要是不好收拾，睡蒋颂的房间也是一样的。

        得知自己的房间又被安排出去了的蒋颂在办公室里冷哼一声，瞥了一眼孙珂送过来的工资条，脸色更沉了几分。

        “颂哥，真不是我挑事，你看看，你和我这个实习生的工资比，就多了个‘1’！”孙珂趴在蒋颂办公桌上，为蒋颂打抱不平。

        蒋颂的工资在律所不算低的，但是比他之前可是低了不少。单从这工资上来说，李源无论是从面上，还是从钱上，都到了不太想和蒋颂过得去的地步。

        “所以呢，”蒋颂轻轻吹了一下杯中的茶水，“我辞职，咱们一块去街上喝风去？”

        “您得想想辙啊！”孙珂嚎道。

        “有辙，”蒋颂抬手夹起那张工资条，“我把公寓租出去。”

        孙珂：“啥？”

        被通知自己成为蒋颂那户江景公寓的租客后，沈蔚临看向来心内科找自己的蒋颂，“你这算，强买强卖吗？”

        “你现在有地方住吗？”蒋颂看着他。

        沈蔚临被蒋颂问住了。

        搬回家住，不管职工宿舍的暖气修没修好，沈蔚临都不太好再搬出来了，但是那边毕竟是卢舒慧和席照雪两个女人住，沈蔚临搬回去多少有点不那么方便;更别提什么去蒋毅行家睡蒋颂的房间。蒋颂让不让他睡是一回事，住蒋毅行家都不回家住，卢舒慧肯定不答应。

        再说重新找个房子，一是沈蔚临工作忙压根没时间去看房子，二是就算看中了，到时候租金押金中介费都是一笔开销。

        不找房子，先住科室的休息室，鬼知道那个暖气什么时候能修好，而且它年久失修的，谁也不能保证它不再坏。遇上男医生值夜班还好，沈蔚临能和人家一起睡休息室，要是女医生，沈蔚临就得睡车里了。

        这么看，好像去住蒋颂家竟然成了最好的选择。

        “咳，”沈蔚临清了清嗓子，“房租怎么算？”

        “按月交吧，看在这么多年也没多少的交情上，押金就算了，”蒋颂利落地报着收费准则，好像盘算许久了一样，“物业费和宽带我包了，水电平摊。”

        听蒋颂说完，“虽然感觉还是强买强卖，”沈蔚临笑了笑，“不过可以接受。”

        “楼上的房间给你，”蒋颂道，“门锁密码是我生日。”

        “好的，房东先生。”沈蔚临晃晃头，笑着看向蒋颂。

        蒋颂好像不吃他这一套似的，像那天沈蔚临收他二百时一样，调出了自己的请款码，“第一个月的房租，两千二，下个月要涨的话我会提前通知的。”

        沈蔚临笑容顿时僵在脸上，随之出现的是一副肉疼的模样，“真黑呀。”

        “没办法，”蒋颂勾起嘴角，“这个月冤大头都没什么联系我，工资少了不少，不黑一点，都加不起油了。”

        沈蔚临认命般地扫了蒋颂的收款码，把钱转了过去。

        离开心内科的时候，蒋颂突然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对了，虽然你不太可能找到对象，但是我也提醒一句，如果你谈恋爱了第一时间告诉我，另外严禁把他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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