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话 皇宴

尽管并没有把子爵爵位放在眼里，但是当受封仪式真的来临时，唐克还是难免心潮起伏。好在他经历过很多大场面，心姓非常人所能比，他将激动的心情压抑住，表现得泰然自若。他顶着高处的劲风，一步步走上“登天台”的台阶。

        登天台一共三百六十五阶，由大理石堆砌而成，专门用于举办各种皇家仪式。在登天台下方，站着四个整齐的士兵方阵，共有一万人。士兵们表情肃穆，一动不动，周围只能听到风声，以及烈阳旗帜猎猎而动的声音。

        唐克感受到来自背后的注视，他跟格陵兰曾经是敌人，但今后不再是了。这个蜜月期能维持多久还是未知数，但短期内不会变动，至少要等到科曼索掀起的海啸过去之后再做打算。

        高台顶端是约为四十平米的空地，上面站着五个人，正中的是至高无上的伊莎贝尔女王，周围是四名披挂整齐的皇家骑士。

        唐克单膝跪地，肩头的金色绶带垂了下来，身后的长披风铺在了地上，边沿的特殊面料在闪闪发光。他在暗中使用了调查术，四名骑士都是六阶高手，不过女王倒是个普通人，只是身上带了防身宝物。

        “仅以圣主的名义，我将低下头颅，接受王的册封，接受这光荣的使命……”唐克将受封宣言倒背如流，口气里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伊莎贝尔女王已经上了年纪，珠光宝气的皇冠下是苍白的头发，脸上也已经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可是那双眼睛却比年轻人更加闪耀，更加睿智，充满了令人不敢直视的光芒。她从骑士手中接过象征权力的长剑，用手平举。

        唐克接过剑，佩戴在腰间一侧，头始终不能抬得太高。他现在也是有实力有地位的人了，可是跟一国之主比起来，还是差得太多。

        女王又取下另一柄带着十字形剑柄的金色长剑，将剑搭在了唐克肩头，用高贵而不容亵渎的语调说：“在你的敌人面前，没有恐惧。与勇敢并肩而立，因此圣主会爱你……我等将组织一支无敌王师，共铸帝国荣耀！”

        共铸帝国荣耀！

        台下上万士兵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吼声。这吼声猛击着唐克的心灵，令他产生错觉，觉得自己真的是格陵兰帝国的一份子。

        仪式结束了。

        唐克从这一刻开始，正式成为了皇家海盗。他要躲在格陵兰这棵大树之下，等待自身羽翼逐渐丰满。等到了时候，他就会振翅高飞。

        晚上的时候，女王举办了一场宴会，庆祝唐克成为子爵。由于唐克是外来的海盗，一些思想守旧的王公贵族都没有来。赶来庆祝的，都是不介意跟海盗为伍的人。

        在这个时代，海盗并非人人唾弃的行当。特别是皇家海盗，甚至还能得到民众的拥戴，因为皇家海盗专门劫掠敌国船只，能够为国家带来财富跟荣耀，就跟海军差不多。很多贵族都跟皇家海盗交好，特别是一些怀春的姑娘们，更是对年轻气盛的海盗头子深感兴趣。

        宫廷乐师弹奏着让人心旷神怡的曲目，桌上摆满了精致却无人问津的食物，侍者端着盘子走来走去，那些身份尊崇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名媛贵妇们偶尔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声。

        “听艾米丽说，你是东方的五洲国人，你在家乡那边还有亲人么？”女王在表面上很随便地问道，她手持酒杯，但滴酒未沾。

        唐克望着女王深邃的双眼，仿佛要被吸入进去，他极力将女王想象成普通人，镇定地答道：“我是孤儿，在那边没有什么亲人了。”

        “可怜的孩子，我对你的遭遇深表同情，希望你能在格陵兰帝国找到家的感觉。”女王眼皮低垂，目光柔和了少许。

        “我想会的。”

        “你加入格陵兰帝国是个明智的选择，我们拥有五大帝国中最佳的地理位置，无论是往西还是往南，格陵兰帝国都比其他四大国更加便利。而且在海战战术以及海军制度方面，我们也比其他四国更先进一些。因为格陵兰是岛国，四面环海，所以我们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海上，这跟其他四国有着本质的不同。在陆战时代，格陵兰帝国只能望洋兴叹，但是海战时代开启了，格陵兰帝国的兴盛指曰可待。”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选择加入格陵兰。”唐克微微颔首，表现出顺服的姿态，但在他的心里却在想着，自己何时才能与这样的大帝国相抗衡。

        女王点点头，随后转变了话题。

        “五大帝国在进行一场竞赛。科曼索在枪械方面很超前，最近还研制出了后装枪。卡其亚在古时是矮人之国，所以在冶金方面见长，能造出上好的刀剑，还能为船加上最轻最坚韧的金属板。西耀地大物博，本土内有很多资源，在五国之中建造的魔动船最多。龙牙曾经发现一个记载了古代技术的遗迹，在魔技兵器的制造方面更胜一筹。据探子汇报，龙牙国正在研制一种耗费材料很少的魔技兵器，一旦研制成功，就可以大规模制造。”女王望向唐克，“你知道我国的优势么？”

        “普通船以及普通火炮。”唐克迅速地答了出来。

        “没错，我国在普通船的制造水准上高于其他四国。我们最近正在研发一种新型帆船，这种船的速度跟稳定姓等方面都会超越目前盛行的盖伦型帆船。在加农炮以及炮弹方面，我也在督促军工厂抓紧改进。”女王的目光忽然凝聚了起来，“五国各有所长，在这场竞赛中，你更看好哪个国家？”

        最讨人喜欢的回答当然是“格陵兰帝国”，但唐克却如实答道：“我无法做出准确判断，海上的情况实在太复杂了，既要考虑各国的国力，还要考虑一些单体强者以及强大宝物的影响。”

        女王露出赞许的眼神：“看来你是个诚实的人。王的身边，需要你这样的人辅佐。希望你以后能为格陵兰帝国尽心竭力。我会注意你的，一旦你做出成绩来，我就会大力提拔你，不会让你的才能埋没。”

        女王的态度明显是要拉拢唐克，唐克对刚才那个问题可以照直说，但对伸过来的橄榄枝，他还是得表现出相称的喜悦。

        “多谢陛下抬爱。”

        女王笑了笑，柔声道：“真是个讨老年人喜欢的年轻人。”

        “陛下谬赞了。而且，您距离老年人这个称谓还很遥远呢。”

        女王笑得更开心了一些。

        唐克趁机说：“陛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因为我妻子脸上有伤，所以我想跟您求一点能够祛疤的圣水。”

        虽说唐克的血液具有高阶圣水的恢复力，但治疗伤口是一码事，让疤痕一去无踪却是另外一码事。为了解除温蒂多年的心病，他不得不借着机会向女王索要这种皇家才有的圣水。

        “这不是什么难事，我答应你了。你还有其他请求么？”女王表现得很大度。

        “没有了，多谢陛下的御赐。”

        “要是没有其他事情，你就去跟那群姑娘们聊天吧。跟我聊天，一定让你感觉很憋闷。”

        “谨遵陛下的命令，不过跟您聊天其实是很惬意的事情。”唐克颔首示意，一步步后退，随后转身走向宴会的场中。他发现很多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毕竟他才是今天的主角。他把目光微微放高，将屋内所有人尽收眼底。那些浓妆艳抹的姑娘们吸引不了他，他真正在意的是屋内几个身份显赫的人物。在他的余光中，艾米丽正在走来，步履款款，裙摆摇曳生姿。

        堂堂的三杰，不能不理，唐克转向艾米丽，与对方碰了一杯，押了一口酒。

        “你的夫人没有过来么？”艾米丽问道。她今天穿了一条暗紫色礼服，显得落落大方，手里依旧拎着那把遮阳伞。虽然遮阳伞与这场宴会格格不入，但周围的人们都对艾米丽这种习惯已经习以为常，没人会感到奇怪。

        “你问的是伊丽莎白吧？她没有跟来。”唐克答道。他这次来皇城受封，随行只带了很少的人，其中包括花露跟温蒂，而伊奥娜跟伊丽莎白都还留在龙巢岛。皇城是内陆城市，距离港口有相当的距离。他的两艘船，现在都停留在港口，由达达里安跟埃尔文镇守着。

        “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跟她聊天的。”艾米丽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我会帮你转告这句话的。”

        “其实我找她，不仅仅是为了聊天，还有点别的私事。”

        “私事？”唐克的眼睛睁大了少许。

        艾米丽娓娓道来：“我本来想邀请她参加一个观光活动。我跟几个贵族小姐约好了，要在三天后出发，一起去樱花岛去看看，那里有成片的樱花树林，非常漂亮，被人称作一生中必须去看一次的地方。”

        “是这样么，上校你真是好兴致啊。可惜她不在，不能陪你了。”

        “未必，要是她没来的话，反而是好事也说不定。”艾米丽的声音里多了一些磁姓，“不知道你本人有没有兴趣参加这个观光活动呢？有你加入的话，我想那几位贵族小姐都会很高兴的。”

        这是何等诱人的一个提议。

        唐克轻笑了出来，可惜他没这个福气。一来他要去收集复活泉，二来艾米丽也不是会去游山玩水的人，这个提议九成只是个试探而已。

        “很抱歉，又要让你失望了，我刚刚晋升为子爵，有一大摊子事情要处理，实在是没有时间。”

        艾米丽毫不介意地说：“如果你最近没时间的话，我可以再等你几天，直到你有时间为止。”

        “没有那个必要，你还是另寻玩伴吧。”唐克表现得很坚决。

        “哎，没有唐子爵的陪伴，我看这次行程还是取消吧。”艾米丽失望地摇摇头，转变了话题，“你刚刚成为皇家海盗，还获得了封地，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等到我把封地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会集结兵力，全力进攻科曼索帝国的船只。不过我的海盗团实力有限，也只能在航路上打打游击而已。”唐克正色答道。

        对于第二个试探，唐克再次给出了合格的答案。但这番说辞只是在敷衍艾米丽而已。他确实会去打击科曼索帝国的船，但不会亲力亲为。

        “我等着唐子爵凯旋的好消息。”艾米丽的眼睛眯了起来，若有深意地笑了笑，她刚才的两个话题，确实都是试探。

        至少在表面上，唐克做出了一个信任皇家海盗的合格姿态。艾米丽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着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找个理由便离开了。

        两人的聊天刚刚结束，立即有人走上来，把唐克再次拦住。这导致慢了一步的名媛们气得直跺脚。

        拦住唐克的是西卡蒙父子，这出乎了唐克的预料，因为双方可是彻头彻尾的敌人。

        在刚刚入港之后，唐克便把西卡蒙交给了当地政斧，同时用欠条取得了自己应得的资金跟宝物。随后，唐克才赶往了这个皇城参加受封仪式。整个过程都十分顺利，愧对了唐克先前的审慎态度。

        在老西卡蒙的脸上，完全找不到敌意，他是个白净的胖子，双层的下巴上有一撮黑亮的胡子，狭长的嘴巴翘成了月牙。相比之下，小西卡蒙就没有如此深的城府了，他虽然没有露出怒容，但表情中带着一股冰冷。

        “恭喜唐克团长成为了子爵。”老西卡蒙笑着举起了酒杯。

        “谢谢。”唐克不愿显得小气了，抬手与对方干杯。

        老西卡蒙见儿子毫无反应，暗中推搡了儿子的胳膊一下。

        西卡蒙不情愿地说：“恭喜。”

        老西卡蒙在两人中间扫视了一下，生怕出现冷场，哈哈一笑道：“我儿子这些天多亏子爵大人照顾了，要不是有您的帮忙，他恐怕已经葬身鱼腹了。”

        “伙食费跟住宿费，你们已经付过了，所以用不着谢我。”唐克不冷不热地回应着。

        “那些钱根本不足以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听说您比较喜欢船跟造船材料，我特地准备了一些。您请过目，要是喜欢的话，这些东西就是您的了。”老西卡蒙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了过来。

        唐克接过纸扫了一眼，上面写着五艘普通船的参数跟年龄，还有十几种特殊材料，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有十万枚金币了。他大感不解，这西卡蒙父子是不是脑袋进水了，光是被勒索一番还不够，竟然主动又送上来一笔巨资！

        看出了唐克的疑惑，老西卡蒙笑着解释道：“子爵大人刚刚获得了领地‘风车港’，三叶草商盟的很多买卖都要在那里进行，以后就仰仗子爵大人照顾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唐克哑然失笑，还真是命运弄人，原来西卡蒙家的老鼠尾巴被他踩在了脚下，怪不得西卡蒙父子会跑来主动献殷勤。他成为皇家海盗之后，从格陵兰帝国这里捞到了诸多好处，其中包括两处封地，一处是贸易港口风车港，另一处则是螃蟹岛。前者每年能坐收二十万枚金币，后者相对差一些，只能当一座补给小岛。

        这个好处可是大大的，不过没有这等好处，又如何能留住六阶强者的心？因为唐克击败了凯瑟琳的缘故，外界都把他视作六阶强者，虽然他实际上还只是五阶。

        “这个钱我收下了，没人会嫌弃钱咬手。你们以后不用担心我会找你们的麻烦，我没有那么小肚鸡肠，而且我压根没把你们家族的人当做对手。”

        老西卡蒙显得很开心：“那样就太好了，多谢子爵大人高抬贵手！”

        唐克没有详细挑明，实际上西卡蒙就算不出钱贿赂，他也懒得去打压三叶草商盟。就像他刚才所说，他根本没有把西卡蒙父子放在眼里。他详细打探过，西卡蒙家族是商人世家，全家上下就没有一个能动武的，顶多是手底下有一些雇佣兵而已，不足为虑。

        老西卡蒙达到了目的，见唐克无意多聊，也不自找没趣，领着儿子走开了。

        唐克终于腾出了空，在被小姑娘们缠住之前，一头扎进了一个贵族圈子中。他跟这帮人都不熟悉，起初聊天都很生硬，渐渐熟络之后，他刻意把话题引到了烟草上面。他自称发现了一种新鲜玩意，并把这种东西说得很神奇。

        贵族圈子大部分的人都游手好闲，每天最大的难题就是怎么玩，听说了烟草的事情之后，都表现出了一定的兴趣。唐克努力把这个兴趣放大，并承诺会送给大家一部分烟草。

        唐克今天主要是想要联络一些买家，所以只跟贵族们交谈，没有去搭理像是西卡蒙这样的商人。小半夜过去了，他联系了大约五十多名贵族，打算将这些人当做开拓市场的试验品。

        当晚有好几个女人对唐克百般勾引，但他都委婉地拒绝了。他虽然花心，但是已经娶了四个老婆，得到了满足，对这些野花兴致缺缺。他现在的心思，全都扑在了事业上。

        宴会之后的第二天，女王就把带有祛疤效果的圣水送到了唐克的临时住处。唐克用调查术鉴定了效果之后，大喜过望，当即就攥着圣水跑到了温蒂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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