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往事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她的？”苏清桐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手中捧着刚泡好的养生茶。

        “我的。”季向晚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一收假，她就直接来办公室找苏清桐说了那件事。

        苏清桐屏住气息，思索了会儿，有些无奈地说道：“那她愿意吗？”

        当然是不愿意的，她劝了两天，施琳都不为所动，不然她也不会直接来找苏清桐，她明知违背施琳的意愿做这件事肯定是不行的，可只有她在自己眼前，季向晚才放心一些。

        见季向晚不说话，苏清桐也懂了，毕竟是她女儿，施琳要是愿意去尖子班，她高一的时候就安排她进一班了，何必等到高二文理分科呢？

        从办公室出来，季向晚丧着一张脸，再拖下去，施琳就去其他班了，干脆就从根源上直接解决，劝施琳来一班。

        季向晚趁着上课前的几分钟，跑到施琳的班级，结果被告知施琳已经去了八班。

        八班不就是赵苒苒那个班吗？那施琳不会被她针对吗？

        她这速度也是够快的，一个早上都没过去，竟然就已经到八班去了。

        季向晚一脸失望地回到教室，趴在桌上一动也不动，有气无力地说着：“琳琳去八班了。”

        “啊？她不是说过要转班吗？”叶薇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说道：“你还是想让她来我们班？”

        “对啊！我就想盯……”季向晚差点说漏嘴，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想着多一个认识的人，要好点。”

        季向晚在课间操结束的时候，眼尖地看见她鬼鬼祟祟地往教学楼跑，她这是躲自己？她快速走上前去逮住了施琳。

        “安安，你别劝我了，我只想待在自己觉得舒适的环境，而且，我已经转到八班了。”

        看着施琳固执的模样，她也没打算劝，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施琳认准的事，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

        “我就是怕……”怕那件事情再次上演，而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怕你被赵苒苒针对。”

        施琳不以为然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以为就你能打？我可是学过散打的，我能怕她？”

        是啊！你又会散打，又能游泳，到底为什么会溺亡呢？

        季向晚苦笑着，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她好希望有人能帮她出出主意，但在这个世界，只有她自己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

        季向晚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的，她已经很久没做过噩梦了，来到二楼，爸妈早就已经睡下了。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走到阳台，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她想起了刚刚的梦。

        她只知道自己掉进了水中，手脚扑腾着，却什么也抓不住，最后只能让身体渐渐下沉。

        这就是当初施琳落水的感受吗？

        看着施琳家，她的思绪飘回到施琳出事的第二天，那天，和现在一样，一切都很平静，直到一阵凄惨的叫声响起。

        季向晚的睡眠一向很好，她当时听到街上都是吵闹声，只是用被子蒙着头，直到她听到一声惨叫划破宁静的夜色，那声音听起来凄厉又绝望，直叫人起鸡皮疙瘩，之后，陆佳就跑上来找她，一脸焦灼地说道：“琳琳出事了！”

        她不知道陆佳说的出事是什么意思，听着外面的哭声，她只觉得心里开始紧张起来，都来不及穿上鞋子，就光脚跑到门口。

        看着一群人围在施琳家门口她心头有不好的预感，一步一步走过去，到后来竟然迈不动步子，脚上像灌了铅似的，每往前走一步，都需要费很大的力气。

        等她拨开人群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她终究是忍不住哭出了声，大颗大颗的泪珠滚下来，落在她的胸口，施琳浑身湿哒哒地躺在担架上，一块白布搭在她的身上，她闭着眼睛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儿，季向晚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她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季向晚腿脚酸软地跪倒在施琳身边，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碰碰她时，被苏清桐一把抓住，声嘶力竭地问道:“安安，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她为什么会去湖边啊？她明明会游泳的啊！”

        苏清桐紧紧抓着她，就像抓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季向晚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机械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直到陆佳拿着外套披在她身上，把她带回了家，她才恢复了一些神志。

        陆佳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担忧地说道：“去休息吧！等警察的调查结果，一切都会清楚的。”

        “可是……”

        “去！”陆佳难得板起了脸，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几乎所有人都没料到，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回家，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季向晚回到自己的房间，看见镜子中的人，满脸的泪痕，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哭了，也许是看见琳琳时，又或者是苏阿姨问她问题时。

        那天晚上，季向晚躺在床上，街道上依旧吵闹，一闭上眼睛都是她和施琳的过往，她始终无法接受施琳死亡的消息，直到第二天，她坐在派出所作询问笔录时，她才不得不接受，那个陪伴她十三年的女孩，真的已经走了。

        “你上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坐在对面的警察问完，发现季向晚发愣的样子，又重复了一遍。

        “昨天上午，课间操解散的时候。”季向晚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这是她第一次进派出所，里面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说了什么？”

        季向晚摇摇头，“隔得比较远，没有说话。”

        “当时死者是否有异常？”

        “没有，她笑得挺开心的，和平常一样。”

        “她的情绪不错？”

        季向晚点点头，季向晚的班级和施琳的班级在操场上隔了一段距离，解散后，她走回班级时，远远看了施琳的一面，她和同学不知道在谈论什么，笑得花枝乱颤的，没想到那竟然是见她的最后一面。

        “那她有和谁结仇吗？”

        施琳的性格很外向，平时说话大大咧咧，有些话不过脑子就说了出来，因此也得罪过一些人，她为了帮自己出气，曾经和赵苒苒单挑过，虽然最后没打起来，但还是骂得厉害的。

        季向晚心里不敢胡乱猜测，只是把自己的想法都说给警察，让警察去调查，经过一连串的问询后，她走出了派出所。

        深冬季节，街上的行人比较少，寒风吹着她的耳朵，季向晚冻得把脖子缩进了衣领中，她想到施琳是飘在水上被人发现的，这样的天气，她一定很冷吧！

        一个星期后，警察给出了调查结果：死者系生前溺水窒息死亡，排除他杀。

        轻飘飘的几个字宣告了施琳一生的结束，苏清桐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杀，难道会是自杀吗？或者是发生了其他的意外，不小心失足掉入水中，因为穿的是棉袄，加上冬天的湖水温度又比较低，所以即使她擅长游泳，也无法自救。

        无论结果是什么，施琳都不可能再回来。

        在施琳的葬礼上，苏清桐麻木地看着来往的宾客，她就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站在那里，季向晚走上去抱住她，声音颤抖地说道：“苏阿姨，对不起，对不起，如果我、我……”那天和她一起回家，是不是就没有现在的事了。

        苏清桐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她紧紧拥抱着怀里这个和她女儿相伴了十几年的女孩，似乎想从她身上寻找到女儿的气息，她微弱地说道：“傻孩子，这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后面那句话，仿佛也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高考后的第三天，是施琳的生日，季向晚带了一束红色康乃馨，她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扯出一抹极难看的笑：“给你带了一束花，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以前你总说鲜花娇嫩难养活，还不如一盆仙人球。”

        季向晚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想想，我还没问过你喜欢什么花呢？你要是听到了，记得晚上托梦给我，下次给你带。”

        季向晚坐在墓碑前，断断续续说了很多话，大都是和苏清桐有关，比如她在葬礼后没多久又回到了课堂继续传道受业解惑，脸上总是带着忧伤的表情，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没人比她更深有体会了，班上即将要高考的学生是她撑着走下去的希望。

        虽然过去了几个月，但留在人们心上的伤痕是时间无法治愈的，季向晚留在了当地的大学，选的是施琳中意的大学和专业。

        当年，施琳挡在她面前，扶着她走上了回家的路，现在，她想以另一种方式带着施琳向属于她们的未来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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