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晕倒

盛夏的早晨，温度已经上来了。食堂离住院大楼有点远，回到病房时，李渺身上已经出了层薄汗，可看着病房里的女儿，他又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累。

        楚楚正和隔壁床的孩子一起在看《恐龙百科大全》。

        其实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病发的样子，很难相信她会是一个生病的孩子。状态好的时候，她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其他孩子更加的活泼开朗，只是手术了失血，脸色有点苍白。

        “这个字念yi，是翅膀的意思，翼龙会飞，你看图片上它的翅膀是不是很大？”

        “哇，真的诶，姐姐你好厉害！”

        独属于小孩子清脆的声音给病房带来了一丝生气。

        李渺走过去小声道：“楚楚，声音轻一点哦，赵叔叔还在睡觉呢。”

        赵叔叔就是隔壁病床的男人，叫赵立。男人还在熟睡，前天刚搬过来，情况不太乐观，刚来的那天晚上就因为心梗拉去抢救过。

        “爸爸你回来啦！”楚楚看到他，眼睛笑弯，压低了声音大张着嘴巴比着口型。

        李渺看着她搞怪的模样，笑着亲吻她的额头，学着她的模样大张着嘴一字一句地说：“把书收起来，吃早饭啦。”

        楚楚抱住李渺的头，在他脸颊上大大地mua了一下，“谢谢爸爸！”

        “渺哥，你们家楚楚真聪明，长得还这么可爱，你看她那个大眼睛，那个尖下巴，长得多像你。诶呦，这鼻梁骨这么高，随她妈妈吧，长大之后肯定是个小美女！”

        说话的是赵立的女人，身材瘦小，背像是被压着有点驼。头发枯绑着，神色恹恹，勉强挤着个笑容。

        李渺只听到过赵立清醒时喊过她小兰，具体姓什么不了解。

        没有人不高兴自家孩子被夸，李渺笑着回道：“你们家豆豆也聪明啊，还听话，带过来也不哭不闹的。”

        女人看着坐在床边看书的孩子，语气苦涩无奈，“他跟着我们受苦了，来附院之前我们也在老家那边住过几次院，实在没办法了才来了这里。为了赵立这个病，房子也卖了，钱也不敢用在别的地方。这是豆豆放暑假了，要等到下半年上学，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更何况是在这烧钱的住院大楼。

        楚楚属于先天性心脏病，之前一直好好的，一个月前上学的时候却突然发作。李渺接到电话赶过去时，真的觉得天都塌下来了。还好做了开胸手术后，情况有了好转。但是主刀医生说楚楚心脏畸形比较严重，还是要换心，目前只能等供体。

        最悲观的时候，李渺想，

        如果楚楚也离开她的话，他大抵，也是活不下去了。

        李渺看着楚楚吃了早饭玩儿了一会儿就又睡下了。毕竟是小孩子，又做了大手术，需要多休息。

        她睡的时候，李渺会抓紧时间跑出去打零工。他有一个兼职群，分拣快递分发传单或者帮人送餐送货，哪里招人他就去哪里。

        换心不是小手术，等供体是一方面，钱又是另一方面。他打听过，除去医保，还是要先准备30万。他带着楚楚的这八年里，省吃俭用打工，再加上之前剩下的，还差5万。但是等供体也需要一段时间，目前的收入还可以，再省省差不多今年就可以攒够了。

        剩下能做的，就只有等了。但愿自己，能够留住楚楚。

        再也别只留下他一个人。

        他看着楚楚熟睡的小脸，虔诚地祈祷。

        七月的中午空气闷热，风也吝啬。送完最后一餐，李渺坐在电瓶车踏板上，大口地扒着快餐。路边时不时有高中生经过，嘴里抱怨着明明是暑假却还要上课。

        那腔调一下子让他回忆起，当初邢彦初也是用这种埋怨的语气在他耳边说：“阿渺，我不想走！我不想刚毕业就和你分开。”

        李渺控制不住地想，他也会用这样委屈的语气和未婚妻依依不舍地告别吗？

        难以形容的酸涩随着愈来愈浓的想念涌遍全身。

        不，李渺，那不关你的事，不要去想。对，快吃饭吧，吃完还要去送货，要赶紧送完回去陪楚楚。

        李渺不停地扒着饭，囫囵应付完一顿。刚站起来把餐盒扔掉，眼前突然一抹黑，摇摇头，汗水又从额头滚下糊住了视线，脑袋也愈发的晕沉起来，整个世界只剩耳鸣声。他想抓着车龙头稳一下，却不小心抓了个空。

        倒下去的一瞬间，他似乎看到远方跑过来一个熟悉身影，还是和记忆中一样的高大，留着不长不短的头发。

        “班班长？”

        彻底晕过去之前，李渺无声地嗫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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