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见

高二结束时，李渺父母终于升了职，也更加忙碌起来。都要出差的话，谁来照应李涛和李渺两兄弟就成了难题。

        李渺倒是不用人担心，但是李涛时不时的大吼大叫，已经吓跑了好几个保姆。

        于是夫妻两人最终决定，把兄弟俩送到他们外婆那照顾。老人家在苏市老家楼下辟了个地方卖绿豆汤，李涛可以跟她待在店里，李渺可以转到那的一中继续读书。

        开学那一天，李渺忐忑地走到一中校门口。一眼看见门口有一个大大的显示屏，上面滚动播放着：

        热烈祝贺我校现高三（8）班的邢彦初同学荣获“国际生物奥赛（ibo）”金牌！

        国际的竞赛，又是金牌，这是天才吧。

        邢彦初

        李渺心里默念。

        这是他转学后，认识的第一个名字。

        办好手续后，教导主任就领着李渺去新班级报道。

        一路上，主任热情地给他介绍新环境，“李渺啊，以后你就在（8）班学习了，这个班也正好转走了一个同学。你们班班主任周老师是教化学的，他教学和管理这一方面啊都挺不错的，以后有事儿啊都可以找他”

        （8）班吗，刚刚那个屏幕上不就是

        说话间，李渺就被领到了（8）班门口。

        班里正在举行开学典礼，看到他站在门口，一个个都伸着脑袋好奇地往外张望。

        李渺看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孔，顿时有点无措起来。等到回过神来走进去，下面已经鼓完了掌，等着他做自我介绍。

        深吸一口气，他把准备好的词背出来，“大家好，我叫李渺，波涛浩渺的渺。刚从南市转过来，希望之后可以和大家成为朋友，一起学习，一起考上大学。”

        才刚刚说完，下面就传来噗嗤一笑，“哈哈哈哈哈，做朋友，一起学习哈哈哈哈，土不土啊！”

        “魏易！又是你！你高二闯的祸还少啊，高三了，心思也给我收一收。再说你这留的什么发型，你看看你”班主任拍着桌子，训斥着后排角落的男生。

        李渺红着脸偷偷打量着，那是一个几乎光头的男生，短袖袖子撸到了肩上，正翘着二郎腿瞪着他，眼神很是轻蔑。

        看到他瞪着自己，李渺连忙低下头，尴尬得更加手足无措。

        “以后给我老实点。对了，李渺，班里正好有个空位置，你就坐那儿吧，就是先委屈你了，没有同桌。”

        空位在最后一排，李渺刚走过去坐下，就听见他又继续说：“那个邢彦初，以后还是你当班长，结束后你带着新同学熟悉一下环境。”

        话音落下，坐在他正前方穿着蓝白校服的男生点着头应了声：“好的，老师”，声音比较低沉。

        班主任又交代了一些事项，李渺听着听着就恍起神来。

        他不自觉地被男生的后脑勺吸引了注意力，试图把他和显示屏上的获奖天才对应起来。

        男生侧头时，李渺可以看到他高耸的鼻梁和清晰的下颌线，眼睛看着像是深邃的桃花眼。

        即使看不到全貌，李渺想，这个人肯定不丑。

        想着想着，一张脸就这么突然转过来，男生浓烈俊俏的明艳五官就这么撞入他眼底。

        他怔怔地想，原来，真的是桃花眼。

        只看一秒，他就感觉要被吸进去了。

        男生的声音适时响起，“你好啊，新同学！我带你去参观一下你的新学校吧！”

        李渺愣着，过了几秒才呆呆地说了声，“嗯，好的，谢谢。”

        “这边是高一的教学楼，这边是高二的，拐过去那个楼就是食堂”

        一路上李渺只间或说了声“好的”“嗯嗯”，脸顺着邢彦初指的方向看一看，似乎在努力记住各个建筑的样子和方位，其余便不再抬头，也没再看邢彦初一眼，耳朵却一直红着。

        等到了校门口，他才快速抬起头，说了一句：“谢谢你，班班长。”

        男生比他高一个头，爽朗的笑声从斜上方传过来：“还没结束呢，你刚来，还不认识路吧？今天怎么来的？”

        “我我外婆送我上的公交车。”他垂着头，低低地答。

        “你住哪儿？”

        “嗯，应该是叫龙江一村，就龙江站那边那个老小区。”

        “哦哦，我知道，旁边有个很大的水果市场是吧，坐47路就能到。我妈正好让我买点水果回去，那我顺便带你坐一遍公交，你应该就能记住了。”

        李渺猛地抬起头，下意识地想开口拒绝。可邢彦初已经边往公交站台小跑，边回头跟他招手：“正好车来了，快过来。”

        看着他的背影，李渺只好跟上他的步伐，迈上了公交。

        车上没有多余的座位，李渺咬着唇还是走过去站在邢彦初边上，抓着扶手，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子。

        直到车子启动起来，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开学第一天就和新同学一起坐车回家了。

        这是他，前所未有的。

        一路上，李渺都低着头，没好意思说话。

        邢彦初站的地方大概和自己一人宽，李渺余光瞥过去，注意到他穿着一双运动鞋，鞋码很大，看着像有43码。复又看着自己，相比之下，小了快一拳了，李渺的神色也不禁懊恼起来。怪不得之前一直被那帮人嘲笑娘娘腔

        邢彦初对像自己一样的新同学，也是一样的热情、从容，甚至还有一丝温柔，而且他还是个学霸，像他这样的男人，在学校应该很受欢迎吧。

        正想着，突然一下急刹车，李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撞入了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男生身上的热气也扑了他满脸。

        伴随着关切的声音，一双有力的臂膀把他扶好，“你没事吧？”

        李渺连忙站稳抓好扶手，红着脸回：“我没事我没事，对对不起撞到你了，你没事吧？”他下意识地想伸手抓着邢彦初看看，又回过神来赶紧缩了回去。

        邢彦初笑道：“我也是没事儿。”

        到站时，李渺的外婆刚好在外面等着。

        “阿渺，你都回来了啊，我还准备去接你呢。”

        “不用啦外婆，我同学带我认识路了。以后我可以自己上下学。”他指着旁边的男生，不好意思地介绍着：“这是我的同学邢彦初，也是我们班的班长，他带我回来的。”

        “诶呦，是阿渺的班长啊，真是个好孩子，长得也真精神！正好我刚煮了绿豆汤放在冰箱里，小同学也来喝点儿啊。天这么热，喝一点清凉解暑。”

        “不客气的奶奶，我也是正好顺路，不用麻烦，诶”邢彦初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李渺外婆抓着胳膊往家里领。

        “诶呦，就一碗绿豆汤，客气什么啊，不麻烦。以后啊，还得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我们家阿渺啊！我跟你说啊，我们家阿渺别的都好，就是胆子有点小，有点内向，他小时候啊”

        李渺跟在身后，听着外婆说着他小时候的糗事，耳朵更红了，没好意思插话。

        等到了店里，看到桌子上李涛的玩具，李渺才猛地反应过来。

        许是他今天一直被邢彦初照顾着，有点得意忘形了。

        要是被邢彦初看到李涛的话，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虽然嘴上不说，但眼里却带着虚假的怜悯和真实的嫌恶。

        以前的记忆又再度被不自觉地翻了出来。

        “李渺，你哥哥都不可以自己吃饭啊！”

        “李渺，你哥哥以后就只能靠你啦！”

        “李渺，你哥哥怎么和你们交流啊？”

        “李渺，你哥哥好可怜啊！”

        怕什么来什么，外婆才拉着邢彦初坐下，就听见帘子后面休息的地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李涛醒了。

        帘后的脚步声像是李渺的催命符，他不由捏紧了手心，微抖着身子在心里计时，

        还有30秒，邢彦初会发现李涛；

        还有1分钟，邢彦初会发现李涛不正常；

        还有2分钟，邢彦初会不自在地打招呼；

        还有5分钟，邢彦初会找借口回家，

        然后，他们这辈子，就会只是说过几句话的，

        同学。

        这其实没什么，李渺一直是这么过来的。

        他努力安慰着自己，不要因为对邢彦初有一点莫名的好感就有所期待，哪怕只是做同学，哪怕可能有那么一点遗憾，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李涛撩开帘子的一刹那，李渺已经想好了措辞，

        “是的，这是我哥哥。”

        “生下来就这样。”

        “看过的，但是说看不好了。”

        “回家吗？好的，那你路上小心一点。”

        想着想着，李涛就走了过来：“弟弟，你你回来了，喝绿绿豆汤。”他说话不清不楚，脸上带着傻笑，眼神也并没有聚焦。

        李渺还没来得及认命开口，就看见旁边坐着的邢彦初突然站起来笑着说：“李渺，这是你哥哥吗？原来你还有个哥哥啊！”

        “对，他叫李涛”，李渺攥着裤缝，难耐地介绍，低下头等待着最终宣判。

        “你好啊，李涛。”邢彦初举起了手打招呼，“我叫邢彦初。”

        李渺看着李涛学着邢彦初颤颤巍巍地举起右手，嘴里念叨着：“邢初？”

        “对，邢彦初，李渺是我的朋友，你是李渺的哥哥，以后我们也是朋友啦！”邢彦初抓住李涛的手晃了晃，笑着介绍自己。

        李渺猛地抬起头，

        朋友，朋友？

        是自己听错了吗？邢彦初说他们是朋友？

        可看着邢彦初脸上真诚友好的笑容，他终于反应过来，是的，他没听错，邢彦初真的说了他们是朋友！

        李渺怔在那里，攥紧的手心已经开始发麻。

        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的画面也开始褪色。

        世界仿佛只剩邢彦初脸上那从容灿烂的笑容。

        这八年来，他一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画面。

        因为，

        那是李渺喜欢上邢彦初的，

        第一秒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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