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岁月-枯井-烟火（四）

　　君梦溪一语落下，饭桌上的气氛骤然凝固起来，叶红鱼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伸手拔出了从未离过身的剑。

　　坐在餐桌对面的小灵没有收回目光，依旧盯着窗外的天空，嘴角却逐渐勾起，呈现出一个有些病态的笑容。

　　“那根绳子……是你投进来的？还是别的什么人？”

　　君梦溪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伸出手按住叶红鱼的手，让她把剑收起来。

　　小灵嘴角的笑容逐渐浓郁，随口说到：

　　“这很重要么？”

　　“当然很重要，如果是你投进来的话，那你这几年的确过得很不错。”

　　君梦溪脸上表情有些认真，边说边拿起筷子夹了些菜到叶红鱼的碗里，示意她多吃点。

　　小灵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漫不经心地说到：“你与你妹妹的感情倒是不错，当年一别却是不知你还有个妹妹。”

　　叶红鱼将碗里的肉片送进嘴里，细细咀嚼，肉质鲜嫩，烹制者的技术也很到位，倒是一道极为美味的料理。

　　“我和四老先生的感情自然是不错的，毕竟尊老爱幼的道理我也是懂的，倒是你，一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谈，是不是有些心虚呢？”

　　说着，她放下了筷子，站起身子，语气笃定道：“投绳子的人不是你，他是谁？”

　　小灵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趣，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身子微侧，靠在窗台上。

　　“他呀，倒是一个有意思的人，为了那些痛苦挣扎的灵魂，甘愿去到了更昏暗的深渊里呢！”

　　小灵的语调轻快，又带着些许惋惜，却让君梦溪变了脸色，思索了一会，目光转向他的右腿。

　　“我还不知道，你的右腿是怎么了？”

　　小灵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语气嘲讽地说到：“哼，看来大唐闲适的生活倒是让你忘了那道食材的鲜美滋味，真是堕落啊，君梦溪。”

　　君梦溪眼神微凝，收在袖袍里的手骤然握紧。

　　旁边的叶红鱼面无表情说到：“我倒是奇怪，你伤的是腿，又不是脑袋，却为何总是像只思维跳跃的蛤蟆一样说话，真是令人生厌。”

　　小灵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变得戏谑，他俯下身子轻轻锤了锤自己的右腿，淡然说道：“食材被食客吃去了，我自然便瘸了。”

　　说着话音一转，调笑道：“姑娘倒是十分聪明，看你吃得享受，想必这道食材的鲜美，姑娘定是很喜欢的吧？”

　　叶红鱼脸上骤变，顿时一种恶心感从胃里泛出，弯下身子，伸手捂着嘴干呕着。

　　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君梦溪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

　　“他骗你的呢，若真是那东西，我又怎么会让你吃。”

　　缓了一会，叶红鱼才直起身子，将桌上的碗筷推的远了些，似乎是极为忌惮那些菜品。。

　　靠着窗的小灵勾起嘴角，欣赏着叶红鱼的表现，有些愉悦地站起身子，伸手将窗户关上。

　　“看在那碗粥的份上，我再提醒你们一句，马上天就要“黑“了，不要离开房子，不然……”

　　话音一顿，脸上表情逐渐变得病态，语气期待地说到：“当然你们也可以出去玩玩，毕竟嘛~那将会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对吧？”

　　闻言，君梦溪沉默着，没有搭腔，目送着小灵一瘸一拐地走进走廊左侧的房间里。

　　良久，叶红鱼起身，低头盯着君梦溪的眼睛，认真道：“还是那个问题，当年在南晋……你也吃过……那些东西吗？”

　　君梦溪抬头看着叶红鱼，她清丽的脸有些苍白，弹嫩的唇瓣微微抿着，明亮的眼眸紧紧盯着他，他甚至能从其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沉默了一会，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没有移开目光，看着她眼中属于他的倒影，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我和你说过的，没有便是没有，我可从来没有欺骗过你。”

　　盯了他一会，确认他没有说谎，叶红鱼满意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平日里他总是高她一头，现在这个角度倒是极为方便。

　　“既然如此，那这个人说些故弄玄虚的话，究竟有什么用意呢？”

　　女孩的语气有些不悦，似乎是对小灵刚才在饭桌上的言论十分不满。

　　君梦溪笑了起来，理了理被她揉乱的头发，转头看着紧闭的窗户，收敛了笑意说道：“四年未见，小灵……变得有些邪性，他所谓的“姐姐“恐怕……”

　　叶红鱼瞥了一眼小灵的房门，想到刚才在伙房里看见的物件，说道：“'陈记烟火'，我们探查过的所有古屋里都有带这个标志的箱子。”

　　“夜空中绽放的烟火，能给找不到归路的灵魂指引方向。”

　　“什么？”

　　君梦溪推开了被小灵关上的窗户，从这里可以看到村子中心的那棵巨大的枯树。

　　“这句话在那晚的木棚，还有我们去过的那家干粮店里都出现过，下一句是……”

　　“这是一场没有逝者的葬礼。”

　　叶红鱼面无表情地接到，眼中浮现出那位中年老板的影子，又顺着君梦溪的目光看了一眼村中心的枯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二人眼前一亮，猛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绳子是那人投下来的！”

　　停了一会，叶红鱼伸手关上窗户，转头看了看走廊，道：“你有把握对付小灵吗？”

　　君梦溪低头看着窗户上的虫洞，想了想说道：“他身上的气息让我有些熟悉，应该是一位神符师，那些黒符应该是他画的，若仅仅如此，我不会败，但是……”

　　“就怕他还会阵法……”

　　叶红鱼皱起了清顺的眉头，有些无力，她再一次感受到这种无力感，因为自己低微的境界。

　　“那棵树是一定要去的，他所说的'昏暗的深渊'也让我有些在意。”

　　君梦溪看着身前低着头的女孩，伸手按着她的肩膀，将她按在椅子上，说到：“叶红鱼，如果我要你将那件东西带到那棵树那里，你有把握做到吗？”

　　叶红鱼紧了紧手中的剑，抬头看着他的眼睛，脸上表情有些冷淡。

　　“可以，但前提是你能拖住他。”

　　君梦溪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妥，放开了按住她肩膀的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纠缠在一起。

　　“外面……可能会出现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很危险。”

　　叶红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你是在小瞧我？”

　　君梦溪摇了摇头，手指依旧没有松开。

　　于是叶红鱼接着说道：“如果我死在这里，那还何谈要杀那人，所以在杀了他之前，我不会死。”

　　女孩的眼神极为坚定，看着君梦溪的眼睛，没有丝毫动摇。

　　紧闭的窗户开始摇晃起来，却没有分散两人的注意。

　　二人对视了一会，君梦溪移开了目光，嘴角逐渐勾起，他伸出手敲了敲叶红鱼的脑袋，说道：“你倒是很聪明，本以为能多瞒你一会，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所谓的“妖物作祟“……”

　　叶红鱼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伸出一只手沾了些水，在桌子上写着：“那棵树绝对不能去，至少现在不能。”

　　君梦溪看着桌上的字，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抹去，边用手沾着水边说：“待会你带着那件东西，先到那棵枯树那去，我会先拖住小灵。”

　　话音刚落，桌上的字也逐渐成型：“我会先跟他聊聊，你带着我的符，还有那些东西，去找到‘他'，我知道‘他'在跟着我们。”

　　叶红鱼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些符纸，打开布袋，拿出了其中的物件，又伸手推开了窗户，外面的东西看着打开的窗户顿了顿，却被一张符纸贴中了头，化作飞灰消散在空气中。

　　最后看了君梦溪一眼，叶红鱼理了理自己的衣裙，翻出窗外，片刻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君梦溪看着天空中翻涌着的黑色云层，嘴角的弧度逐渐扩大，随手将窗户带上，转身向着小灵的房门走去。

　　“希望'他'能带你进入'里'吧，不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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