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八章 惊世大密险些漏白

翌日，天刚蒙蒙亮，柳汀溪精心梳理了一翻，身着白底镶嵌玄色丝羽的束腰玉带袍，跨上爱马雪里红，直奔京都郊外的挽云山。
  护卫柳清跟着自家主子下马，徒步爬上挽云山。山顶，白雪皑皑，雾淞层层叠叠，冷凛的风刮过，雪花如云涌。
  “王爷，您看，那里……应是长安王的云心斋吧？”
  “嗯，云心斋。”
  柳清又道：“王爷，属下听闻一事，说云心斋管事温仁歌与潇云馆的护卫林越，近来联动甚密！”
  柳汀溪闻言，双眸立显森寒之气，他薄唇抿了抿，沉声问道：“潇云馆？”
  柳清：“嗯……前日，林越出现在长乐坊，与一个面带金属面罩的男子约见，两个时辰……”
  “颜霜姑娘怎么说？”
  “姑娘说，这二人每隔半旬便来在此聚会。”
  “同宴的人，大多是江湖侠客……只是，每次酒宴间，二人均以方便为由离开。”
  “嗯，令她继续盯守！”
  “那，王爷，柳哲他们呢？”
  “让他们也秘密跟进，尤其是潇云馆！”
  “是！”
  柳清放飞白鸽，转身跟着主子进入一座茅房，茅房共有两间房，虽简陋但还算整洁。
  进门，只见屋子中间摆放着一张石头圆桌和四条木头凳子。旁边是炉炕，炕里有木柴正燃烧着，悬挂着的鼎罐里沸腾着，热气袅袅，让人顿时温暖了不少。
  柳清是首次来，双瞳东瞅西望。
  “别看了，这里是本王的行所！”
  柳汀溪有些认真又有些自嘲地说，柳清咂舌，深知王爷性情冷淡，不喜欢别人东问西聊。所以，他也就什么都没问，学着王爷围坐炉炕边。
  “小宝，大叔来看你了！”
  不一会，只见一个半大的男孩揉着眼从里屋出来，稍一愣神便惊喜大叫：“大叔、您终于来了，小宝可想您了！”
  “嗯，大叔也想小宝！”
  “晚娘，她人呢？”
  柳汀溪轻声问着，双眸扫向里屋。小宝摆了摆手，眨着大眼睛：“晚娘昨日去长坝集市，买了米就回来。”
  “昨日去的？”
  柳清打插问道，小宝点点头。
  柳汀溪疑惑地在屋内走了两圈，眉头紧蹙，吩咐柳清：“你速去长坝打听一下！”
  柳汀溪画好晚娘画像，柳清揣进怀里转身出了茅屋。
  ………
  “小宝，待雪融化，你可以下山，寻你家人了。”
  小宝垂眸，半天不言语。柳汀溪见状，走过去扶着他的双肩：“怎么了？找你爹妈还不高兴吗？抬起头来……”
  小宝抬头，一双大眼里泪光闪闪，小小的他使劲地咬着后槽牙，小脸紧绷，不让眼泪流出来。
  “给我说说，你怎么了？”
  “哇！哇！！”
  小宝张嘴大哭，哭了好一会才抽抽噎噎地说：“我爹娘和妹妹没了，余家寨的乡亲们都死了……”
  “余家寨？”
  “你是余家寨的人？”
  “大叔，您也知道我们余家寨么？”
  柳汀溪点头，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半年前，余家寨三百多名老老少少，也许除了小宝，其他人均葬生于火海……
  那日深夜，他被一组神秘人追杀，起初，他并未将这些黑衣人放在眼里，打打杀杀，敌人死伤无数。而他，凭着过硬的工夫和睿智，最终在一个女人的协助下冲出百人重围。
  出了城，没想到敌人在半路埋伏着狙击手，柳汀溪腹背连中数箭，流血过多，昏昏欲坠。一名黑衣敌人扑来，企图一刀结果了他。
  “怎么样，柳王爷？别怪老夫心狠！！”
  柳汀溪觉得那蒙面人声音如熟悉，正欲问个究竟，只见黑暗中，有女人的娇喝声传来：“老匹夫，你休要昌狂！”
  “嗡嗡……嗡嗡”
  一阵奇怪的叫声由远而近，瞬间，漫天的黑羽布满夜空，闪着银光的飞翼扑向黑衣人……只听得嗷嗷的哀嚎声充斥着耳朵，甚至是撕心裂肺。
  很快，黑衣人死伤大半，惊恐万状，拚命逃离。慌乱中，还有不少跌下了扶风悬崖下。
  柳汀溪因为伤势过重，眼睑沉沉闭合……待他醒来时，眼前则是一群纯朴善良的庄户人。他们就是余家寨的父老乡亲，尤其是小宝的爹余仁礼，他不但请来医士为柳汀溪治疗，还上山釆草药为他清洗伤口……
  “小宝，你爹爹是？”
  “余仁礼，我娘叫年兰心，妹妹……”
  “我知道，她叫小月……”
  “嗯…我妹妹，她才五岁……我之前在学堂，住在舅父家里，不然……呜呜”
  小宝又伤心地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挂满他的小脸。柳汀溪歉疚至极，心情异常沉痛，他将小宝护在怀里，一边为他抹去泪珠，一边安抚着：“小宝乖，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以后，只要有爹爹在，再没有人敢伤害你！！”
  小宝抹了把泪水，双腿颤抖着跪下：“爹爹在上，小宝又有爹爹了！”
  柳汀溪闻言，再次心如刀绞。

  他亲手为小宝煮了碗热汤素面，歉意道：“小宝，你将究着吃，爹爹下山去办完事，回头给你炖大肘子吃！”
  小宝懂事道：“爹爹，您也吃点，一会下山才不冻的慌！”
  柳汀溪慈爱地揉揉小宝的头顶，父子俩刚把面吃完，外面响起“嘎吱嘎吱”的脚步声。
  “爹爹，是柳清回来了。”
  “王爷，我已经将晚娘的画像交与柳姝她们……
  “嗯嗯，务必尽快找到她！”
  柳汀溪心中，突然生起一丝疑窦：“晚娘是否就是那夜救他的女子？”
  “她说，救你乃是巧遇，举手之劳而已。”
  柳汀溪不信，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巧合？
  临行时，小宝挥着小手，依依不舍：“爹爹，早些回来，爹爹……”
  柳清诧异地看来看去，“王爷，您收了小宝做义子？”
  柳汀溪嗯了一声，加快了脚步。
  ……
  伟岸的他，昂立于风口处，衣袂飘飘，面对崇山峻岭，此时此刻的柳汀溪，心中虽澎湃万千，面容却一付淡然，孤寂而清隽。
  柳汀溪凝视前方，表情越发沉重。
  透过风雪，依稀可见的的云心斋，外看灰瓦白墙，朴实无华。其实，内里布局严谨，楼亭仓舍，错落有致。
  庭院后方，左右两座高耸的塔楼，尤如两只巨瞳，紧紧盯守着京都方向。
  “咳咳……”
  “王爷，您的旧疾又犯了，这里寒气太重，咱……”
  柳清瞅着连咳嗽数声不止的自家王爷，一脸忧色，赶忙递上止咳丸。柳汀溪咽下药丸，抚了下脖颈：“放心吧，本王的身体没大恙！”
  “怎会没事？……为抓那黑衣人，王爷您冒着风雪……数夜蹲守，这咳嗽也越来越厉害了……！”
  柳清愁肠百结，奈何王爷他忠心无二呢！
  “王爷，您这样为她拚命，值得吗？”
  柳清愤愤嘟囔，柳汀溪双眸横去，吓得他浑身绷紧，双瞳含忧站在一旁。
  柳汀溪横眸：“过来！”
  柳清凑身，柳汀溪拍了拍他，缓了缓，口气温和了一些：“以后，不允妄议，娘娘她……真的太苦了，嗯？！”
  柳清：“呃……”
  “娘娘她……派太子殿下和林姑娘前来慰问……想毕，已明白本王的所为，只是，眼下危机四伏……”
  “那，王爷，咱们抓的人，他吐出些什么没？“
  “快了！……”
  “哦，难道……太后娘娘她还未觉？”
  “嗯，这正是本王担心的，云心斋那位……”
  柳汀溪心底来回思涌：“云心斋，难道真是你在布局？你的同谋又是谁？”
  一向冷静的柳汀溪，此刻眉间紧蹙，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王爷，您……？”
  柳清急得双眸湿润，嘴巴张了张，没再说话，两行热泪奔溃而下。
  柳汀溪咳出一汪殷红，苦笑：
  “没事、本王没事……”
  柳汀溪摆摆手，脸色苍白，吁气道：“下山。”
  ……
  主仆二人刚到半山腰，一阵跶跶的马蹄声传来。柳汀溪抬头，眸色里充满了十二万分的精喜。
  柳清欲言又止，眼神瞬移，山下一匹红鬃汗马映入……“那是……太后娘娘？！”
  柳汀溪展眉，足下生风，掠过重重积雪，飞一般奔向那道霓虹丽影。
  柳清嘴角上扬，眉眼带笑，嘿嘿乐着。
  半晌才唏嘘：“诶，太后娘娘……您终于来了！！”
  “王爷呀……您受诽谤的日子……该结束了吧？！”
  柳清，这个长相憨厚的男子，这一年多，他的主子被指……奸臣，他们这些下属也成了企图谋权篡位的帮凶。
  起初，他想不通，这个为盛唐开强拓土的股肱之臣，一人之下的柳亲王，怎么会莫名……跟着大周余孽去谋反呢？
  直到三月前，柳汀溪一步步扫清大周余孽，又将平南骗进柳田庄的死局后，才让他给汤太后送去密函……
  想到这，柳清感慨万千，自家王爷真是不容易啊，为了江山社稷，大有三千越甲可吞吴的气概！
  几次遭人暗算，腹背受敌，险些陨命。
  都说好人有好报，王爷这样的人，甘愿舍身成仁，忠心耿耿呀！可他转念一想……也许，太后娘娘对王爷更重要？
  ……柳清思衬着，仰面，轻轻抹去湿润的眼尾。
  尔后，他取下腰间的酒囊吹了一口，一丝释然挂在唇角。
  王爷他，为了新统的偌大盛唐，甘愿背上污名。直到这会，柳清才明了一切，他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傲娇的笑容。
  原来，这些都是柳王爷的谋划，“啧啧……任何人，任何势力，想要颠覆盛唐王朝，只要有王爷这样的人在，妄图之人皆是白日做梦！！！”
  只是，柳清只是个小护卫，他万万没有想到，一个更可怕的阴谋正在步步逼近他们……
  ……
  山下，隆兴驿馆内，汤太后看着一脸倦容，而且面色苍白的柳汀溪，含霜的杏眸，渐渐潮红。她瞥了一眼柳汀溪，咬咬牙，鼓着腮帮子瞪着柳汀溪。

  柳汀溪心里一阵发怵，多少年了，他确实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说给她听……
  只是……眼下还不能，诶，待到隐患尽除吧！
  “咳咳……微臣见过娘娘……”
  话音未落，柳汀溪心口一阵绞痛，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柳汀溪，阿溪……你怎么了？”
  “本宫……不，汤圆不能没有你，你快醒来，醒醒！”
  汤太后吓得小脸惨白，泣不成声。
  屋外，沐青鸾听见响动，冲入屋内，看见汤太后抱着柳汀溪双眸垂泪，悲痛欲绝地喊着他的名字。
  “快，备轿，本宫不能没有他！”
  “娘娘稍安，下官马上安排，柳王爷吉人多福，您且安心！”
  沐青鸾说罢，正要扶起柳汀溪，耳边却传来幽幽之音：“汤圆，阿溪没事，阿溪还有好多话要同你说呢！”
  慕容姬愣神一瞬，心明了然：“王爷，下官这就去……请医士来。”
  柳汀溪拱手，冷硬道：“多谢慕容大人！”
  不等慕容姬出门，他一把抓过汤太后的小手，美眸含泪，动情：“汤圆，汤圆……阿溪对你，情比金坚，此生不渝……你相信么？”
  “嗯，我信，只是，心里好疼，好疼……”
  “嗯，是阿溪的错，阿溪实是计穷……只能出此下策、让你受惊了！以后，不会了……”
  说着，就要拥她入怀。汤太后轻轻推开他，低眸半晌，揪着柳汀溪的衣领，冷声：“柳汀溪，你和平南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炽奴……统统都给本宫老实禀来，不然……”
  柳汀溪愣了愣：“……汤圆，你不是相信臣吗？干嘛还揪着这些，都让它翻页，好么？”
  连连叹气：“古人云，唯女子与……什么难养矣？”
  汤太后侧眸，杏眼爆烈：“你说甚么？你找死么！”
  说完，一双小手狠狠揉捏着柳汀溪俊俏的脸颊，捏着捏着，汤太后竟有些不真的错觉……她眨了眨双眸，眼前人，的确还是那个号称战神的柳汀溪，可是方才，自己的错觉……她抚额，苦笑溢满眸底。
  一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柳汀溪，这会子傻傻笑着，任其揉扯，唇角的弧线越发上扬，眸底渐渐潮红，如梦初醒！
  一通打闹后，柳汀溪将心中思虑和摸查所得一一相告，只是隐下了对云心斋的疑虑。
  汤太后一听潇云馆，内心如焚，眸光犀利地盯着柳汀溪转了一圈：“你个老狐狸……还掖着什么秘密？本宫不信，只有潇云馆涉及？”
  柳汀溪看了眼离他们不远的女官慕容姬，欲言又止，压低声调：“这里，不是说话之地，臣领您去一地方细述。”
  汤太后眨了眨眼：“无妨，慕容大人，本宫信的过！”
  柳汀溪抿唇，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伸手拉着汤太后走出屋子。
  “娘娘、王爷，外面寒气重，下官已备暖胃汤，您们饮了去，可好？”
  “不了，多谢慕容大人！！”
  柳汀溪冷眸瞥过慕容姬，尤似一把寒彻入骨的利刃，虽说只是一瞥，却让慕容姬的心发颤。
  “他这眼神……是怀疑了什么？”
  慕容姬强挤一丝笑意：“太后娘娘、柳王爷，您们慢慢聊，下官……去厨房看看。”
  汤太后点头，柳汀溪阴沉着脸看她离开，拉着汤太后迅速跨上马背，奔向紧临云心斋的归元山庄。
  岔路口，柳清早已恭候在此，见二人同乘一骑，汤太后身上的红色斗篷在风中飞扬，灿如一朵红莲盛开，十分迤逦迷人。
  忍不住挥手大声呼唤：“属下恭迎太后娘娘，娘娘绝色无双，母仪天下！”
  “瞅瞅，你的属下都这么油嘴滑舌么？”
  柳汀溪闻言，眸色坦然：“他没说错，朕的汤圆，自然是天下绝色，母仪天下的！”
  红鬃汗马脚力苍劲，咴咴疾跑，因寒风凛冽，汤太后双手紧紧环抱着柳汀溪的后腰。
  猛然听见柳汀溪的话，尤如五雷轰顶，她的身子皆是一震，跳下马背，手握长剑直接抵到柳汀溪的胸口，厉声大喝：“下来，你到底是谁？”
  柳汀溪跳下马，面色甚是凝重，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嘴巴，谄笑道：“太后娘娘，方才是微臣的嘴秃噜了，还望娘娘恕罪！恕罪！！”
  心中却叫苦不迭：“这该死的破嘴！”
  此刻，他还不想这么早就托底“交待”啊，只有破了最大的阴谋……嗯，他得继续忍着！
  柳汀溪赶忙赔罪，他只得将如何抓获平南等余孽赘述一翻……不知怎的，又惊又怒又疑惑的汤太后，竟然选择了相信他。
  原来，在汤老夫人中毒事件发生后，柳汀溪将计就计，以调查为名离开，暗中摸查平南等人的踪迹。
  两月后，柳汀溪找到一个契机……他将太子上官圆绑架送给平南，获得平南初步信任。接着，他又领人烧了太医院，还为平南筹集了三万两黄金，作为有朝一日反攻朝廷的储备经费。
  半年后，平南完全信任了柳汀溪，他们言之凿凿，联盟共进，誓将盛唐政权瓦解后，二人划疆而治，自立为君。
  只是，平南还是作茧自缚，柳汀溪送上的人质上官圆，其实也是他与太子爷的一个计谋。
  上官圆虽说年少，脑袋瓜却是聪明，睿智的。
  ……
  半年前的一天，柳汀溪约见了上官圆，并将心里谋划对他言明，上官圆清亮的眼神虽然充满诧异，但他垂眸想了想，还是兴奋雀跃：“仲父，为了盛唐社稷，圆儿愿意一试！”
  “圆儿别怕，仲父有能力保你万全！”
  “嗯嗯！！！”
  就这样，上官圆配合着被掳走，柳汀溪的人按计将他送去雁塔山寨关押。数日后，柳汀溪又暗中派人救出了上官圆。
  ……
  此时，柳汀溪领着汤太后前往归元山庄，只是，他没想到，茫茫大雪覆盖下，一双恶毒的眼睛正窥视着他们……
  （未完待续）
  余热焰/原创
  2023.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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