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章 谢氏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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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婶正在拿袖子擦着泪水,“三小姐,虽然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不是大少爷,但看他的年纪也对得上,大少爷到今年,算算也有二十岁整了呢。还有他的相貌,跟小姐的外公年轻时十分相像。二夫人屋里,还有一张小姐外公年轻时的画像呢!”
“可是他为什么不认我这娘啊?大宝失踪的那年也有五岁了呢,他不应该不记得娘啊,他小时候很聪明的,都已经会认字会写娘的名字了,就算不记得娘的样子,但是他也应该知道他是谢府的大公子,是娘的儿子啊……”
夏玉言扑到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云曦心中也是很沉重,夏玉言之所以在谢府里忍气吞声,无非是因为没了儿子做依靠,女儿又胆小怕事,常年生病才一直隐忍着。
她又是个乡下来的女子,娘家的人又没了,没有依靠前路渺茫,不隐忍,她与女儿焉能在强势的安氏与冷漠无情的谢锦昆掌管的府里安然活下去?
“曦儿,娘盼了十五年的大宝啊,他竟然不理我了。”夏玉言搂着云曦放声大哭。
云曦微微叹息一声,弯腰扶起夏玉言。
“娘,先别哭了,假如他真的是大哥的话,这不是一件高兴的事吗?说明大哥还活着啊,也许,只是他不记得了呢?毕竟时间这么久了……”云曦安慰她说道。
“曦儿,你说的……是真的?”夏玉言不哭了,看着云曦问道。
“真的,娘,有些小孩十岁离了父母,时间久了也不一定记得小时候的事啊。”
夏玉言擦了擦泪水,“曦儿,你说的有几分理,也许他真的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总之,找到他再跟他好好说说不就是了。”
“娘这样想就好了。所以,您就别哭了啊。”
“不哭了,娘现在去找他去,”夏玉言说着朝着谢枫离去的方向飞快的跑去。
云曦追上前拉着夏玉言,“娘,您又不知道他在哪里,叫什么名,到哪儿找啊?”
“那……那可怎么办啊?”夏玉言茫然的看着前方,渐渐地又哭着自责起来,“我怎么看到他就一激动,竟然忘记问他叫什么名字了?”
云曦叹了口气,“娘,有女儿在呢,女儿已经长大了,会有办法将他找到的,娘你就别担心了。”
“曦儿,娘是想早点知道他是不是你大哥。”
“女儿知道,女儿也很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大哥。”云曦抱着夏玉言说道。
口里安慰着夏玉言,她心中却生出几分狐疑来,刚才看那谢枫的样子,分明是不想看到夏玉言,他的眼神哪里都看了,唯独避开了夏玉言。
还有他离开时的模样,几乎是在狼狈的逃。
逃?这又是为什么?
就算是认为夏玉言认错了人,说清楚不就是了?为什么毫不理会的飞快的逃走?
不过,她记得那日安杰说他是顾府管事的养子,在五城兵马指挥司的东门任副使。知道任职的地方与姓名,总有机会问上一问。
只是今日夏玉言的情绪不好,那谢枫又有意逃掉,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看来还得另选时间去找他。
想到这里,云曦又软语安慰了夏玉言一番,这才稳定了她的情绪。
夏玉言虽然不哭了,但她整个人都像是掉了魂儿一样,连桂婶的神色也是怏怏的,云曦只好命青衣将马车掉转头往府里走。
见赵玉娥与她的丫头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她有些歉意的拉着赵玉娥的手,“玉娥姐,对不起啊,本来想同你一起出来吃饭的,但是我娘她……”
赵玉娥微微一笑,“没有关系的,曦表妹,我在百福居里也很无聊,你能同我出来走走我就很高兴了,没吃饭回去吃也一样的啊,难不成大厨房里的人还饿着我不给我饭吃了?”
云曦也笑了,“那些厨娘可不敢的。她们要是敢欺负玉娥姐,老夫人不答应,我也不会放过她们。”
“你这丫头!”赵玉娥嘻嘻笑起来。
……
马车又重新回了谢府。
青衣将空马车赶去了马厩。
云曦与桂婶扶着夏玉言,赵玉娥与她的丫头走在后面,一行人往府里走去。
走到后院里,赵玉娥带着侍女回了百福居后,夏玉言转身对云曦说道,“曦儿,你回自己的园子里歇息着,待会儿娘让桂婶给你开小灶做几个小菜。”
“娘,我要到夏园同你一起吃饭。”云曦依旧拉着夏玉言的胳膊,撒娇说道,夏玉言的神色一直不对,她有点不放心。
“听话,娘还有事呢,你先回园里去!”夏玉言说着将云曦往她曦园方向的那条路上推。
“娘,那……我回去了,你千万不要多想啊。”云曦知道夏玉言倔强起来怎么劝说也没用的。
“娘是大人,用得着你这小孩子操心?”夏玉言朝她挥了挥手,与桂婶往夏园走去。
青衣这时也走过来了,她看了一眼夏玉言的背影对云曦说道,“小姐,奴婢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云曦随口问道,眼睛却是依旧看着夏玉言的背影,而且微微拧着眉尖,心中想着要不要去找一下那个谢枫。
青衣看了看左右,然后小声的说道,“咱们今天在街上时,马车不是与对面的一辆马车差点撞上了吗?小姐你猜怎么样,奴婢看到那辆马车了。”
云曦马上回过头来,“哦?差点撞上我们坐的马车的车?有什么不对吗?”
两辆马车险些撞上的时候,云曦正与夏玉言以及赵玉娥坐在马车里面,是以,外面发生的事,她并不知情。眼下见青衣这么说,似乎还另有文章?
“哼,什么差点撞上,分明是故意往咱们马车上撞的!”青衣脸色一沉,唇角扯了扯。
“你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云曦问道,故意撞她们?这又是谁在挑战她的底线?
“还有谁,就是马厩那里新到的那个看马厩的小厮,奴婢不是打了他两巴掌吗?他这是报仇来了呢,赶了一辆马车就往咱们坐的马车上冲,还好奴婢在青山时就常常赶着马车去买大米,再难驾奴的马匹也奈何不了奴婢。否则,今天咱们坐的马车不是撞了他人就是被对方撞翻!”
新到的那个小厮?云曦的眼神眯了眯,“青衣,你在哪儿看到那辆马车的?”、
“就在咱们府门前,奴婢刚才将马车停到马厩那里的时候,看到府门前有人在吵架,便好奇的走过去听了听,这一听啊差点没将奴婢气炸。小姐你知道吗?那辆差点撞上咱们的马车,原来是那马厩的小厮雇来的,被雇的马车车主开始收了五两银子,后来发现马车坏了,便到府里来找那小厮要求加钱,一个要加一个不给,两人正在府门前吵呢!”
“小厮干的?”
“可不是吗?”青衣愤恨的说道,“要不是府门前站了很多人,奴婢一准将那小厮揪住狠揍一顿。”
“算了。”云曦摆了摆手,“你揍他有什么用?哪怕你将他打死了,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同样的小厮来找咱们的麻烦。再跋扈的小厮也不敢对主子下杀手,这背后一定还有主使。”
“主使?”青衣眉尖一挑,“小姐在怀疑谁?”
“还会有谁?”云曦冷笑,这府里总有那么些人见不得她好,恨不得将她踩到泥土里永远低上他们一等。
只因夏玉言是谢锦昆的发妻,她是正牌嫡女。
无论安氏得了什么封号几品诰命,始终是个后进门的。
她刚嫁给谢锦昆时还是顶着妾的头衔,穿着粉色衣裙进的门,而夏玉言虽是二人抬的小油布轿子,轿顶上只挂了朵大红花,但嫁给清贫的谢锦昆时,夏玉言却是一路大红,从头到脚更是艳红一片。
没穿过朱红,一直是安氏心头的一根刺,安氏这是在嫉恨夏玉言与她呢!
青衣低下头想着云曦的话,云曦早已迈步走开了。
她追上云曦几步,有些不甘心的问道,“小姐,既然猜到是谁总跟小姐过不去,何不想个办法除了那人?”
云曦依旧浅浅一笑,“主子也好,奴才也好,除了这个还会有那个顶替上,所以,我暂时不会除。”
除了一个安氏,这主母之位依旧不会是夏玉言的,还会有李氏,张氏,刘氏来,又有什么区别?她才不会替别人做嫁衣!
“那依小姐的意思是……”青衣有些糊涂了,“这个也不除,那个也不除,不是让那些人一直蹦达个不停吗?”
“不,是迟早的问题。”云曦眼中冷芒一闪,“他们苦苦的算计着,我一样将这些人算计进去,这些人之所以如此嚣张,左右不过是一个权利的位置,倘若我将那位置抓在自己的手里呢?他们还怎么能嚣张得起来?”
青衣有些听不明白,眨了眨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云曦。
云曦也不想多说,她走了两步又转身朝外走,“青衣,咱们现在出府,陪我去一个地方。”
“好的,小姐要去哪里?”
“五城兵马司的东门,谢枫办差的地方。”她得确认一下那人是不是真的是她大哥。
云曦带着青衣又到了马厩那里,发现安氏也在。
她走过去,礼貌的福了福,“大娘。”
“呀,是曦丫头啊,你要出门吗?”安氏走上前拉着她手宠溺的笑着说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母女两个,只有云曦知道,这安氏的眼底闪着戾色。
“是的,正要出门呢,娘这几天味口不好,曦儿听说城中有家多宝鸭的酱鸭做得很是美味,便想着买点回来给她尝尝鲜。当然,大娘与老夫人的也有份。”
她看着安氏微微一笑,演戏,谁不会?在没有撕破脸皮的时候,她也会装得比谁都无害且温柔。
“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呢。”安氏抚着她的头笑着夸奖说道,“大娘听说你一早同马厩的小厮吵起来了,还动手打了下人,是为了府里的马车吧?”
话传到安氏耳朵里怎么变了味?
青衣脸色冷了几分,说道,“大夫人,不是三小姐同下人吵,三小姐话都不怎么讲的人,怎么会同下人吵架呢?也不知是谁这么贬损三小姐的名声,明明同小厮吵架的是奴婢,动手的也是奴婢。”
“放肆!你不过是个丫头,谢府买你回来难道是让你同本夫人顶嘴的吗?还是你想再让伢子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安氏朝着青衣怒喝一声,扬手就朝青衣的脸上扇去。
青衣怎么会让她打着自己?身子轻轻的一偏,躲开了安氏的巴掌。
但同时,她袖中的手早已捏起拳头,牙关更是紧紧的咬着,眼中闪着杀意。
安氏敢如此说她?还要打她?将她卖到窑子里?姐要将你全家卖到窑子里!
云曦赶紧的将她胳膊拉住,又死劲的捏着她的肉,转身对安氏笑着说道,“大娘,您也说了,她不过是个丫头,您同她计较,不是有失身份吗?再说了,这里又是大门前,有人看见了会怎么说大娘?”
这个小妮子还真是会说话。
安氏弯弯唇角,“看你这孩子,她是你的丫头,倘若言行粗俗也会让外人以为你也是个言行出粗的,大娘是关心你啊。唉,算了。大娘要是责罚她了,也会让你伤心的,再说了,就像你说的,她不过是个低贱的丫头,大娘同她计较什么?不是掉了自己的身价?”
青衣心中直翻白眼,睁着眼说瞎话最卑鄙无耻天下脸皮最厚的便是这安氏了。
云曦被安氏拉着也不耐烦,她哪里有时间同她说些不相干的?
“大娘,时辰不早了,曦儿还要早去早回。想赶着吃午饭的时间将酱鸭端到娘的饭桌上。”
“好,那你快去吧。”安氏温和说道,又看了青衣一眼,“一早出门时,是青衣赶的马车吧?青衣虽是丫头,但也是女孩儿啊,怎么做这种蛮力的活儿呢?还是让府里的老余帮你们赶车吧,他赶车也有多年了,你们可放心的来回。”
派一个车夫给她们?
云曦微不可察的冷笑一声,这是派个人看着她吧?
“多谢大娘关心曦儿。”
“我是你大娘呢,我不关心你谁关心你啊!”安氏揉揉她的头发笑着说道,又喊过老余,“三小姐出门,你可得看紧点,可别让她委屈着了,早去早回!”
“是,夫人。”
安氏看了云曦与青衣一眼后转身朝府内走去。
这时,一个婆子走到她的面前跪下了,“夫人。”
“嗯,起来说话吧。”安氏边走边说道。“刘嬷嬷在我身边尽职尽责,她的亲戚我自然不会委屈了去,能不能常期的在我跟前当差,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否则,只能到厨房里洗碗了。”
婆子欣喜的又在安氏的身后磕了一个头。“夫人放心,奴婢自然会为夫人肝脑涂地,不会干得比我表姐差的。”
“好,平时眼睛放亮一点,好好的盯着二夫人母女。”
“奴婢已经盯着了,还发现那夏氏去了祠堂见老爷去了。”江婶跟在安氏的身后谄媚的说道。
安氏走路的脚一顿,转而冷声一笑说道,“她去见老爷?老爷因为她女儿的事被老夫人罚了正在祠堂里罚跪反醒呢,她还主动去找老爷?真是够蠢的!这无疑是找死!”
安氏唇角微微一弯,溢一抹冷笑。
“不过,夫人——”江婶跟在安氏的后面又说道,“奴婢在祠堂外偷听了二人的说话,那夏氏说了一句大宝究竟有没有死。老爷反而没有骂她。正和和气气的说话呢。”
安氏赫然转身看向江婶。“大宝?还说了什么?”
“奴婢只听到这里,想着大约是要紧的消息,所以赶紧跑来说与夫人听。”
安氏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好,你干得不错,以后你就这样盯着夏氏母女。”
“是,奴婢明白。”江婶喜得连连叩首。
而安氏再不理她,飞快的朝祠堂里走去。
祠堂里面,夏玉言正冷着脸站在谢锦昆身后,“当年你说大宝失踪了,究竟有没有派人去找?”
谢锦昆被她盯得心头发毛,不耐烦地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每天都派人去找,只是没有半点消息。唉,这么多年了,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谢锦昆抚着胡子叹息一声。
“是吗?”夏玉言冷笑,“是老爷找不到还是根本没有去找?老爷敢当着这里众多的祖先牌位说出实话吗?”
谢锦昆转头看向夏玉言,见她不似以往的小心谨慎而是如安氏一般的目光犀利。
这副样子既陌生又让他心中很反感,遂将袖子甩了甩了说道,“你竟然这样说老夫?你去问问府里的老仆,自从大宝失踪后的那头三年里,哪一天老夫没有派人去寻过他?连京城外几十里远的地方都找过了,还让人到外城贴了告示悬赏,只是找不到罢了。”
“找不到?”夏玉言仍是冷笑,“老爷,妾身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和大宝外公年轻时十分相像,人说,只有血亲关系极近的人才会相像,老爷能给妾身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吗?”
“你说什么?”谢锦昆惊声说道,“这不可能的,因为当年找到了大宝的尸首,只是怕你难过才说一直没找到。”
“那么当年那死掉的孩子身上有什么特征?穿了什么衣衫?”夏玉言继续的盯着谢锦昆问。
“这么多年了,老夫哪里记得?”谢锦昆不耐烦的说道,眼神闪烁不敢同夏玉言直视。
“老爷不是不记得,而是根本就不关心大宝!”夏玉言冷然一笑,“既如此,妾身还同老爷说什么?”
她转过身,大步朝祠堂外走去。
谢锦昆在她身后嘟囔了一句,“老夫看你脑子拎不清,想儿子想魔障了!连老夫的话也不相信了!”
夏玉言不理会谢锦昆的话,推门出了祠堂。
一直躲在祠堂外偷听的安氏,心头一惊,夏玉言的儿子还活着?
不,不行!
谢氏长公子只能是她的大儿子谢诚,怎么可能是那个乡下村妇夏玉言生的儿子?
她谋算一辈子,怎么到了最后关头失之交臂?
安氏的眼中戾色翻腾,悄悄的离开祠堂,然后飞快的朝自己的聚福园走去,她得同大儿子好好的商议商议。
……
云曦这回出府坐的是那辆华丽但窄小的马车,现在只有她与青衣两个人,倒也不显得拥挤。安氏竟然舍得让她坐这么好的马车出门,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马车一路往“多宝鸭”铺子的方向驶去。
这时,云曦对青衣耳语了几句,青衣眨了眨眼,然后笑着点头,心中暗暗的赞叹云曦的机智。
她也正为这老余跟着她们不好办事,谁知一山还有一山高。小姐这心眼多的,大约只有主子能比了。
车内,青衣突然捂着肚子哭起来,“小姐啊,奴婢的肚子好疼啊,怎么办啊?”
“青衣别急,前面好像有一家药房呢,我带你进去找大夫去。”说着,她又拍了拍马车壁,“老余,快到前面的吉庆药房前停下,青衣丫头疼得脸都白了,那家药房里还设有医馆,快到那里停下。”
“小姐,药店在哪儿呢,奴婢要疼死了。”青衣捂着肚子坐在马车内挤着眼睛干嚎。
“到了到了,老余,快将马车停在药房门口。”云曦拍拍车壁。
马车停下了,她扶着青衣走下马车。
老余挑着眉看向青衣问道,“青衣姑娘真的肚子疼?”
“怎么?肚子疼还有假吗?”青衣恶狠狠的冲老余吼道。
老余倒也不恼,“让老奴陪你们进去找大夫吧。”
“你……你同我找大夫?”青衣捂着肚子尖叫起来,“本姑娘是个大姑娘,你就算是个老头也是个男子,你想干什么?想占本姑娘的便宜?”
“你这丫头,老头子我也是关心你!怕你们遇到坏人!”老余哼了一声。
云曦这时说道,“老余,你在马车上等着吧,青衣疼得汗都出来了,想必是很严重的病,你的好心她心领了,再说,我们就在药房里面的医馆里,那里看病的人也不少呢,能出什么事?”老余想了想,大夫人命他看着三小姐与她的丫头,他就守在医馆门口,她们还能跑到哪里去?
于是,老余点了点头,“三小姐,老奴就在门口等着你们好了。”
云曦扶着青衣进了吉庆药房,她一进去,直接往关云飞行医的耳房走。
关云飞刚送走了一个客人,抬头一见云曦与青衣来了,马上迎了上去,又见青衣依旧是木着的一张脸,他神色一怔赶紧往后退了退。
青衣更恼火,“我是老虎吗?你怎么看见我就躲?”
云曦好笑的将她拉到一边,说道,“行了,现在没时间斗嘴呢,还要办正事。”
关云飞听得有正事,忙问,“小姐,您尽管吩咐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门口那里有辆谢府的马车,你待会想个法子稳住那车夫,别让他发现我已离开药房了。我要去办点了事再回来。”
关云飞点了点头,“这个容易呢,交给我吧。”
云曦又向关云飞要了两套男子的衣衫,堂而皇之的与青衣从药房的正门走了出去。
关云飞将两人脱下的外衫命两个丫头穿了,带着她们到了药房的一间专门给女子看病的耳房里。
耳房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但精神烁烁,正在摆弄着桌案的医书。
关云飞走到她面前问道,“黄婆婆,如果要一个女子花很时间在这你这里看病,应该是什么病?”
“长时间?”那黄婆婆低头想了片刻后,张嘴就说道,“生孩子!”
关云飞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摆手,“不行不行,肚子都没有大起来呢,生不了。”
“那就小产了,正在清理肚子里的淤血,也要好长时间的。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什么病了,除非是坐月子,但坐月子怎么会在医馆里?”黄婆手一摊说道。
关云飞想了想,皱起眉头说道,“也不行,未出嫁的丫头有了身子,同时也会坏了小姐的名声啊,这个办法不好!”
黄婆婆嘴唇一抿,“关大夫,我是个接生看女子病的,到我这里来只有这些病况啊。”
那个穿了青衣衣衫的丫头说道,“反正只是装,管她呢,关大夫,就假称是小产了。”
关云飞蹙着眉,“反正不行就不行,你们再想想别的借口!”
已经离开药房的青衣突然打了个喷嚏,“小姐,奴婢怀疑有人在背后咒骂奴婢。”
云曦白了她一眼,“你的拳头那么凶?谁敢在背后咒骂你?快走吧,回去晚了,关云飞顶不住的话,是必会引起车夫的怀疑。”
青衣捂着跳个不停的眼皮,愤愤说道,“要是有人敢在背后骂奴婢,奴婢一定将他的鼻子打开花!”
老余将马车停在药房一旁,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三小姐与她的丫头出来,他心中一直记着大夫人对他的叮嘱——看住三小姐。
于是起身往药房走去。
一间一间耳房里找,终于在一间专门给女子看病的耳房里看到了“三小姐”主仆俩。他便抬脚往里走,哪知门口有个妇人拦着他,不让她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那是我家小姐与她的丫头。”
那妇人马上拉起幔帐,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然后横了他一眼,厉声说道,“你一个男子闯入女子看病的地方,让人女子以后还怎么见人?”
老余向里望了一眼,问道,“我家丫头得的是什么病啊,能否告之一下。”
妇人一脸鄙夷,“女人还能还能有什么病?女人身子娇弱,胳膊疼,肩膀疼,头疼脚疼,各种病都会有,外边等着,没有二三个时辰看不好!”
然后房门“砰”的一声关了,老余被挡在外面。
……
城东门离城中的吉庆药房很有些距离,云曦与青衣因为要赶时间,就在前面的集市上买了两匹马。
“小姐?要不,咱们共乘一匹?”青衣看着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云曦说道,“奴婢担心……”
“你担心我会从马上掉下来?还是担心马儿一嘶叫,我会吓晕?你这丫头太小看人了!”云曦扯了扯唇角翻身上马。
然后将手中马鞭子一扬,口中“策”了一声,那马儿马上扬起蹄子,撒退狂奔起来,眨眼之间,云曦的身影便只是一个小点了。
青衣看得目瞪口呆,也翻身上马飞快地追了上去。
但她无论怎样甩鞭子抽身下的马,总是追不上云曦。她家这位小姐不是位深闺女子吗?怎么会骑马了?
半个时辰后,青衣才追上了云曦,此时,两人已到城东门的城门指挥司前。
云曦与青衣双双下了马。她们正要上前打听谢枫在哪,便见前面有几人骑马而来,当先一人正是安氏的大儿子谢诚与安氏的侄子安杰。
青衣忙将云曦的腰身一搂,飞身跃下跳到一棵树后躲了起来。
透过树枝的缝隙,云曦看见谢诚翻身下了马,而谢枫与几人也从指挥司里走了出来。
安杰踢踢踏踏的走到谢枫的面前,傲慢的说道,“谢副指使,见了你的上司为什么不下跪?”
谢枫扯唇冷笑,“谢某见了上司自然会跪下,见了狗也会照打不误。”
“你——,谢枫!你敢骂我是狗?你找死!”安杰跳起来挥拳过去,但大约是忘记了上回被谢枫轻巧赢过了的事。
谢枫闪身让开他的拳头,冷笑一声,“谢某可没骂你,骂的是狗,你是狗吗?这么急的发脾气做什么?”
安杰的脸色顿时铁青,伸手就要抽身上的刀,被一旁的谢诚拦住了。
“安杰,退后去!”谢诚对安杰喝道,转身又冷笑的看着谢枫,“谢枫,本官可是四品官衔,你这七品小副使为什么不对本官下跪?”
谢枫淡淡看了一眼谢诚,“谢某这里是城门兵马指挥司,好像不归谢二公子管辖吧?既然不是谢某人的上司,谢某人也无需对外人行礼,还请你们速速离去,否则,我指挥司里丢失了什么重要的文书,你们可担当不起。”
“放肆!来人,将这谢枫给本将绑了,带大理市去审问,竟敢藐视上司!”谢诚朝身后之人大喝一声。
“是,大人!”很快的,走上前来四五个兵差一齐扑向谢枫。
躲在远处的云曦眼神一眯,这谢诚与安杰分明是来报私仇的,谢诚是羽林军管着皇城的,安杰是个外城守城门的,跟这谢枫的兵马指挥司八杆子打不到边啊。
“小姐,要不要奴婢上前帮忙?”青衣问道,假如那谢枫真是小姐的大哥的话,可就是主子的大舅哥了,这身份倍儿增啊,讨好一点总是没有错。
云曦也要站起身来,却听那谢诚与安杰忽然同时大叫起来,“啊——,谢枫你敢打人?你——你竟敢打你的上司?”
她仔细看去,原来谢诚与那安杰正倒在地上,谢枫的手里揪着谢诚的胸前的衣襟,一只脚则踏在安杰的肚子上。
同时,东门兵马指挥司的兵差也与谢诚带来的人打了起来,因为谢枫的人多,不出片刻,谢诚的人全被按住了。
青衣眼睛一亮,对云曦小声说道,“还是大舅哥威武啊!不给主子丢脸!”
“你刚才说什么?”云曦斜瞥了她一眼。
“啊——没,奴婢说谢枫公子威武霸气,打得那两个来找茬的恶人真解气,啊,还有身手好快,奴婢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呢,那两人就被打了。”青衣看得两眼放光。
“马屁拍得够快的,只是,我还不知道这谢枫到底是不是我大哥呢。”云曦朝青衣翻了个白眼。
青衣眨眨眼,拍错了?
谢诚被谢枫揪在手里动弹不得,还是当着东城门兵马指挥司与他的一众下属面前,他的一张脸马上挂不住了,怒道,“谢枫,说算本官不是你的直接上司,也是个比你高出好几个品阶的四品官,你竟敢藐视本官,本官一定要到大理寺告你!”
哪知谢枫根本不理会谢诚的威胁,他朝身后之人说道,“来人,马上到西山总兵顾将军那里汇报,就说羽林卫想跨区管着本副使,还拿走了不少东门兵马指挥司内的文书,请他示下该怎么处理。”
“是,大人!”
这城门兵马司归顾非墨管?云曦垂目沉思起来。
谢诚马上脸色一变,“谢枫,本官什么时候进过你的指挥司里面了?更没有拿过你的文书!”
“哦,你刚才是没有拿,不过,你已经提醒我了,我现在就让你拿!”谢枫又朝身后一人招了招手,“速将本副使桌案上的,那本写着城门巡防记录册与指挥司口令的说明册拿来。”
“是,大人。”
一个小兵差飞快的跑进指挥司,很快的捧着两本册子出来递到谢枫的手里。
谢枫朝安杰与谢诚微微一笑,每个人的衣襟里各塞进去一本,然后笑着说,“来了都是客,请进屋喝杯茶水再走。”
他的手一挥,几个小兵马上就跑了过来,将安杰与谢诚的胳膊反手一捆,推进了指挥司里面。
青衣不住的拉云曦的袖子,“小姐,大舅哥太威武了,那两人几乎是任由他在摆布呢。”
云曦点了点头,“他的武功不低,安杰与谢诚跑来找茬无疑是找打!”
谢枫没有走进指挥司,而是朝云曦与青衣躲着的地方走来,他微微拧着眉毛一眨不眨的看着云曦。
云曦忽然一笑,扑上前抱着他的胳膊,“你刚才那一招打得真漂亮,教给我好不好?”
谢枫没有回答云曦的话,而是将她一把拎开,又反问她,“你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个样子?”
云曦的嘴角微微一翘,“我穿成什么样子和你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我哥。”
谢枫一窒,然后说道,“是,就算我不是你大哥,但是……你一个闺阁小姐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四处乱跑什么?你娘不会担心?好了,这里不是小女孩呆的地方,快走吧。”
他拉着云曦的胳膊就往路上拽,云曦挥开他的手,哼哼着说道,“我自己会走呢,你别拉我,喂,你又不当我哥,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我,想娶我?”
她抬起头看着谢枫狡黠的眨着大眼睛,冷不防额头上被挨了一暴栗。她恼恨的伸手捂着额头,嘟囔的说道,“你赁什么打我?”
谢枫黑着脸,“满嘴胡言乱语!”然后,不管云曦怎么挣扎,他的大手紧紧地钳着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往前拽,“你的马车呢?停哪里了?”
“我穿成男装,当然是骑马来的啊!”云曦撇了撇唇说道。
谢枫停下来看着云曦,脸色攸地往下一沉,“骑马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我去给你找辆马车,你坐上马车快点回家去。”
然后唤出一个小兵差,“马上找一辆马车来,要快!”
小兵差应了一声,“是!”飞快的跑开了。
云曦这时叹了口气,“我先不回家,你要送我,就送我到吉庆药房吧,我娘病了,要买点药回去。”说着拿眼偷偷看着谢枫的表情。
谢枫的脚步突然一停,眼中藏着隐忍,默了一会儿后,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云曦的手里,“这里有一百两银子,拿去买药吧,你……早点回去!”
那小兵差已赶了马车过来,谢枫将云曦与青衣推进了马车里,对那小兵差说道,“马上送她们到吉庆药房。等她们抓了药后直接送回谢府。不得在其他地方逗留。”
“是,大人!”
云曦还要问谢枫,谢枫已大步走开了。
她扯开车帘子朝谢枫的背影大声说道,“我娘从街市回府后一直哭,不知道会不会病情加重。”
谢枫的脚步停了一会儿,没有回头,然后还是迈着大步子走远了。
马车里,青衣问云曦,“小姐,奴婢觉得谢枫公子有点奇怪。”
云曦没说话,当她对谢枫说起夏玉言生病的事时,他的表情的确是很奇怪,还塞了银票给她,说明他担心着夏玉言。既然担心着,为什么不问上一问?
谢枫回了兵马指挥司,谢诚与安杰双双被捆扔在一边。
谢诚见他走进来,冷笑说道,“谢枫,识相的话,你最好马上放了我们,否则,以你一个七品小官得罪了我这四品官,定要你吃不完兜着走。还有,我可是谢氏长公子,谢氏全族的人也不会放过你的!”
谢枫看着谢诚讥诮的一笑,“就你这副这样子,还做谢氏长公子?不知是谢氏族长瞎了眼,还是谢氏没人了!连我这个比你低上几个品阶的小七品兵马指挥使,都能将你轻易的打倒,你还想肩挑谢氏一族的大梁?”
谢诚闻言叫嚷起来,“谢枫,你竟敢骂我?你忘了你也是姓,你得罪族长的嫡子,知不知道有什么后果?”
“嫡子?”谢枫微微扯唇,眼神从谢诚的脸上淡淡的瞥过,对身后之人说道,“顾将军来了没有?”
“回大人话,顾将军今天正在巡视东城门这一带,应该很快就到了。”一个兵差回道。
“本将已经到了,你们这样急匆匆找本将来,是为了什么事?”一个懒散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接着门口光影一暗,一个银色铠甲身着艳红披风的少年将军,大步走进了指挥司正厅。
俊美倾城,桀骜不驯,正是顾非墨。
谢诚的眼睛马上一亮,“顾将军,你来得正好,东门兵马指挥司副使谢枫诬陷我,说我到他的指挥司里行窃,我谢诚乃堂堂朝廷四品差官,会行窃他的东西?请顾将军明查。”
“本将军当然会明查了。”顾非墨将艳红披风往后撩,矮身坐在了主坐上,一脚踏着一只凳子,一只脚搁在前面的桌案上,十足的纨绔子弟模样。
谢诚这时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顾将军,本官的妹妹今天一早还提起了你,问顾将军什么时候再去谢府。”
谢枫的眼神忽然一缩。
顾非墨俊美的剑眉微挑,斜斜看着谢诚,“你的妹妹?谢家二小姐?本将军跟她可是不熟,她提起本将可就有点莫名其妙了。本将那日到贵府,见她频频向睿世子暗送秋波,怎么又暗中念叨本将,难道她一女之心许两家?水性扬花?呵呵,这样的女人本将见一个踢飞一个!”
谢诚的嘴角颤了颤,脸上讪讪的说道,“不,不是二小姐,是本官的三妹谢云曦。”
谢枫忙扭头看向顾非墨。
顾非墨却是扯唇一笑,“谢二公子,她不是你妹妹吧?隔着娘肚皮生的,怎么是妹妹?还有,本将办公的时候,这些家里家外的闲杂事情,谢二公子还是不要扯起,以免影响了本将的心情对犯错之人进行重罚。谢二公子不想重罚吧?”
谢诚咬了咬牙不敢再多话,这人可是顾贵妃的亲弟弟,人称小暴龙,脾气古怪,发起火来六亲不认。
但是,那天他听说顾非墨与安昌还抢着想娶谢云曦来着,怎么眼下又不认他这个大舅哥了?
而安杰因为那日在城门处被谢枫羞辱了一顿后,心中一直记恨在心,用武力解决,他不是谢枫的对手,便找上了他的表弟谢诚。
谢诚自认自己是谢氏长公子,一向对所有姓谢的都想管上一管,因此听了安杰的挑唆,便来到这东门的兵马指挥司,打算用官阶压压谢枫的威风。
哪知这谢枫竟是毫不惧怕他,还找来了小暴龙顾非墨来做帮手,因此,谢诚在心中对谢枫更是恨之入骨了。
这时,他又听顾非墨说道,“谢副使说你们到东门兵马司行窃,那么就要查上一查,以证你们的清白。来人,搜身!”
搜身?东西正在他们身上呢,搜到了就百口莫辨了。
“顾将军,我们身上的确有东西,但却是谢枫塞到我们身上的。”安杰与谢诚同时焦急的说道。
顾非墨看了二人一眼后冷嗤一声,“他塞到你们身上的?他在这里当值,你们到这里来又是做什么?难不成是来赏花?哦,这里没有花,那么,除了来偷窃还能是什么?”
“不!我们真的是冤枉的!是谢枫陷害我们!”谢诚大声说道,眼睛却是盯着谢枫恨不得食其肉了。但顾非墨压根不理会这二人。
这时,两个兵差分别从安杰与谢诚的身上搜出了两本册子递给顾非墨,“顾将军,他们身上有东西。”
啪!顾非墨手中握着两本册子,手掌在桌案上猛的一拍,大声喝道,“证据确凿,来人,将安杰与谢诚二人送交大理寺请大理寺正卿严办,他们身为朝庭命官,竟然知法犯法到他人办差之处偷盗,必须严惩不贷!”
“顾将军,我们真的是冤枉的!”安杰吓得叫嚷起来。
谢诚倒是冷静,他看着谢枫的目光森冷,居然敢陷害他,等着瞧!
消息传到谢府,安氏听到下人们说谢诚与安杰被关进了大理寺里,不知是太吃惊还是起得太猛,竟一头栽倒在地。
吓得丫头婆子们一齐扑过去,“夫人,你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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