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章 淑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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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武帝的这道圣旨无疑就是一道惊雷。
惊得文武百官们睁大双眼面面相觑,半天没人吱声。
众人虽然一肚子疑问,对这个来路不明的琸公子不停地揣测着。
人们虽然在宫中早已见过他几次,只是,谁会将他往皇室子弟上想?
但,贵妃一倒,元武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了朝中所有的政权,皇宫中的防卫大血洗,谁人敢非议?
云曦心中久久没法平静。
原来,欺骗,玩弄,他是有他的资本的。
女人对他来讲,不过是宫中后花园里的一枝花,这朵败了,那朵开,四季花开不断。
她微微垂下眼睫,唇边浮起一抹讽笑。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刚才段琸给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段奕。
想杀段奕?再抢她这个得不到便是好,在面前晃着便是草的女子?然后再践踏她的尊严?
她想起那日在双龙寨,他闯入小院的屋中想强行带走她时说的话,浑身一阵恶寒。
什么江山,财富,原来他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她扭头看向段奕,恰巧段奕也偏过头看向她。
段奕看人一向三分冷然七分嘲讽,但看她,一直是温和的包容。
两人坐得极近,段奕在桌下将手伸向她的宽大的袖子里,摸索着她的手指,一根根的轻轻地捏起,轻轻地抚着,然后,一把抓紧。
他的掌心温暖,她原本浮燥的心,迅即安定了。
大殿内,段琸接圣旨,然后,跪谢圣恩。
他的目光往云曦与段奕那儿扫了一眼,又很快的挪开了。
随后,由福公公领着他坐在元武帝的左侧。
段氏的子嗣在元武帝即位前,旁支其实也不少。
但数年的皇位之争,使得皇族子弟们争权互相厮杀,最后,只剩了一个老实的睿王与醇王元武帝。
而嫡系这一支,只剩一个段奕。
宫中,元武帝的子嗣也不多,只有皇后生了一位公主与顾贵妃生的一个三岁小皇子——昭瑞太子。
可,元武帝又不喜欢那个小皇子,是必要从其他宗亲里寻找,段琸成太子,便理所当然了。
元武帝的右侧坐着两位嫔妃与一个少女。
一个妇人着绛红色宫装,头上戴着九彩凤钗,满月脸庞,一双杏眼目不斜视。
她的模样虽然没有顾贵妃生得美艳,但也是端庄娴淑,正端端正正的坐着。
她身后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秀丽女子,与她的相貌有七八分的相像,一双清澈的大眼不时地往一众朝臣中扫来扫来去,然后,抿唇对一旁的宫女一笑。
年轻女子着一身桔色羽纱春裙,脚步轻盈的走到段琸的面前,“景玉恭贺太子哥哥。”
另一位嫔妃的年纪看上去要年轻一些,比刚才那位绛红色裙装的嫔妃生得要妖娆。
她的眼波往朝臣里一扫,唇角微勾,傲然望向众人,但目光看向段琸时,却是一脸的温柔。
见云曦朝上首的几个妇人在看,段奕对她低声说道,“那个绛红色衣裙的妇人便是刘皇后,坐在她下首的是淑妃。”
淑妃?
云曦一怔,她记得顾非墨有一次跟她说,宫中要办宴席了,让她小心一点,还说那淑妃本是个关在冷宫的妃子,却是能写一个整齐的“琸”字,在有人来时又悄悄地擦拭掉了。
写一个“琸”字?
她微微眯眼看向那个妇人,
因为段奕是皇亲,且身份最尊贵,因此,他的桌子离主座比较近,只有一丈来远。
因此,她能清楚的看见那个嫔妃的神色,那哪里是个疯女人?
那妇人的眼底闪着狡黠,有着胜利者看失败者的傲然,得意,不屑。
她若是疯子,就没人正常了。
难道真如顾非墨所说的,淑妃的疯是假的?
礼毕后,接着是文武百官的朝贺。
宴席开始,丝乐声也响起来。
这时候,殿中的气氛才活跃了一些。
臣子们一一向新太子敬酒,拍马屁的话语是翻着花样说。
云曦懒得听懒得看,只拿眼睛选择着桌上的美食。
段奕也是坐着不动,专心地给云曦剥着葡萄,仿佛来这儿就是为了吃的。
他的手指修长灵活,轻轻的撕了一块皮,然后两指飞快的一捏,将剥好的浅碧色葡萄肉挤到一个白色的小碟子里,再在上面插上小木叉,捏着叉了葡萄的叉子送到云曦的唇边。
云曦心中好一阵羡慕嫉妒恨。
一个大男人手这么漂亮已让人嫉妒了,还这么会剥葡萄,那指法还这么漂亮!让她这个小女子情何以堪?
“剥葡萄的指法教我吧,真漂亮。”
她一边吃一边说,两眼晶晶亮的看向段奕。
段奕瞥了她一眼,轻嗤一声,“学了做什么?有本王在,你还愁没人给你剥葡萄?”
云曦想了想,“说的也是。”反正段奕很闲。“那你快点剥!”
段奕莞尔一笑,“好。”他的指法真快,眨眼间,葡萄皮便被剥掉了,“据说是从千里之外的西域送来的贡品。这味道怎样?喜欢的话,本王让人去西域多多买些回来放在冰窑里,天天可以吃。”
“太了好。”云曦张嘴就吃了。“那你回府后就让人快去买。”两人的这一幕与殿中的气氛格格不入。
亲昵闲适的模样,仿若是在自家的后花园里。
大臣们见多了段奕的各种诡异做法,已司空见惯不足为奇,但段琸的脸色明显的就变了。
他看向段奕这里说道,“奕亲王,据说,谢枫大人的妹妹也就是曦小姐抚得一手好琴,为什么不请曦小姐献艺一曲呢?”
云曦的嘴里刚刚被段奕喂了一颗葡萄,听到他的话,本来甘甜的葡萄一时失了味。
抚琴,他居然要她抚琴?
他配听?她的脸色马上一沉,冷嗤一声。
段奕反而是没有生气。
他看向段琸微微浅笑,同时将手伸向身后,一个随侍的小太监马上将手中托盘的湿布巾放在段奕的手里。
他慢条斯理地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琸儿,你可知曦小姐的名字已上了段氏的宗谱?她的名字已写在你皇叔——也就是本王名字的一侧,她只是欠一个大婚的婚礼,但身份——是你的皇婶!
你若喜欢看长辈们给你表演,不如都一一表演如何?
按着年纪来排的话,应是由皇后娘娘当先,再是淑妃娘娘,再是曦小姐,如何?你若单请曦小姐,冷落了另外两位长辈们,可谓大不敬!”
他温和浅笑,话里藏着刀子,拉同伙,给段琸找了两个仇人。
虽说皇后一直无权且不得宠,但,身份摆在那儿,是嫡妃,是太子的嫡母,让一个嫡母献艺?他无疑是找死了。
淑妃是妃,却是元武帝的妃!一样高着辈分!
段奕轻飘飘的几句话便还击了段琸。
段琸气得脸色死白,紧抿着唇,两眼发直。
坐得近些的臣子们一听他们几人的对话,有大胆的敢谏言的便走了出来,“太子殿下,皇后是一国之母,淑妃是皇上的妃子,曦小姐是准奕王妃,这三人按着辈分来算,都是太子殿下的长辈,太子让她们表演献艺,这可是大不敬啊,太子三思!”
他几时要皇后与淑妃献艺了?段琸的脸色一会黑一会儿白,气得牙齿差点儿咬碎。
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后,他免强扯了一个笑容辩驳说道,“张御史误会了,本太子并没有让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献艺的意思,只是求教了曦小姐的琴技。”
段奕轻笑一声,“琸侄儿,你说求教,怎么又没有上前恭敬的求教呢?反而坐得那么远?”
淑妃的目光也飞快地瞥向段奕,眼里闪着戾色。
表情本来恬淡的刘皇后则是微微眯起了眸子,表面脸色平静,实则那袖子里的手则是死死的抓着裙子。
按着奕亲王一贯的反常做法,他是一定会做到的,但,这却是那个该死的段琸惹起来的事!
他居然要让段奕的未婚妻表演?没脑子的人,想死吗?
刘皇后恨起段琸来。
元武帝只是同一旁的福公公说了两句话,忽然发现殿中的气氛已变了。
等仔细看了几人的神色后,他的脸色也马上变得阴沉。
他看向段奕沉声说道,“奕弟,今天本是大喜的日子,琸儿言语上的失误,你又何必紧追不放?”
“皇兄说的对,叔叔当然得爱护侄儿了。”侄儿两个字被他咬得紧紧的,且音量还拔高了几分,段奕遥遥向段琸举了举杯,“恭贺侄儿当选太子!”
一口一个侄儿,气得段琸的脸色更加阴沉,看向段奕时眸中戾色翻腾。
云曦也听明白了段奕话里的意思。
她也举起酒杯遥遥对段琸道,“婶婶恭贺太子,太子还要接受百官的祝贺,就不要到婶婶这儿来敬酒了。”
说着,她低头抿了一小口酒,唇边浮起冷笑。
段琸果然心胸狭隘,这便是看不得她好过了?
淑妃的眸光闪了闪,扭身对元武帝低声说了句什么。
元武帝马上点了点头。
淑妃的脸上马上堆起笑容来,看着一众臣子的女眷,对元武帝说道,“本宫的琉璃宫里,昨夜一夜之间,所有的兰花全开了,想请众位夫人小姐一起去赏玩赏玩。”
元武帝马上说道,“朕准了!”
“谢皇上!”淑妃离席盈盈拜下行了一礼。
刘皇后看了淑妃一眼,唇角动了动,但很快又是一片沉静的神色。
旋即,她提裙盈盈走下宴席桌,朝段奕这一桌而来。
她将手伸向云曦,“曦小姐,作为奕亲王的准王妃,对于这样的皇家宫宴,以后只会多不会少,你年纪又小,不如跟着本宫多多熟悉一下宫里的环境如何?”
云曦见她走来,微微眯眼。
此淑妃不知是不是顾非墨口里说的那个淑妃。
若是同一个人,那这人的城府可不是一般的深,装疯卖傻二十年骗过世人。
这几年还没有被多疑的假顾贵妃发现,她的本事可不小。
段奕赫然看向淑妃,淑妃弯下腰来已拉起了云曦的手。
亲昵如姐妹一般。
段奕的眸色一冷,“娘娘,曦小姐对兰花粉过敏,娘娘是想害本王的准王妃吗?”
淑妃的脸色马上一变,段奕说话一向都是带着刺儿,从不管他人的感受。
她嘴里咬碎了一口银牙,忍着怒火,强笑说道,“那么就不看兰花,王爷您看,今天许多大臣的家眷都来了,王爷还怕本宫弄丢了曦小姐不成,这么多的人一起看着呢。”
有两个大臣的夫人也笑着朝云曦走来,“是啊,王爷,就让臣妇们陪着曦小姐,定然不会委屈了她。”
刘皇后并未起身。
她面色不惊的看着淑妃带着两个诰命夫人对段奕的准王妃一脸的讨好,垂下了眼睫,暗暗讽笑着。
云曦抬头看向淑妃与两位夫人,她们都已经低声下气了,何况当着这一大殿的臣子臣妇对她讨好,如果拒绝着,未免引来所有人的鄙夷与怀疑。
可就逾越了规矩了,得不偿失。
段奕有先皇的金龙令护着他,可她没有,同他一味的任性着,只有害没有益。
云曦扭头对段奕道,“我陪娘娘去走走。”
段奕看了她一眼,默了默才点了一下头,目光深深看向她。
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在提醒她,当心。
她点了点头,站起身来,朝淑妃行了一礼,“谢娘娘相邀。”
很快,莺莺燕燕香风一拂过,众女眷陆续出了正殿。
太子段琸看了一眼段奕,微微弯唇,然后扭过头去,与大臣们说话去了。
有太监前来送手巾把子给段奕擦手。
段奕伸手接来湿的手巾,擦了手,然后从袖中取了一锭银子放在那太监的托盘上,“赏你的!”
“谢王爷赏赐!”小太监喜笑颜开收了银子退下了。
他脚步匆匆出了大殿,走到光亮的地方,飞快地拿出那锭银子来看。
只见那银子的背面贴着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一个“淑”字。
淑妃?
他将那字条飞快的揉碎了,扔进了一旁的地沟里,又脚步匆匆地朝淑妃的琉璃宫走去。
……
云曦被两个命妇一左一右的挽着胳膊走。
说的是挽着,她发现有点儿被挟持的感觉。
而且,这两人走得很快,将其他一众大臣的女眷甩得远远的。
她微微弯起唇角,不动声色的从腰间的荷包里取出两枚锈花针来,由于穿的是大袖子的正装,手上哪怕拿把菜刀都能藏住,何况是一根针?
两只手,各持一枚针,飞快的朝二人的大腿上扎去。
“啊——”两个妇人尖叫一声,同时松开她的手,倒在地上去抚着腿,“腿好疼。”
云曦唇角一撇,也跟着倒在地上。
“来人!快来人!夫人们摔倒了。”远远走在后面的宫女太监们惊呼起来。
“怎么回事,吴夫人,单夫人,你们怎么摔倒了?”
淑妃带着一众大臣的夫人小姐们快步走了过来。
“不……不知道,娘娘……”
“忽然……腿上疼了一下,就支持不住的倒下了。”
两个夫人抚着腿疼得脸孔扭曲着。
淑妃看了一眼云曦,招手叫来一个太监,“快去传太医!”
“是,娘娘!”
然后,又吩咐着宫女们扶着夫人到了最近的宫苑歇息着。
云曦自己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裙子上的灰走开了。
淑妃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眸色马上一沉,唇边闪过一丝冷笑。
“好了,那两位夫人啊,想必是走路没看脚下,你们诸位可要当心了。”
“谢娘娘提醒。”
淑妃于无人看见时,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两个夫人,甩袖走开了。
再没有人敢夹着云曦跑。
她慢悠悠的走在一众夫人小姐中间。
有一个女子追上云曦的脚步,“曦小姐,你还记得我不?我是赵玉娥的好朋友宋雯啊!”
一个娇小个子的女子说道,她的眉毛极黑且长,笑起来眼睛如月儿一般。
云曦认出了她,微笑说道,“你是刑部尚书大人家的二小姐宋雯?”
“正是我呢!”
宋雯虽然个子娇小,但性格如男孩子一般豪爽,是以,云曦记得她。
“你也来赴宴了?”云曦挽起她的手,两人边走边聊着。
在这里,她没什么认识的人,有个同年纪的女子跟她说话,正好解闷。
“我是跟着我娘来的。”宋雯说道。
走在前面的淑妃回头看了二人一眼,马上又扭过头去,唇边,微不可察的溢一抹冷笑。
一众人跟着淑妃来到一座宫苑。
因着云曦未来的身份,这里除了淑妃,便是她的身份最高贵了。
因此,一众夫人小姐们都围着她转,云曦一直浅笑不语。
她的这张脸被段奕涂抹得渗人,她们不嫌弃,可见内心不是一般的强大。
闲聊,赏花,各处听来的八卦,无非就是这些。
宋雯的年纪虽然与云曦相似,但性格却比她更活泼。
听着夫人们的家长里短没一会儿,她就打起了哈欠。
宋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她不以为然,闲闲依在椅内,眼睛望向小宫女们那里。
三个小宫女们在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
好奇心的驱使下,宋雯悄悄地走了过去。
“真是奇怪,咱们宫里那荷花池里居然有一条双头蛇,可把我吓坏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三人说了一会儿,有两人马上走开了,留下的一人明显的是站立不安的样子,眼睛一直往外瞟。
宋雯来了精神。
她走到云曦的面前,“曦小姐,听说这里的一座荷花池里有一条双头蛇,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双头蛇?云曦的眼睛一眯。
世上真有双头蛇?
她向几位夫人告了声失陪,拉着宋雯往荷花池而来。
荷花池建在宫苑的一角,已经看得见了,而这时宋雯的身子忽然一歪。
她低呼了一声。
“你怎么啦?是不是崴着脚了?”云曦见她弯腰伸手抚着脚拧着眉毛,一张脸都疼得变型了,想必真伤了脚。
“不知道。脚上忽然一疼,啊——真疼。”宋雯的话音都带着颤音。
“你先坐着,我给你找人去!”云曦扶着她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这时,正巧有几个大宫女与太监打这儿经过。
“你们过来,将宋二小姐送去看太医。”
“是,曦小姐!”
宋雯虽被人抬走了,但那蛇那么奇异,还真的要去看看。
荷花池的周围静静悄悄的。
这时,只听那池子的边上,“咚”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
接着,一个宫女的身影跑开了。
那个小宫女边跑边喊,“曦小姐推瑞小侯掉水里了!快来人啊,杀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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