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萧天纵想知道为什么佛教中人要守这么多的戒律，于是问那头陀道：“大胡子叔叔，你也信佛，刚才那个坏蛋喇嘛头子，说没有头发的不能杀人，可是你有头发，你可以杀人，那是什么道理？”

　　他这时才看清楚这头陀的脸，只见他下巴颏上都是胡须，所以这会儿才管他叫大胡子叔叔。再看向他那条握杵的手臂，只见上面坑坑洼洼，红色紫色的小点布满了一片，全都是癞癣。

　　那头陀道：“小兄弟，你不是佛教中人，俺们佛家弟子，戒律早便是当年佛祖定好的。佛祖本来不是光头，但是他出家以后，便把头发剃了。我是带发修行的头陀，那是一种苦行，皆为抖擞烦恼，苦行者要过较为简单的生活，但是可以吃肉，可以喝酒，也可以杀生。”

　　萧天纵心想：“不可以吃酒，也不可以杀生，倘若连块肉都不能吃，那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心想自己平时最爱吃的就是羊腿，杀牛宰羊这种糙活儿，他从小干惯了的，戈壁沙漠没有那么多可以种植的作物，对于他来讲牛羊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完全不能理解若是没了肉吃，那是一种什么滋味。

　　但想：“要是成天遵守这些戒律，那不是得饿死啦。”又是问道：“那么他们都吃什么呀？”这个他们自然指的是那些喇嘛。

　　那头陀说道：“这些喇嘛信仰的都是密宗，那是佛教当中的一派，与中原的佛教有所不同。塞外气候干燥，不比中原湿润，倘若整天吃素，恐怕没几天就没吃的了，因此密宗弟子是可以吃肉的。”

　　顿了一会儿，又道：“只是他们吃的肉，以他们自己的话讲叫作‘三净肉’，即非亲眼所见杀生、非自己杀生和非因我所杀的肉，之所以称为三净，便是因为他们觉得这三种肉是干净的，自然也算不上犯了戒律。其实人要是除了肉也没别的可吃的，就算触犯了戒条，那也有情可原，不必再找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做官的向百姓增收赋税，百姓的钱到了他们手里，便真的到了他们手里，最后有多少能上交给朝廷？既然做了坏事那就承认自己确实做了坏事。否则便成了伪君子，人人唾骂，死不足惜。”

　　萧天纵不懂他讲的这些做官的，怎么就都成了伪君子，觉得佛祖定的这些规矩，实在让人无法理解。当下问道：“大胡子叔叔，那佛祖为何要定下这许多的规矩？”他认为平常最开心的事，莫过于吃饭，要是连吃饭都不能吃得香了，那活着还有什么乐趣？觉得这个佛祖既剥夺了自己的乐趣，也剥夺走了好多人的乐趣。

　　那头陀却道：“我们的佛祖是位印度人，原名叫乔达摩·悉达多，是位非常尊贵的王子，原本过着十分幸福安逸的生活。然而这位王子所处的时代，正是印度战乱纷争频繁的时代，各个国家之间的矛盾越积越厚，除了少部分贵族之外，大部分人民的生活都非常苦不堪言。

　　“佛祖是释迦族的人，他的国家时常遭受邻国的威胁，可谓朝不保夕，眼前的荣华富贵，转眼间便有可能灰飞烟灭。

　　“佛祖目睹一个人的人生总会经历生、老、病、死，认为谁都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因而产生了世间‘无常’的想法，于是他整日价内悲天悯人，决定舍弃王位，出家修行，想要找到能令世人脱离疾苦，永登极乐的方法。在这期间他历尽了重重磨难，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极苦、极悲和极无常，他决定用最大程度的善意，来度化众生。他认为杀人是恶、杀死世间一切生灵是恶、酗酒伤身是恶、偷骗盗窃也是恶，就连人内心当中的种种**，他也觉得全部都是恶。只有将这些恶念统统都消除，才可以称为真正的善。最终这位王子，也就是后来的佛祖，在一颗毕钵罗树下，修成正果，觉悟成佛。”

　　萧天纵听他一口气讲了如此之多，一时片刻也消化不下来，当即默默沉思，心中想道：“这个佛祖原先生活得很好，可是他自己过得好并非真正的好，他想让所有的人都过得和他一样好，但是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所以就劝大家放下各种欲望，这样大家追求的就都一样了，也不会再存在谁的更好，谁的更坏了。我吃不着香喷喷的羊肉，你也吃不着，我用不着羡慕你，你也用不着羡慕我。”

　　他毕竟还是小孩，用小孩的心思理解，哪能领悟到其中真意？但他当下这番理解，也不能说并不在理，倒也显得悟性极高。

　　萧天纵在这头陀肩上待了已有好些时辰，他担心这头陀扛着自己久了，会觉得累，不想让他累着，便即说道：“大胡子叔叔，你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能走的。”

　　那头陀却不答他话，忽的脚下停住，朝着前方叫道：“那是在做什么？”

　　只见之前那个喇嘛就在前面不远，正在手舞足蹈，样子颇为奇怪。

　　那头陀感到古怪，朝前又再迈得几步，这回看得清楚，但见那喇嘛周围密密麻麻，一团一团的黑影，不停往他身上呼来撞去。

　　再一细瞧，原来是一群蜜蜂，此刻在他身上蛰来蛰去。那喇嘛脸上鼓起了好多块大包，红红肿肿，变成了一颗猪头。也不知道这喇嘛干了什么，竟至招来了这么一群家伙。

　　那喇嘛被蛰得脸上火辣辣的，禁不住大喊大叫，萧天纵和那头陀光听他叫声，便知道他如今得有多痛。

　　这群蜜蜂蜇完那喇嘛之后，有好多只掉在了地上。原来蜜蜂蜇人用的是尾部的突刺，那突刺与体内内脏相连，蜇在人身上后，内脏会随着刺一并脱离。所以蜜蜂在蜇完人后，突刺留在人的身上，自己过不了多久也会死。

　　萧天纵看得有趣，心道：“这喇嘛先前杀害了同门作孽，现在变成了一只猪，那可真是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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