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祝培云是市中心医院的护士，动不动值夜班轮休也是回来匆匆的洗衣服干家务，所以每次肖知南出去找朋友同学玩，只要不远都得带着肖战这只跟屁虫，久而久之大家都习惯了这只叽叽喳喳的小团子，跟在姐姐屁股后面。

        直到团子六岁多自己也要上小学，从无忧无虑的幼儿园升去小学，听小朋友毕业那天说他们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再快乐了，回到家整整哭了一下午不说，开学死活不肯去小学。

        最后英雄汉妥协在五毛钱的冰棍下。六岁半的肖战很贪吃，天天吵着要吃雪糕，那会儿雪糕还不常有，多都是冰棍之类的。

        祝培云回了趟娘家，肖川是经常不着家的，公司时长加班，肖战一个周见不上爸爸几次。

        肖知南周末带着肖战和好朋友一起回学校去把没画完的黑板报补上，待了没一会儿他就吵着要回家，和怎么都哄不住肖知南只得给他买了根雪糕，那可是祝培云在的时候怎么都不会给他买的。

        这下尝到了甜头便不肯罢休，没有雪糕他就哭，没辙，肖知南就当用零花钱买个清静，雪糕一根一根往嘴里送，黑板报画完，他就在旁边吃了好几根雪糕。

        吃的肖战进医院挂了一个周的吊瓶，回家还带着那套工具，遇到小朋友就想给人家扎针，最后在家给他姐姐的玩偶打吊瓶，玩偶弄得湿哒哒的，被肖知南拎起后颈就开打。

        大病初愈刚到学校，还没走到座位就被班主任李老师拦在教室外面。“肖战，老师给你新换了个同桌，以前老师让你少说话，以后啊，你可以跟同桌多说说话。但是不要在上课说话，知道吗？”

        肖战迷迷糊糊点点头，他觉得李老师不是他以前认识的李老师了，以前他老是说话，一说话老师就让他站一节课，李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温柔的女老师，长得白白的眼睛大大的，肖战那时候觉得长大以后就要找那样的女朋友，后来发现李老师特别的凶，他一说话就过来揪他的耳朵。

        肖战沉浸在老师说以后可以和新同桌说话的喜悦里背着大书包回到座位上。他年龄比较小只有六岁半，同龄的孩子都还在幼儿园，他在一年级算是身形最小的再加上上课爱讲话，所以老是坐在第一排，老师眼皮子底下。

        他的同桌是个白白嫩嫩的小男孩，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一点瘦一点，像西游记里面的善财小童子，长睫毛小嘴巴，奶膘还没退去，奶呼呼的，低着头趴在略显高的不大合适的桌子上，手指一直扣着书本的小角角。

        肖战还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焦小胖一手拎着后颈衣服扯了过去，焦小胖名字叫焦糖，但是她长得很胖，从幼儿园起肖战就见她这幅熊样，白白胖胖，身形比大家大了一大圈，所以大家都叫她小胖，兴许以后就该叫她大胖了吧。但是她人很好，总是把零食分给大家吃，力气还很大，男孩子都当她是哥们，主要是也不敢惹她。

        几个小朋友把肖战拉到教室后面悄摸摸的跟他说，你的新同桌是个小哑巴，肖战回头看了一眼座位上的小同桌，圆圆的后脑勺可爱极了，好想揉一把，难以置信他怎么是个小哑巴。

        “你叫什么名字？”

        “”

        “我叫肖战。”小同桌还是扣着书角角，没有理他。

        肖战觉得自己像是楼下晒太阳的老太太一样自言自语，有点傻傻的。

        小时候的肖战啊话特别多，回来的第一节课，就把他憋坏了，他跟小同桌说话他都不理他，开始肖战还以为焦小胖骗人呢，原来他真的是个小哑巴！可是他连头都不点一下，一整天就那么呆呆的坐在那。

        他看到男孩书皮上的名字是三个字但是他只认得‘一’字，小男孩白白净净，瞳色唇色都很浅淡。

        肖战发现小同桌真的一早上都没说话一句话，也没有一个小朋友找他玩。毕竟还是小孩子，肖战还是想跟以前的同桌洛菲菲坐在一起，圆乎乎看起来憨憨的小女娃，但是跟肖战一样话多，他们喜欢一起跟孩子们玩丢手绢，玩躲猫猫。

        主要他们大多数都是从青藤幼儿园升上来的，还都是大一班的，显得王一博有些异乡人的意味，一个不会说话，表情冷漠的异乡人。

        毕竟小孩子也知道冷板凳冰屁股，跟小同桌说了一早上的话，他连个眼神都没有，也懒得理他了。

        音乐课的时候，老师给大家教了一首新歌，很短，唱了几遍大家就学会了，还剩十几分钟的时候，老师让大家小组比赛，结果他们组的刘旭站起来大声的说道：“老师，我们组的王一博是个小哑巴，不公平！”

        “老师，他从来就没有说过话！”旁边的学生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举手大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组有这么一个拖油瓶。

        瞬间，组里的小朋友都开始应声而起，“不公平！不公平！”

        “小哑巴不会唱歌，我们肯定要输了！”

        “哑巴是不会说话的！”

        “就是，都怪他！不想跟哑巴一组！”

        后排的小女生也在悄悄的小声讨论。

        肖战看了看旁边的小哑巴又是低着头，在那抠着裤子上的线头，耳朵通红，下一秒豆大的眼泪往下掉。

        肖战吓坏了，男孩子最害怕的就是女孩子哭了，不过一般惹哭小女孩大不了就是把零食，和玩具让给她们，但是旁边的小男孩哭的让肖战手足无措，显然他不稀罕那些东西，而他也没有零食玩具。

        成年人惧怕自己不合群，合群之后又不明白为什么要合群，约摸是惧怕世俗眼光，众口铄金，幼年的孩子责比成人更甚，大家的言语像一条线把自己划在边界那边，说不清是众人抛弃了自己还是自己放弃了众人，积攒的委屈瞬间决堤。

        本来憋着几天的气正想发作一番，但是看见大家都在这么说小哑巴，肖战渐渐觉得似乎看见小哑巴被欺负让他并没有获得快乐。

        音乐老师也是一惊，没听他们班主任说过班上有不会说话的孩子啊！寻着孩子们的目光忙过来蹲下身子帮小同桌擦着眼泪说道：“小男子汉是不可以哭的哦！哭鼻子会长不高哦！”

        王一博抬头看了一眼老师，还在继续抽泣，他眼神的害怕和委屈漆黑的眼眸在湿漉漉的睫毛下转了转又微微垂下。

        “小朋友是不可以嘲笑同学的，不然鼻子会长到地上。”老师厉声说道。

        班级的小朋友瞬间安静下来，看着微微抽泣的王一博，忽然觉得王一博像下雨被淋湿的小狗一样，开始有些小朋友后悔那么说他，小孩子没有立场，看大家都讨厌他，便不由分说的开始一起讨厌他，不想自己做一个另类，然后和被欺负的同学一样变成另一个被大家欺负的同学，可一旦听明白道理之后便会很快知道自己做错了。

        “没关系，你还是最棒的，老师奖励一个小红花，不要哭了好不好！”老师拿了一个卡纸做的下红花放到小同桌手上。

        男孩停止了掉眼泪，却依然不为所动。

        “大家在一个班级要互相帮助，关爱同学，老师希望刚刚说了那些不好的话的同学下课可以给王一博小朋友道歉。”

        美术课，肖战照着铅笔盒上的兔子在本子上描了出来，百无聊赖之际一个东西砸到他脑袋后面，肖战回头一看刘旭和焦小胖在桌子上用小刀切了许多橡皮块块，刘旭正拿着好几个橡皮碎块砸向这边。

        大战一触即发，肖战头一偏躲开了，还有几个掉在洛菲菲的桌子上，洛菲菲回头一看就知道发生了啥，一边扒拉自己的铅笔盒一边喊道：“肖战，肖战，快把你橡皮拿过来！”肖战连忙回头在自己桌兜里翻找着橡皮，一整块砸了过去“发射！啾！”自己还配了个音。

        洛菲菲从座位扭到桌子底下捡起橡皮和刘旭笑嘻嘻的用刀切成两半，丢过来一个，橡皮被肖战用书挡了一下便咕噜咕噜滚到王一博里边的墙角下。

        “快快快！帮我捡一下！”肖战躲在枪林弹雨的桌底下推了推王一博。

        王一博坐在座位上画着自己的画就像没听见一样稳若泰山。

        老师布置完任务就走了，教室一片乱轰轰，随即后面一片子都加入了这场橡皮大战之中。

        “我橡皮掉你里边了，你快帮我捡一下！”肖战一咕噜爬起来把从各个角度扔过来的橡皮捡了过来。

        肖战一下午都恹恹的，因为他的同桌一直不理他，他也懒得说话了，洛菲菲来找他玩沙包，他本来是好意拉着王一博一起，谁知道他刚拉上他的袖子，他就一把把他推开了。

        看了他一眼，意思很明了“我不想跟你一起玩。”

        肖战是真的生气了！不要再理那个小哑巴了。大家都很喜欢自己，自己已经低头跟他说话了，他怎么还那么讨厌？

        和洛菲菲他们去教室外面玩的一身汗，果然，打了一会儿沙包，没那么不舒服了。回来的时候还把凳子大声的往右边挪了挪，连书本也往右边挪了挪。

        肖战知道小同桌虽然头没有转过来其实在偷偷打量他，于是使坏的抬头转到左边大胆看过去。

        不偏不倚对上漆黑眼眸，浓密纤长的睫毛像一排小森林将阳光挡的密不透风，睫毛下空荡荡如一潭死水，男孩迅速收回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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