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取性命的是胭脂烫

卓尔今日的打扮的格外素净而低调，细致乌黑的长发披于双肩之上，长发如瀑直垂腰际，不加任何装饰，刘海处略微分开，露出光洁的额头。额头的正中央悬挂的正是从安陵阳那里得来的暗红色的猫眼石，在夜晚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冷艳的光。卓尔的双眸似水，看似清澈，却深邃不可知其心思，故着低调的白裙，一反平日里出席宴会的妩媚妖娆之态，朴素简洁之容尽显。

        她身前的冯芊落内里穿翠色搀杂玫红色的缎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繁盛的牡丹，裙边制着许多金银线条雪狸绒毛，看起来英气勃发，乌黑的长发被侍女盘着好看的追月髻，髻上簪着一支镶着七颗夜明珠的珠花宝簪，伸出来的刺角上垂着银线串成的流苏，她朝众人盈盈一拜，说话间，流苏随着她的动作摇摇曳曳的.耳旁挂着两坠银蝴蝶振翅欲飞，淡妆浓抹的脸蛋娇媚如月.眼神顾盼生辉，撩人心怀，嘴角微向上弯，带着点儿哀愁的笑意.整个面庞细致清丽。

        冯芊落今日这样的盛装在这堆娘娘嫔妃里算是极为出众的，乱花渐欲迷人眼，再美的装束却也会让人有些审美疲劳。而卓尔的一身素白，让她如同一张素笺掉入了花丛中，大家都想争着看这素笺上的内容，单单今日的扮相，卓尔不费吹灰之力争相引去了冯芊落身上的尽数目光。她就是要让冯芊落明白，即使她不动声色，也能让她费劲心机所想争抢的目光，轻而易举的夺过来。

        沈青鸾侧卧在北辰陌怀里，仰头看着北辰陌有些微愣的眼神盯着场下的蒙面白衣女子，一种慌乱感从她的心底莫名生出来，也许只就是属于女人的直觉吧！她总觉得那个白衣女子在对着她笑，即使她蒙着面，她也能清晰的感到那笑意让她不寒而栗。

        安陵旭看着卓尔额上吊着的猫眼石，明白了肯定是他那个不安分的皇弟瞒着他跟踪了那个女人。扭头看着故作无辜耸着肩膀的安陵阳，安陵旭终于有了属于人的动作，狠狠的剜了安陵阳一眼，发出警告的眼神。安陵阳一副受宠若惊、捂着胸口做祈祷状的样子，老天有眼他的亲亲皇兄终于知道什么叫人类的感情的，他分明从皇兄的眼中看到了赤裸裸的嫉妒！！！

        耶律邪狼一样敏锐的眼光，早就在卓尔一袭白衣出现的暖香殿的一霎那，就将她的身影牢牢的锁定在自己的视线之内。轻纱覆面又如何？她的那双宛若月光女神般集聚光华的眼睛，便是他终生寻找的不灭星光。穆罗看着自家王子终于恢复了他的斗志，不禁疑惑的朝那个穿着白衣貌似是侍女的女人看去，难道他们王子又换口味了？不过侍女总比那个卓妃好。

        转回到大殿中央，冯芊落早就注意到时下于她不利的场面，她的一身盛装居然比不得她的一身素白，原本志在必得重获圣宠的心顿时萎靡下来。冯芊落上前一步遮住了众人的投向卓尔身上的视线，拿起侍女奉上的尚方宝剑，拔剑出销。尚方宝剑是他瞒着父亲偷偷命人去取的。父亲向来骂自己没用，不会争宠，今天她就要咸鱼翻身，好让他的父亲在同僚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卓尔撩起裙摆坐下，伸手抚琴转轴拨弦，袅袅琴音从她的指尖倾泻而下，勾起一室迷离。卓尔目光流连停顿在冯芊落手中那把流光溢彩的尚方宝剑上，以及军机处冯坤顿时诚惶诚恐的神色。卓尔面纱下的唇角的笑意不自觉的扩大，女人啊！一旦为了让一个男人不顾一切起来，果真是蠢得无可救药啊！那就让我为你从今后永不翻身的悲惨奏响最初的挽歌吧！

        细长的指甲在琴弦上一阵疯狂的扫弦，琴音铿锵金鸣，铮铮诉求，仿似要勾起苍茫大地上的飞沙走石，悲壮而又愤慨，似有千言万语，一触即发。卓尔抬首透过半遮的刘海，朝北辰陌看了最后一眼，那一眼是警告，是悲悯，更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宣战。朱唇轻启，亦真亦幻的歌声被卓尔轻轻吟唱：

        “我们说好都不贪不想/这世界太多来去无常/如果可以给我三千丈/白发苍苍/纸泻轻狂/浓墨飞扬/阵亡/我们说好都不躲不藏/残舟已经乘破了巨浪/如果战斗成我的理想/万人敬仰/举世无双/最后一样/阵亡/来者可追/文过饰非/谁说你对/我笑谁可悲/恩宠难回/流过血的人都无所谓/谁能以为/同朝可同寐……”

        冯芊落不学无术，自然不懂歌词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看到周围大臣们皆是震惊的眼神看着她，包括皇上也不再是那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而是已经站起身来，如猎豹一般盯着她的动作。她弯腰一个漂亮的剑花使出，娇媚一笑，手中的尚方宝剑更是舞得虎虎生风。头上银簪摇曳，流苏飞旋，也让堂下的人看得阵阵心寒与悲凉。卓尔看到她如此不知轻重的举动，歪头将这首《伴虎》继续到底：

        “我们说好都不贪不想/这世界太多来去无常/如果可以给我三千丈/白发苍苍/纸泻轻狂/浓墨飞扬/阵亡/我们说好都不躲不藏/残舟已经乘破了巨浪/如果战斗成我的理想/万人敬仰/举世无双/最后一样/阵亡/来者可追/文过饰非/谁说你对/我笑谁可悲/恩宠难回/流过血的人都无所谓/谁能以为/同朝可同寐/来者可追/文过饰非/谁谁谁说你对/我笑谁可悲/恩宠难回/流过血的人/都无所谓/谁能以为/同朝可同寐……”

        一曲终了。暖香殿里一片寂静。北辰陌咬牙切齿，却笑得格外温柔，眼睛直视着殿下的侧立在琴旁的白衣女子，振臂一挥，摆在他面前的满桌玉盘珍馐被劲风扫刮在地上，劈啪作响，已是粉碎。霸气外漏，一帮朝臣们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将身子伏低了许多，努力使自己没有存在感。北辰陌仰起头哈哈大笑起来。

        群臣惊呆的看着这一幕，哆嗦着惶恐的跪了下来，朝北辰陌跪拜行大礼，“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一声比一声喊得撕心裂肺，喊得荡气回肠。生怕北辰陌一个不如意，把他们全部诛杀了。

        没错，卓尔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所有人都诚惶诚恐，她就要看，北辰陌在这样的君臣关系下如何自处？你让我精心培养的亲卫一朝之间分崩离析，我也要你尝尝众叛亲离的感觉。是不是很爽啊！北辰陌！

        卓尔摘下面纱，露出她那张惊为天人的脸，缓缓的走向大殿中央，转身看着瑟瑟发抖伏地不敢抬头的群臣，安陵旭则自始至终都若有似无的眼神朝卓尔飘去，淡淡的欣赏，淡淡的喜悦与兴奋，他不知道这种兴奋源自于哪里，但肯定与这位白衣女子息息相关。安陵阳则一副害怕心脏要跳出来的样子，摁捂胸口，崇拜的眼神仿似要将卓尔淹没。

        耶律邪目光暖暖的看着卓尔，朝她微微一笑，这才是他的准王妃啊！够霸气！够碉堡！耶律邪看着大殿上似笑非笑的北辰陌，邪肆的上挑眉角，若他敢伤她一分一毫，他就与他拼命！他的女人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与北辰陌叫嚣，他难道还要畏首畏尾吗？

        “你们为自己的君主拼尽了一生，你或许是一个驰骋沙场的将军，或者是个出谋划策的文士，当皇上的霸业终成的时候，你以为是自己功成身退的时候，可是皇上怎么会让一个功高盖主的人存活于世呢？南宫将军如此，弦丞相亦是如此。你们以为南宫将军为何苦守已经沦陷的梁夏城不得召回之令，你们以为弦丞相真的密谋篡位？当一句句诤言被斥为大逆不道，当一条条罪状摆在眼前，他终于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卓尔冷然一笑，看着歌舞升平，浮华奢糜的大殿，“人说，伴君如伴虎。果然没错，历来的君王都薄情寡义，他们不会让任何可以威胁到江山的因素有存在的可能。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同朝同寐？只不过是你们自欺欺人的幻影罢了，本宫今日替你们悲的是君王的虚伪善变、叹的是这世事无常罢了。”

        北辰陌俯身看着暖香殿群臣万惧的景象，眉目张扬，眸中似乎燃烧着一团幽暗的火，这火在两个人平静无波的凝视中越烧越大，北辰陌倾身一动，暗使轻功朝卓尔掠去，速度之快让耶律邪等人都来不及反应。卓尔只觉得眼前一花，北辰陌已经站立在她的身边，北辰陌伸手抚着卓尔有些清减的脸颊，回头看着已经已经起身紧紧捏着拳头的耶律邪，以及被安陵旭伸臂死死按住的安陵阳，他扬起嘴角抚弄着卓尔的脸色被寒风挑乱的头发，“爱妃果真是甚得朕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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