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温柔只是折寿前的凄凉

暴风雨前总是格外宁静的，叮叮哐哐的一阵吵闹，让卓尔不得好眠。

        当卓尔浑身酸痛醒来的时候，睁开眼，大红色的凤袍已经架到了她的眼前，宫女们一身盛装，一个个面容恭敬，唯唯诺诺的跪了一地，大家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唤醒她。看到卓尔醒来，每个人都松了一大口气，面露喜色。卓尔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从被窝里爬起来，看了看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嘤咛一声，重新缩回了被窝里，低声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的话，现在辰时一刻，娘娘还是别睡了，快些起身吧，再过一个时辰，皇上马上就会亲自带人来接娘娘去祖祠。”一个年长头发有些花白的嬷嬷立马上前来，伸手示意身边的宫女上前为卓尔更衣。卓尔无奈的从床上爬了起来，闭着眼睛任由宫女们在她的身上侍弄，好补一个回笼觉。嬷嬷看着卓尔的这般模样，抽搐着唇角，在一旁念着今日的行程安排。“娘娘，皇上会在巳时接您去祖祠祭祖，跪拜祖祠里的众位列祖列宗。祖祠和皇陵一样，都是历来的禁地。娘娘您记住，进入祖祠后，所有的宫人都会退守在殿外，只有皇上和您才能进去。据记载，众位先帝的皇后都会在进入祖祠一个时辰后，由皇上将您领出来。午时三刻皇上与皇后同乘鸾车回宫，途径晋京主道，接受万民的朝拜。回到青銮殿后，由皇上宣读封后诏书，接受大臣、后妃的朝拜，未时是各国诸侯进殿，听说渴单、安陵国的世子、王爷都来了，娘娘您的面子还真大。”嬷嬷看着卓尔心不在焉的样子，轻哼一声，脸色却未变，接着说道，“亥时会在青銮殿设晚宴，一直会在子时结束。娘娘，晚宴上众位贵人，贵妃会和娘娘同台献艺，以来显示娘娘您博学多识，温婉贤惠。列为诸侯，异国王子也会如此，所以娘娘您还是小心些为妙……”

        嬷嬷说道这里，卓尔这才睁开眼，“多谢嬷嬷提醒，本宫记下了。”

        墨黑的乌丝，玉骨梳妆，卓尔歪坐在铜镜前，神色恹恹，透着一股慵懒，却也挡不住她风华绝代的倾城之姿。绣绾流苏，卓尔墨发被巧手的宫女盘成了天鸾髻，一色宫妆千叶攒金牡丹首饰将卓尔头上的天鸾髻固定住，额前是赤金凤尾玛瑙流苏，遮住了卓尔光洁的前额。后面的尾发被玲珑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牢牢的固定住，满头珠翠，重的卓尔不得不拿手撑着脑袋。青烟色的螺子黛被宫女执起，描起了远山眉，卓尔朱唇轻抿，绯色已添。如同白瓷般细腻光滑的眉心，被几枚水钻装点成一朵盛开的牡丹，娇红精致的花瓣画在卓尔的额上，美得不可方物。清凌凌的水眸上睫毛微卷，绯红的脸颊在胭脂水粉的铺洒下更显娇媚，玲珑的精灵耳上挂着红翡翠滴珠耳环，姣好的颈项上挂着金丝香木嵌蝉玉珠，颗颗晶莹剔透，透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卓尔伸展起纤纤细指，立刻就有宫女上前，半蹲下来小心翼翼的为卓尔涂上豆蔻色的凤仙汁，涂完之后，手边的两个宫女退下，立刻换上两名宫女小心的为卓尔带上白银缠丝双扣镯，步骤尽然有序。待到凤仙汁干了以后，又上来两个宫女小心的为卓尔带上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卓尔新奇的挠了挠爪子，颇为满意自己此刻甚为隆重的装扮，暗暗在心底估算着这身行头可以开几座凤栖轩，维持神教几个月的日常开支。心底的小算盘还没敲完，立刻有宫女呈上来绯罗蹙金刺五凤吉服和累珠叠纱粉霞茜裙为卓尔换上。腰间玉带束着卓尔纤腰，碧玉滕花玉佩、金累丝托镶茄形坠角儿各种坠子被宫女们挂在卓尔的腰间，卓尔轻移莲步，腰间已是叮铃作响。如同一个可以移动的大笨钟。

        巳时，当北辰陌的鸾车出现在明月阁的门口时，卓尔正艰难的撑着脖子，靠在门边有两名宫女搀扶着，缓慢的朝明月阁的门口移动。叮铃作响，卓尔却是嘶哑咧嘴。远远的看到北辰陌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赤金翠玉冠将他的黑发束起，露出他俊美无铸的脸。他潇洒的从鸾车上跳下来，意气风发，气宇轩昂，脸上挂着霸道温柔的笑意，凝视着大开的明月阁层层门槛内的卓尔，

        卓尔低声咒骂着该死的头饰，层层叠叠的衣衫，还有一会儿必须要遵守的繁复的礼节。她努力让今天的自己看起来低调一些，正常一些。这是她呆在这个万恶的皇宫的最后一天了，这是她和北辰陌相处的最后一天了。从此后，她就要摆脱这个恶魔的纠缠，去闯荡江湖。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让她劳心劳力的谋划算计只是为了不要被他利用之极，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在夜晚突然出现在她的床畔，理所当然的抱着她入水，不会再有那么一个人，站在后宫高高的阁楼上，告诉她一个人高处不胜寒是多么寂寞的一件事。对她来说，离开他，那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卓尔的片刻失神，北辰陌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回过神时，北辰陌已经上前牵起了卓尔柔若无骨的柔荑，看着她失神怔忡的样子，一阵好笑。突然蹲下身子，像孩子一样，耍赖似的搂住卓尔的腰身，卓尔猝不及防，娇小的身子，就那样半跌半抱的磕在了北辰陌的肩头。

        “你在想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吗？”北辰陌仰起脸，温柔炽热的呼吸喷薄在卓尔羞红的脸颊上，卓尔的心有一丝发烫，避开了他的眼神，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什么，只是以前极力不愿做的事情，终于在你的逼迫下，被迫去完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我并不排斥这样的结果，北辰陌，起来吧！”卓尔老实的说出了自己的感受。主动伸出手，拉着北辰陌起身，身姿后倾，卓尔腰间的坠角儿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拥着明月阁的一院海棠花，迷了人心。

        北辰陌叹息了一声，站稳。将卓尔拦腰抱起，伴随着身畔嬷嬷的一声惊呼，“皇上，这于理不合啊！”却换来北辰陌一声爽朗放肆的笑意。“朕就是这宫中的理！”

        卓尔额际流苏低垂，北辰陌故意将左手放低，迫使卓尔身子后仰不得不伸手牢牢的搂住北辰陌的脖子，任由着北辰陌将她抱上了鸾车。短短的几步拱廊，却让卓尔觉得格外漫长。“如果把做皇后这件事情，换做让你爱上我，你还会有这般感慨吗？”北辰陌轻轻的问道，却换来卓尔的一阵沉默。

        只是仰头认真的看着北辰陌的眉眼，冷静的开口，一字一顿的说道，“北辰陌，你听好了，我不可能爱上你。”

        “为什么？”北辰陌抱着卓尔的手不禁紧了几分，仿佛要把卓尔揉进他的骨髓里。

        卓尔微笑着凑近北辰陌的耳边，鸳鸯交颈，羡煞一片宫女，却没有看到，卓尔贴着北辰陌胸膛的脸颊上，没有笑意，只有一股翩然远去的淡泊，“我的悲伤你是看不到的，就算看到你也不会懂得，就算懂得你也不会抚慰，就算你会抚慰你也不会在意，你也不为我的伤悲而伤悲。我的悲伤是属于我本人的，我不希望我爱的人为我感到悲伤，所以我也不奢望不爱的人为我悲伤。北辰陌，当你昨晚风轻云淡的因为我身边的一个奴才被杀一笑置之，抛下我搂着顾沉香翻云覆雨时，就有没有想到缩在床角浑身颤抖的我。现在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值得我去相信和付出了，你满意了吗？”#@$&

        卓尔的一席话，换来了北辰陌的一阵沉默。卓尔在鸾车上坐定后，风吹起鸾车上的纱帘，卓尔一侧脸，忽然慌了，极目之处，身后林林总总的侍卫中，南宫绝的身影一晃而过，这样的身影太过熟悉，因为心底曾经有那么一个影子一直存在着，当她再次想确认的时候，他的身影就再也不见了。他不是今晚子时才能到吗？为什么他会一个人出现在这里，难道他放弃了他的那些亲卫兵马，自己一个人单刀赴会，来赴北辰陌这一场鸿门宴了……

        卓尔回头看着身边如同老僧入定，闭目养神的北辰陌，眸光深沉，他是不是早就知道南宫绝就在附近，他知道南宫绝一定会在封后大典上出现，那么刚刚在明月阁不会又是北辰陌假作深情的一场戏罢了。做起这样的事来，他向来是不遗余力，分毫不差的。想通了这一切，卓尔连质问的语气都懒得施舍，缓缓闭上了水眸，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霎那，身旁的北辰陌的眼睛睁开，看到卓尔闭着眸子，满脸淡漠的样子，原本满肚子的话又重新掖回了肚子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下子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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