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双子座

“看看你孱弱的样子，就像刚出生的小羊羔，多么不堪一击，多么让人恶心，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

        “没了我，你就什么也干不成吗？”

        ……

        市立精神病院的大门口，一个身影正努力往门外爬，他的白大褂上沾着五颜六色的污渍，像是血迹和呕吐物，此时，他正像一只肥蛆一样蠕动着，想爬出这间精神病院。

        他的手指已经够到大门的一角，只要再用点力，他就能出去。

        突然，他停下了动作，他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衣角，在这间早已没有活人的医院里，是谁在拉他的衣角？

        他没有勇气转头，甚至不敢呼吸，让他崩溃的是，拉他衣角的东西好像在挑逗他，手上的力气忽轻忽重，让他的身体刚向前爬一段距离，就立刻被拖回原处。

        就像在玩一只蚂蚁。

        他的脸早已一片狼藉，眼泪和鼻涕都敷在脸上，他只是默默反抗，连转过头怒吼的勇气都没有。

        这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的小腿，一阵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大脑一阵颤抖。

        他知道，那个东西玩够了，他快要死了，他在这一刻突然被赐予了狗急跳墙的勇气，他转过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玩弄他。

        随着一声尖叫，脑中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掉，他失去理智，变成了疯子。如果他不回头看，至少他能在离开世界时保持一丝清醒。

        不过，尖叫声只是像鞭炮一样突然爆发，随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啪。

        仿佛是一阵风吹来，市立精神病院的大门重重关闭，为数不多的亮光被隔绝在门外，门内彻底陷入黑暗。

        一片黑暗里突然响起了不规则的脚步声，那是一种无法被归类的声音，一会发出金属般的脆响，一会又像石头一样沉闷，一会又像棉花一样细不可闻。

        医院的大厅堆满尸体，苍蝇全家出动，都来医院享用免费的自助餐。

        有些尸体的手中还紧紧握着手机，手机惨白的光照亮了尸体瞪大的双眼，手机上正编辑着一条信息。

        “快来救救我，我快死了！这间医院里有……”

        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编辑完这条短信，就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

        脚步声从大门一直蔓延到某条走廊的最深处，在那里，有一扇永远不被允许打开的大门，一把巨大的铜锁将内外彻底隔绝，门锁上面还缠着一条小臂粗的黑色铁链。

        可这扇防护严密的大门被一股巨力生生踹开，大门许久未被打开，转动时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吱”声，门后布满灰尘的走廊上，出现了一个个不规则的人类脚印。

        走廊上没有任何房间或窗户，只是单调的悬挂着一块块警示牌，上面用荧光油漆写着一些令人难以理解的警示语。

        “医院重地，活人勿进。”

        “最疯的疯子都不会来这里。”

        “研究日志第5976天，不不不，我不记得是第几天了。”

        “快逃。！”

        走廊尽头是一条向下的阶梯，楼梯口正趴着两具姿势奇特的骨架，四肢怪异的扭曲成一团，似乎还没有头骨……

        黑暗中，好像有一双手提起了这两具缠在一起的骨架，阶梯旁没有护栏，那双手随意一丢，两具骨架就坠落了下去。

        过了很久，地底下才传来碰撞声，那两具骨架想必已经碎成了粉末，这里离地面真远，这么深的地下室，到底关着什么东西呢？

        那种奇怪的脚步声又一次回荡在这个医院的地下空间内，带着某种奇特的节奏，好像是沟通灵界的亡魂之音。

        脚步声每走过一段距离，便会在墙壁上燃起一根蜡烛，烛火映照出墙上的怪诞涂鸦，涂鸦似乎是一些陷入极度疯癫的精神病人的臆想，内容尽是一些不存在于人类历史中的恐怖场景。

        但烛火没有照向旁边的脚步声，似乎连蜡烛也不敢侵犯身旁那未知的奇怪身影。

        烛火一点点亮起，最终把这个秘密的地下空间完全照亮，脚步声终于听了下来，他终于走到了最下方，点燃最后一根蜡烛后，他看到了一直在寻找的东西。

        一个小女孩。

        她正跪在地上，眼睛仰望着天空，似乎在祈祷，但她灰白的眼球什么也看不到，她天生就是个盲人。

        听到声旁的动静，她激动的想站起身，但刚一起身，一阵刺骨的疼痛让她又跪了下去。

        她的背上穿着几根巨大的铁链，铁链的末端穿入她的身体，与她的血肉融为一体，稍微牵动，就会疼痛不已。

        虽然很痛，但她的内心兴奋不已，她知道，她心心念念的人终于来了。

        “哥哥，哥哥……”

        许久没有开口，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但还是听得出她的声音像小雏鸟一样软糯悦耳。

        她感觉到一只手正抚摸着她的头，她激动的流下了眼泪。

        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话让她如坠冰窟。

        “你看你这副样子，真可怜，你从出生起就被关在这里了吧，我杀光了外面的所有人，但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召唤来的，你才是真正的凶手，你杀死了所有的医生、护士、保安、病人，他们都说你是魔鬼，依我看，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该一辈子被关在这里。”

        女孩的泪水像决堤一样流了出来，她顾不上疼痛，想伸手抓住身前的人，她害怕他在下一秒彻底消失在她身前，这样她就会在这个空无一物的地下室结束她的全部生命。

        但她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视力都没有，她没有任何手段留下身前的人，她只能乞求。

        “我求你了，哥哥，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我会死的！”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那只抚摸她的手突然消失了，她爆发出剧烈的哭喊，四肢胡乱摆动着。

        “哥哥，哥哥……”

        她朝着虚空中大喊，又抬起头大喊。

        可回应她的只有空荡荡的回声。

        她从未感觉这么无力过，作为一个不能行动的盲人，她根本留不住任何东西。

        此时，一个黑影正默默站在她身前，目光注视着她，那目光里藏着复杂的情绪。

        终于，黑影决定伸出手，握住女孩的手。

        女孩的声音已经嘶哑，她哭喊道：“别走，哥哥，你为什么要走？你带我出去好不好？”

        黑影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回应道：“你真的这么想出去吗？”

        女孩几乎脱口而出：“想，我想出去。”

        “即使你没有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身份，即使你是个怪物，没有任何人喜欢你，即使外面的世界已经变得丑陋恶心，你也愿意吗？”

        女孩又哭了，但还是立刻回答道：“我愿意，起码我还有哥哥……”

        又是一阵死一般的沉默。

        “行，那你就证明给我看。”

        黑影抽出手，往后退了一步。

        “你能走过来，我就答应你。”

        女孩的神色有些恍惚，似乎没有听懂，随后她脸上泛起一阵恐惧，连连摇头。

        “不要……我会死的。”

        铁链的末端早已深深钻入了她的血肉，成为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如果挣脱那些锁链，就和切碎自己的身体无异。

        黑影站在她身前，没有丝毫回应，他没有因为她的恐惧而改变条件。

        女孩使劲咬自己的嘴唇，疼痛冲刷着她压抑的情绪，直到鲜血淋漓，她才恢复冷静。她害怕到浑身颤抖，但还是逼迫自己尝试。

        她试着朝前走去。

        ……

        撕心裂肺的惨叫持续了很久，地面上布满血迹和碎肉，新鲜的血液不断喷洒在地上，覆盖着干结的血液。

        惨叫一浪高过一浪，最后，这种惨叫声到达了最高峰，一种奇异的撕裂声响起，女孩背上的铁链终于被尽数挣脱开，她的背上血肉模糊，隐约能见到白骨。

        女孩重心不稳，向前倒去，倒在了一双手臂里。

        她很开心，可还没来得及微笑，就彻底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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