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荒山幽静，很快小花猪在西南方向、背阴处，找到了一片枯萎的树林。

        枯树林面积很大，它迈着小蹄子走进去，迷宫似的绕了好久的圈子。树皮泛绿，枝丫上还有黄绿色的小包。这场大雨真给了荒木山一次喘息的机会，至少面前这一片桃林，应该不久之后就能复苏了。

        从枯树林出来，看到一片空地。

        左右两侧都是陡峭的山石，棱角分明。就像这块空地是被人拿凿子和尺，一边测量一边敲出来的。

        “喂，有人吗？”

        苏云河大声喊，拱嘴在地上嗅了嗅，有活物的气息。

        空地上建着一座院子。

        院子外围是木栅栏，栅栏里面有一口石井。石井旁边摞着几个大木盆，旁边还有几个小盆也摞着。但大盆和小盆隔了很远，像是不想凑合到一起。

        它迈着小蹄子，蹑手蹑脚走入院中。

        “请问有人吗？”她不懂。赤狐写下字条，还带走了谢天，不就是为了约她来这里见面吗。怎么子时已到，它反倒害羞了？

        身后有脚步声。

        苏云河连忙扭头，眼前却一黑。

        有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呼吸间，一阵馨香扑面而来，小花猪下意识拱着鼻子细闻，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但是气息太微弱她分辨不出来。

        正要仔细嗅探，却被另一只手捏住了鼻子。

        糟糕！不能呼吸了。

        “呜呜呜……”

        有人托着小猪的屁股将它抱起来。

        苏云河憋得胸闷，觉得猪肺都要炸了。那人似乎才觉察到，松开了一只捂着口鼻的手。但她眼前还是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她：“赤狐，你到底想要什么！”

        本来还挺冷静的，被这样一搞心态就有点炸。直接嚷出来，声音委屈巴巴、还带着哭腔：“我今日可是救了你的命……”

        没有任何回应。

        那人仍旧捂着它的眼睛，托着小猪屁股将它抱在怀中。吱嘎一声，一扇门被打开了。门打开，气流飘来。带着一股馨香，微涩的柑橘味儿。

        等等？

        苏云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蹄子剧烈挣扎蹬在那人身上，听到了一声闷哼。

        这声音？

        它被放下来，捂着她眼睛的手也松开了。

        瞪大了眼睛去看，面前之人长身玉立，穿着一声玄袍更衬得肌肤白皙胜雪。脸上撒着星辰金粉的鼻梢挺翘，唇瓣轻薄却妖冶红润……

        这人不是谢天，是谁呢？

        “谢天！”

        惊喜的扑过去。

        那只冰凉柔软的手抚摸着她的耳朵，鼻子和脑袋。

        不过苏云河兴奋了一下，就陡然僵住：“既然你没事，干嘛留个字条吓唬我？我还以为赤狐将你抓走了，我还以为你遇到危险了！”

        那么好看的字迹，原来是谢天的啊。

        谢天恢复了成人身形。

        他不胖不瘦，体重刚刚好，宽肩窄腰充满威慑力。再加上一米八几的个头，小花猪还得仰视他。

        “嘘。”

        纤长白皙的手指按在唇瓣上。

        谢天浅笑着，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

        苏云河视线跟着过去，才发现室内原来不是他们两个，还有一只熟睡的狐狸。

        狐狸毛发火红，脑袋缩在腹部的位置蜷成一团。伤口有白色布条包扎，有红色的血渍渗出，看来还是受伤不轻。

        他说：“赤狐睡着了。”

        室内昏暗，只有窗子缝隙透来的几缕月光。

        她此时才觉察到他手中拿着一个娃娃。

        树枝扎成的，布条缝的脑袋破了个大洞，棉花从里面鼓出来一大坨。再仔细看，木娃娃断了一只脚。

        小花猪往后退，蹄子踩空差点跌落惊了一身冷汗。才发现，谢天将她放到了一个木桌上。看了一样木娃娃，又看了一眼脸部深藏黑暗的谢天……

        一股恐慌的感觉涌上心头。面前的人真的是谢天吗？会不会是狐狸假扮来故意吓唬她的。

        声音从头顶压下来。

        “云河，”他说：“我要你做一件事。”

        看不清室内的摆件，小花猪被放置在桌子上无处可跑。身形修长、魁梧挺拔的黑影站在它身侧，那种压迫感，危险感，让它瞬间猪毛乍立。

        苏云河结巴：“谢、谢天，这里太暗了。能亮一盏灯吗？”

        不知道面对的人是狐狸，还是别的什么……

        虽然他身上有青草香气和柑橘的苦涩，但也许这些味道可以伪装？至少，谢天不会散发出如此邪狞的味道，他可是水神啊。

        没有蜡烛被点燃，黑暗中他睁开了那双眸子。

        如同水母一般流动半透明的蓝色荧光若隐若现，像是两簇幽火，让她喉咙发紧。

        声音继续从头顶压下来：“云河，你喜欢桃枝木娃娃吗，我把它送给你……”

        说着，黑影的手臂伸过来，掌心摊开。那只断了腿的娃娃，就头上破裂鼓着棉花歪头嘻嘻笑着看向她。

        她差点叫出声！

        苏云河渗出冷汗，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谢天，你在开玩笑嘛？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娃娃我不要。”

        她感到自己在发抖。天知道，上辈子看了多少恐怖鬼故事，如果拿了这种玩偶会不会被怨灵缠身啊？

        但，黑影的手臂没有收回。

        他仍然保持掌心摊开的姿势。

        那个诡异的桃枝木娃娃，竟然晃晃悠悠站了起来。一只腿断了，重心不稳，像不倒翁似的晃了几下。露着棉花，破了大洞的脑袋上的一双纯黑眼睛，紧紧盯着她，咧嘴、嘻嘻笑。

        苏云河麻了，浑身僵硬。

        “谢、谢……”

        她想喊谢天的名字。

        桃枝木娃娃开口说话了。它一边咯咯笑着一边道：“谢谢你啊，小猪猪。我在这座荒山上等了一万多年，终于要有肉身啦！”

        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影中的人一动不动，苏云河仰头看他。

        它白而卷翘的睫毛眨巴了好几下，圆润黑亮的小猪眼睛闪烁着困惑和恐慌。

        他没有回应，双眸间的深蓝色荧光更加惑人。反手将木娃娃丢到了桌上。

        “嘻嘻嘻……”

        “嘻嘻，小猪猪！”

        娃娃单脚在桌上蹦，发出“砰砰砰”的震动。

        小花猪吓得四只蹄子发软，往后退。小蹄子踩空，又险些掉到地上。

        室内的一切都是黑的，苏云河不知道地上又有什么。

        她害怕黑暗，她恐惧面前的谢天……眼睁睁看着木娃娃一点点蹦过来，不停嘻嘻笑。

        娃娃：“太棒了，要有肉身了。”

        苏云河惊恐瞪大眼睛：“不！”

        一道光亮起。

        木娃娃突然伸出树枝，碰了一下小猪的皮。

        相碰的地方发出紫黑色的光，苏云河吓得“嗷嗷嗷”惨叫！浑身像被电了一样的刺痛。等光亮消失，她连忙用手捂住眼睛。

        刚刚一瞬，她看清了一切。室内破败不堪，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墙面斑驳。

        谢天束发玄袍，站在桌旁。俊逸的五官分明和往常一样勾魂夺目，可微微上扬的嘴角，眼中势在必得的狠戾……十分陌生。

        “……”

        她不怕妖怪，不怕死。

        但她害怕下水道里钻出来的头发丝。

        害怕，深夜电视放送的节目里爬出贞子。害怕伽椰子扭曲着，在天花板上嬉笑着盯她……苏云河胆小，她怕鬼！

        她紧紧捂住眼睛，什么都不敢看。

        有一只手在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

        全部的指头掰开，她不得不面对一切了。

        苏云河：“……”

        但面前是什么？

        是、是谢天笑得温柔的脸。

        他双眸里的两簇荧光，像是极寒天山的一汪温水。

        这汪水暴露在寒冷雪地中，表面上蒸腾着雾气，被阳光照射晶莹剔透，始终不曾结冰。他眼中映照着她的影子，万人看过这汪水，这汪水也照出万人相。但现在，这里只映照她。

        苏云河看到一个很大的木娃娃。娃娃脑袋上镶嵌着属于她的五官。

        以他的眼睛为镜。她看到了自己。

        眨眼，大娃娃也眨眼。

        皱眉，大娃娃也皱眉。

        谢天轻声嘟囔，气息喷薄在她脸上痒痒的。看来即便身体变成木头，也仍然是有感觉的啊。

        他说：“云河，你喜欢吗？”

        苏云河一愣：“这具身体……”

        他说：“是我送你的礼物。”

        谢天搂过来她的小身子，按在怀中：“喜欢吗。”

        苏云河有点懵：“喜欢？”

        他的味道扑面而来，带着惑人的眩晕感。苏云河抬起僵硬的木头手臂，下意识卡在他腰间，轻轻回抱了一下。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过诡异，她还心有余悸。

        苏云河；“可是……那个鬼娃娃，它不是说在荒木山等了一万多年……”

        她刚提了一下，他就打断了她。

        谢天按在苏云河脑后的大手，更加用力。迫使她埋在他肩头。

        他声音沙哑，带着平日里未曾有过的温柔：“云河，我……”

        可话到后面，他又顿住不说了。

        苏云河纳闷：“怎么了。”

        谢天轻轻摇了一下头：“没事。”

        室内十分安静，银白色的月光顺着木窗缝隙流淌进来，撒在紧紧相拥的二人身上，黑暗和光芒扭曲的融合在一起，一面浑浊，一面澄澈。

        过了好久，赤狐发出了一声嘤咛。

        它似乎做了噩梦，被白布包扎好的后腿蹬了好几下，血水立刻渗出将布块染红。

        谢天这才松开搂着她的手，后退两步，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疏远。

        苏云河凑过去一点，他就远离一点。

        像是有一堵空气墙似的，两人必须在墙的两侧。

        “干嘛啊。”

        苏云河郁闷极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要搂着的，也是他。

        率先松开的，也是他。

        谢天真讨厌。

        她不想再搭理这个臭男人。干脆单脚蹦着“砰砰砰”来到赤狐身边。这具躯壳挺好的，就是不知为啥少了一只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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