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谢天沉默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解开巴扎的地方。换掉染血的脏布条，拿了一块新的白布给赤狐包扎，并且捏了一个诀。

        金色的闪粉落在伤口上，不灵不灵很快就凝成了血痂。血止住了，只要它不乱动，就不会有大碍。

        谢天垂眸看了一眼桃枝木少女，四目相对。

        她乖巧的单脚站立，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眨巴着眼睛望向他。这一笑，他的心就蓦地一眺。那种不受控制气血上涌的感觉，那种残暴施`虐想要□□的恶念……

        是心魔。

        心魔再现了。

        他飞升那一日，是在荒山遗址。

        窗外有无数鸟雀啼鸣，还有众多仙人在门外迎接。

        大家都翘首以盼，而他却在屋内陷入心魔。

        从白天到黑夜，他听到外面人的窃窃私语，听到帝江解释着：“我家仙君嗜睡。”然而他越急，心魔就越肆意疯涨。

        心魔的内容并不血腥残暴，是他在朦胧的梦中对一个姑娘轻薄。

        那姑娘看不清长相，身材也远不及他见过的一众女修。可是万年来他无欲无求，不近女色。怎会在飞升的今日做这样一个怪梦？

        他挣扎着想醒来。

        可越是强行，梦境的内容就越是污浊……

        他亲吻姑娘的眉眼，唇瓣。在颈项间嗅着香气，双手却解开自己的衣衫，那种凌`虐的欲望高涨，他几乎要按捺不住。

        只是这时，屋外突然有一个女声喊他，声音空灵婉转，带着一丝柔柔颤意。他猛然惊醒，额间全是汗。赶紧捏了清心诀。

        心魔褪去，他不再气血翻涌。

        捏了净身咒。心魔消失，他还是一个即将飞升的仙君。

        掀开屋帘从室内缓步迈出。

        他看到帝江喜悦得蹦高。帝江嘴上埋怨着，神色却趾高气昂起来：“我家上神嗜睡，不是架子大！”

        旁边众仙家纷纷朝他拱手道贺，天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只玄鸟形成漩涡在头顶翻飞鸣叫。他登上金光灼灼的天梯，迈上天阶，终于心愿成真。

        当时在屋外喊他的女人，是一个眉眼温柔的女仙。

        女仙额头上贴着枫叶一样火红的花钿。女仙向他看过来的时候不好意思的撩了一下鬓角碎发，莞尔一笑。谢天心中蓦地一跳，就额外注意了她。但后来，九重天上他们无数次擦肩而过，他的内心却再没起过波澜。

        只是……

        此时苏云河这一笑，让他心脏噗通，血气翻涌。

        她们两个分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一个美艳靓丽眉眼温柔，一个可爱俏皮澄澈无比。他从未对女仙动心，只是那一日在心魔梦境中被她唤醒，才有些在意。可苏云河呢，她闯入他的庙宇，抢了他的神位、吃他的烧鸡、用舌头舔他的塑像……

        这样一只小猪。

        他为何在意？

        以至于拿了桃枝木娃娃。

        以至于做下孽事。

        也要让她获得一具躯壳，让他们不仅是阴阳交割晦涩不明之时才能以人形想处，而是今后的日日夜夜都能……

        谢天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大抵又遇上了心魔。

        苏云河摆弄了一下赤狐蓬松的尾巴，将尾巴轻轻盖在伤口处保暖。都说狐狸是按照尾巴的数量来分高低的。

        它有六七条，应该也不弱吧？

        “啊！”

        正在数狐狸尾巴的她，突然腰间一痒。

        谢天捏住她的腰，转了一圈。她被迫面对面。

        “干嘛！”

        这举止太突然了，苏云河直接叫出声。转过身和他面对面贴着，余光瞥见旁边的空间扭曲，出现了一扇紫红色交融的漩涡之门。

        谢天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云河，荒山遗址有我飞升之前残存的灵气，能够撕开梦境缺口。你不是一直苦恼，如何解决狐狸和武家人之间的纠葛么。进入这扇门，就可以找到狐狸的秘密。”

        苏云河没回答。看向那扇门，心中第一反应竟是犹豫。

        紫红色交融的漩涡之门，散发着哀怨的鬼气。她即便不了解，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谢天的法术一直都是纯粹干净的，为什么她今夜感觉一切都如此怪异？

        她：“这个……”犹豫，木头手攥紧他前胸衣裳。

        谢天静静看了她一眼。

        她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嘴巴微张，借着月光能看到粉嫩柔软的小舌头。鼻梢红红的，眼睛睫毛卷翘扑闪了一下，掩饰自己的害怕，她似乎很依赖他。意识到这点的谢天，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谢天温柔：“乖，别怕。”

        苏云河委屈：“能不能换一种方式？”

        她瞧了一眼昏睡的狐狸：“不经允许，擅入他人梦境，不太好吧。而且那扇门看上去很吓人……我、我……”

        “别怕。”谢天展示给她看。伸出一只手，插入紫红色漩涡中。几秒后拿出，将完好无缺的手在她面前转了一转：“喏，没事。”

        苏云河忐忑，自己也伸出手试探了一下。发现这漩涡之门只是看上去吓人，并没有能吃人的东西，才稍微安心了。

        谢天微笑：“云河，那我们走吧。”

        瞧她那副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就想捉弄。

        谢天靠近了一些，勾住她的手牵着。这小傻子一脸惊恐的闭上了眼睛，不知为何让他感受到一种慷慨赴死的豪迈。

        她闭上眼睛，红唇张开：“谢天你、你领着我走，进去之后再叫我一声。我、我不怕，我可是、是荒木山的猪神呢。”

        “嗯。”

        他点头应了，牵紧她的手掌。

        看着她娇俏可爱的脸颊，心中像蒙尘的紫檀开了花。忍不住，另一只手探过去轻轻碰了一下她的脸。

        苏云河变成了一个木头人偶娃娃，触感坚硬。可是他的心，却在这一刻化成一滩春水。忍不住凑近，又碰了一下。

        苏云河皱眉：“什么东西，好痒啊。”

        “大概是游魂。”

        谢天眼睛都没眨一下，淡然道：“这扇门连接现世和来世，有很多孤魂野鬼住在夹缝中。你小心不要踩到他们。”

        苏云河整个人都僵住了，眼皮下的眼珠剧烈转动：“谢天……”

        她的声音抖得更厉害，原本两人面对面站着，此时她却像一块膏药紧紧贴了过来。曼妙的身姿，凸起的地方柔软……谢天也一瞬间僵住了。

        苏云河怂巴巴：“抱、抱紧我。”

        谢天呼出一口热气，感到被她贴着的地方起了变化。

        憋胀的感受加上难以言喻的灼痛，他忍不住后退离她远一点，她却慌张的挥舞着胳膊又靠了过来。

        “云河，冷静。”

        他热得流汗，用双手推开她的肩膀。

        “别、别推开我！”苏云河快被吓死了，紧紧闭着眼睛抱着谢天就如同落水后抱着一根浮木：“谢天，求求你……”

        单脚在地上蹦“砰砰砰”的响动如同她心跳的频率，震得灵魂都发了麻。

        也罢，他忍住就是了。

        谢天轻叹一口气，被她紧紧搂着如同一只带了崽儿的树袋熊，迈入了紫红色的漩涡门里。他们刚迈进去，那扇门就是消失。

        与此同时，赤狐在梦中呓语，耳朵竖立起来像是警戒什么。

        ——

        进入门中，景色大变。

        整个世界都是水墨一般的场景。

        脚下踩着的，是一条墨汁晕染的小路，四周白茫茫一片。

        谢天：“到了。”

        苏云河眉头紧皱：“还有游魂吗？”

        谢天憋笑：“没了。”

        “哦。”

        苏云河贴着他躯干的胸脯上下起伏了一下。她睁开一道小缝瞅了瞅他的脸，又下移瞅了瞅地面。然后才缓缓睁大眼睛，怂巴巴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发笑。

        但谢天憋住了，保持冰冷的谪仙人设。

        苏云河惊奇的看向四周：“这里看着好眼熟，是荒木村吗？”

        谢天点头：“是。”

        寥寥几笔勾勒的小村庄，村子正中央有一颗大榕树。他们站在横穿村子的那条黄土路上，旁边的院落也是潦草的线条。

        顺着小路往前走，白茫茫的景致开始改变。

        小路旁边多了一条潺潺流淌的墨水河，河边有一个树林。他们一到树下，树上立即开满白的粉的花。点涂晕开的颜料，层次分明，甚至比真花还要娇艳。

        苏云河忍不住碰了一下花瓣，花朵战栗着合上了花苞。

        谢天在旁边站着，从这个角度，她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她：“这是桃花还是梨花？”

        他轻轻回：“桃花。”

        谢天说完这句话，低下头来。

        他们四目相对，苏云河心脏蓦地一跳。

        谢天微笑：“怎么了，脸好红。”

        苏云河连忙摇头：“没、没什么……”

        两人之间气氛正微妙，忽听得树林中“吱吱”的叫声。

        寻着声音找过去，拨开比人还高的野草。看到空地上有一个小孩和一只狐狸。

        狐狸神情拘谨，两只爪子捧着一粒亮晶晶、石子大小的颗粒，它吱吱叫着，说着蹩脚的人话：“小娃娃，吃糖糖。”

        小孩大概五六岁，后脑勺扎着小揪揪，穿着一件红色肚兜露出两瓣圆滚滚的屁股。他流着哈喇子，一脸笑嘻嘻的接过糖，丢入了嘴中。

        小孩眯眼：“真甜！”

        狐狸搓着两只爪爪：“甜就对了。”

        小孩嘎嘣嘎嘣嚼了两下，糖嚼碎了一咕噜咽下去。

        狐狸套上一件白衣裳开始搔首弄姿，声音满是期待；“小娃娃，那你看我像个人吗？像个人吗？”

        它后腿站起来，但站的不稳。身体一个劲儿乱晃，它表情慌乱，龇牙咧嘴的假笑，倒是吓得小孩后退了几步。

        “不像。”小孩舔了舔嘴唇

        童言无忌，他说了实话：“你就是一只狐狸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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