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为什么这段话，会记得如此清楚呢？

        丹霞仙子苦笑了一下，用手指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给我这只笼中鸟添了一点食儿，她继续喃喃，眼神空洞。

        因为，在此后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这个男人都是这样对我说的。”然而，暴行并没有停止。

        她爹每天喝醉酒了都来，后来，清醒的日子里也来□□她。她十分无助，但是天界分为了九重天，等级严格森严，而她爹又是九重天的上神，身边的人，没人相信她的话，甚至说她疯了。

        她只能默默的反抗，自杀，亦或者拿刀杀死他。在无数个被□□的夜晚里，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麻木。

        丹霞仙子说完这一切，长叹一口气，又摸了摸我的小脑袋。门突然“咚咚咚”剧烈的响起来。我有闻到一丝酒气，连忙啼叫。

        她赶忙用浅黄色的绸布把笼子蒙住。“别出声。”她快速叮嘱。然后门“砰”的一声被撞开。琴房响起打斗的声音。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和昨晚一样。男人急促的喘息和女人痛苦的□□。

        得知了一切真相的我，感到恶心！我不停鸣叫着，试图阻止。但什么什么用都没有。笼中鸟啊，笼中鸟！

        在这一刻，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绝望。甚至……即便我不是笼中鸟，是一只七万万年妖力的兽。又能怎么样呢？能将九重天上的这个所谓的“上神”揪下来吗？

        一夜无眠，我静静的等着一切消停下来。那个男人走了，门“吱嘎”一声缓缓关上。我听到丹霞仙子抽泣的声音。

        第三天夜晚很快到来。但我也不想再像前两次一样，什么都不做。于是，我用长喙在那块浅黄色的绸布上，啄了一个小洞儿。洞口不大，但足以让我这只笼中鸟窥探到外面了。

        丹霞仙子，如约而至。她开始向我继续讲述她的故事。但是在这次故事开始之前，我问了她：“既然如此痛苦，为什么不逃开？”

        她一愣，笑容突然浮现出来，说：“我尝试过，但是失败了。”她好像原本要给我讲其他东西的，但是突然话锋一转，就顺着我的问题讲下去了。

        “我为什么没逃开呢？”

        她像是在问自己，缓缓摇了摇头。

        丹霞仙子说，她十万万岁的那一年，为了逃离父亲的掌控，做出了一个冲动的决定——嫁人。

        她托枫叶和彩云，还有万千鸟雀，将这个消息传遍三界。说她丹霞仙子，要择一位佳婿不日完婚。消息传出，那个男人大为震惊，冲上门前质问她——为什么不和他商量。奈何木已成舟，婚嫁的事情已经不能阻止了。

        那一天，她时隔多年来到了镜籢池。

        也许，是想再一次见到当年的那个少年。红霞昭昭，池水通红。可这里却没他的影子。她蹲在地上抽泣，突然被一个什么东西舔了舔耳朵，抬头看，是当年的那只蓝色鹿灵。

        小家伙和当年一样，一蹦一跳的撒开小蹄子。水灵灵的眼睛，望着她怯生生的。她摸了摸它的脑袋，它似乎很高兴。

        一口叼住她的衣服，往一个方向拉。她笑得脸红，一扭头却猝不及防的又一次见到了他。

        少年已经长大，长成了男人。他比当年还好看，只是身上似乎带了一丝邪性。她曾经听闻，封家出了事。

        封家的几个重要人物讨伐山海凶兽的时候折陨了，只剩下封家独子。当时，她听到这些消息还以为是传闻，没想到却是真的。男人神情阴沉，额前的一缕血红的发垂下来遮住阴沉的眉眼。

        他轻轻挥了一下手，打散了蓝色鹿灵。他并没有杀了它。萤火虫在空中散开，又重新聚回。蓝色鹿灵重新出现，垂头在池边喝水。

        她试着打招呼：“嗨？”

        可他还是个闷葫芦，一声不吭，低头掬了一碰水入喉。喝完了，手肘擦擦嘴，抬眸直勾勾看着她，突然道：“听说，你要嫁人了。”

        她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忙点头说：“是。”

        “咻”的一下，男人突然破风而至，贴近。

        那时的她，身上有伤，脖子上也有掐痕，第一反应竟不是僭越，而是不想让他看到伤口。她连忙后退，但晚了一步，他已经看到了。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看得出来，他原本是想戏弄她的。可此时，他冷漠极了：“这是谁做的？”

        她撒了谎：“没、没人。”

        他的表情仍旧冷淡，但是言语中已带上了关切：“身为宫家的人，你竟然也过得这么惨。”

        顿时，丹霞仙子产生了一种和他惺惺相惜的感觉，她还想要说什么，他却潇洒转身离去。镜籢池又只剩下她一个，还有池上飘着的花灯。过了这么多年，浅粉色的莲花灯还在水面盛放着。

        这是第三天晚上的故事，丹霞仙子讲完了，脸上还有残留得笑意。门又“咚咚咚”被敲响，她神情一僵，赶紧用浅黄色绸布把我的笼子盖上。然后，我听到“吱嘎”一声，门开了。

        这次她言辞拒绝：“我不舒服，你走吧。”

        男人的声音低沉暗哑：“今天不行吗。”

        她尖锐的叫嚷着：“不行，如果你今天想要强行，我就死给你看。”

        男人的声音静下去了，然后又听到了“咯吱”一声。这个夜晚十分安静，我在笼中困的不行，迷迷糊糊睡着了。

        到了第四天，丹霞仙子掀开黄绸布，又给我添了些水和粮食。她的气色似乎好了很多，神情带笑。我想，她真的很喜欢封家的那个人吧。以至于回忆起他，她甚至带着一抹少女般的娇羞。

        丹霞仙子继续昨天的故事。

        她说，她要嫁人的消息传遍了三界。

        有很多人上门提亲。爷爷和父辈选了好几个翘楚，说让她在这几个人中随便选一个成亲。本来，她都放弃了。直到封家的小子浑身血淋淋，左手提着一把断剑，右手手中捧着一个木盒，大步流星的闯入殿中——

        “我封殓，求娶宫家小女宫音为妻。”

        说完，他奉上了手中的盒子。

        有人将盒子接过来给爷爷看，她也探头瞧了一样。里面黑气汹涌，杀气肆意，赫然就是山海凶兽的精魂，是他封家折陨了好几位叔伯都没能拿得下来的异兽。

        爷爷大喜：“天界就差山海那一片地未曾平定。封家的小子，你立了大功啊。”

        “是。”

        他笑的勉强，半跪在大殿之上不肯起来，手中的断剑还在缓缓往下流着血。血染红了他的眼睛，也染红了他跪着的地方：“天尊，你还没有答应我。”

        爷爷撸着胡子的手，明显一愣。他身上的酒气熏得她打喷嚏，整个大殿都安静下来，没人敢吭声。

        直到半柱香后，爷爷点头应允：“好，喜上加喜。”

        封殓。

        封殓，封殓。

        封殓，封殓，封殓……

        丹霞仙子念了好几遍这个名字，又露出一个少女般的甜笑。她双手撑在窗栏上，踮脚，眺望外面的红霞。她说：“那个人真傻。”

        于是他们顺利完婚了。

        第四天的故事结束。今夜，那个男人也没来，房门也没有被敲响。她甚至连黄色的绸布都没有蒙，她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在她均匀的呼吸声中，我也安眠。

        浅黄色绸布没有蒙在笼子上，到了第五天。

        我正在房里等他，外面红霞肆意，心想，她也该来给我讲故事了吧。突然听见外面声音杂乱，有几个人搀扶着她，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座下。我问：“怎么了。”她摇摇头。

        脸上遮着白纱，头上的红枫刺目。丹霞仙子勉强的笑了笑，摘下白纱给我添了点水和粮食，歉意的说：“抱歉，等久了吧。”然后搬了个椅子，沏了一壶茶，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的红霞，一边喝茶一边继续给我讲故事。

        她说，她和封家的小子大婚之后，度过了一段如胶似漆的甜蜜日子。那个禽兽一没有再来骚扰她。

        讲到这儿，我心有疑惑。

        忍不住打断了问：“可为什么现在……那个禽兽又来了呢？”

        丹霞仙子神色一僵，端着茶的手抖，抖得茶水四溅。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因为在我们大婚之后不久，我怀孕了。”

        我当时还觉得奇怪：“怀孕是好事啊。”

        她摇了摇头，将茶碗里所剩无几的茶水，一饮而尽，回答。

        “孩子不是封殓的。”

        我惊讶：“那能是谁的。”

        问出这个问题，我沉默了。

        ……

        她也沉默了。

        但沉默了一阵后，她继续一边喝茶一边讲述，神情没有悲痛。就好像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是已经很麻木了吧？

        她接着说——

        她怀孕之后，封殓很开心。

        无论天界交给他多么凶险的任务，他都会接。

        因为，他说，只要他积累的功德够多，立下的战功赫赫，就可以带她离开九重天，去没人的地方隐居。然而，她腹中的孩子，是躲不过去的灾祸。

        ……

        肚子越来越大，她不能一直瞒着。终于下决心，去找了爷爷，坦白了这一切。爷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震怒！

        爷爷是天尊，是天界最厉害的那一人。

        他早就修成了长生不老的驻颜仙术，可就是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他所有的青春流逝，变成了一个须眉鹤发的老翁。

        他解下腰中的酒壶，匆匆饮了两口。可这种灭绝天伦的事，又岂是杀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她腹内的孩子，违背天道，违背地道，违背人伦，是魔胎。

        爷爷替我算了一卦，他说，如果让腹中的胎儿活下来，天界会万物凋零，飞升以来建立的一切都会被摧毁，他必须想个办法。

        她沉默了。

        丹霞仙子说，当时的她脑袋一片空白。几乎是爷爷说什么，她就点头。麻木的，就好像死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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