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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4 章 完结章


  会试跟乡试考期一样,都是入场第一考,再三天二考,再三天三考。

  开考这天,京都街道少有人喧闹,车轮压在石板路上的“咯吱”声,都如在耳侧般清晰,更显孤寂。

  云程跟存银坐马车回去,到家时圆圆已经起来了。

  这个时辰,场内考生应当也拿到了第一道题,可以开考。

  云程的紧张焦虑较之从前减轻了很多,到了日子,还是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解压的办法就是写写画画,恰好前阵子忙存银的裁缝铺子,他筹备的新话本一直在构思阶段,现在能开始写。

  因想太久,内容细致,落笔写时非常流畅,反而是手速成了最大阻碍。

  考试这几天,天气还不好。

  府城的二月都会下一两场小雪,然后拖拖拉拉进入春季。

  京都更冷,雪就下得更大。

  下雪时,云程就无法静下心写稿子。

  他出去透气,罩着大门的厚棉帘子一掀,寒气就把他吹得一哆嗦,简直不敢想叶存山在考场要怎么熬。

  只能庆幸会试包吃包喝,热水管够。

  今年买了手炉让叶存山带上,两手能暖暖。

  在外面没站一会儿,平枝姑姑就来催他进屋。

  存银听着动静也出来,拿了绣样坐云程边上,“没事,我给大哥做的棉衣厚实,外头的袄子脱下来就能当被子,他身体底子好,抗冻。”

  云程只能点头,掰掰手指算日子,觉着过得也挺快。

  初九进场,十二考第二场,到十五就能考完,也就后天的事了。

  雪大,亲戚间不走动,家里关着门过日子。

  圆圆的四岁生日赶上亲爹考试,今年只吃了小蛋糕。

  她来京都后,习惯叶存山在外求学,这次考试她心态很平稳,一天天抱着狗跟兔子,玩得很开心。

  云程要盯盯她的功课,圆圆每天就给他写四个字,一起夹进本子里留纪念。

  她是一个很重视颜值的小宝贝,本子翻开,她跟叶存山的字差距太大,看一回她皱眉一回,手暖的时候,她会自己拿着炭笔多写几个字练习。

  这习惯挺好,云程给她记下来,等叶存山考完告诉他。

  到十五这天下午,陆瑛跟程文杰到他们家里来,问要不要一块儿去接考。

  这自然是要去的。

  小孩儿不带,让圆圆在家里等。

  云程跟存银换了靴子,戴上帽子,披风一围,就上了马车。

  存银看陆瑛是骑马的,跟他搭话,“表哥,你要骑马过去的话,能不能骑威风去?它在家里憋太久了,来京都后就没出去过。”

  陆瑛问马厩在哪里,存银想下马车带他去,温故抢了活儿,“在这边。”

  有人指路,存银就不用去了。

  程文杰敲敲车窗,存银掀开帘子。

  程文杰拿马鞭指身下的马,“你怎么不叫我骑?”

  存银莫名其妙,“威风是表哥送的。”

  云程跟程文杰说:“你上马车吧,外边冷。”

  程文杰不跟他们说,驱马往前走了一段,无声表示拒绝。

  他们四个往贡院去时,程家已经有人早早到了地方。

  以前的考试,叶存山都会提前交卷,一般是第二回、第三回开门时出来,到今天是奇了,外面人散了一波又一波,他们坐马车里等都等得冷了,还没见人出来。

  程文浩是第一批出来的,天冷,他在里头受了冻,下人拿了披风手炉给他,他也哆哆嗦嗦的。

  这情况要先回去,家里就来两个人接,程文杰跟着一块儿走了。

  云程又叫陆瑛,“表哥,要么你到马车上坐会儿?外边冷。”

  陆瑛不去,“也快了。”

  存银还在嘀咕:“今天好像也没见着杜知春跟谢晏清出来。”

  考生多,接考的人多,路边小摊挤着开,拥堵起来不好辨认。

  他们占的位置好,前头接考人喊的名字他们都能听见,除却程文浩,没听见其他熟人的名字。

  说什么就来什么,再次开门时,杜知春跟谢晏清就出来了。

  杜知春高调,请了人来接,一窝蜂的都是他的名字。

  陆瑛叫人过去,杜知春听闻他们在这里,带着谢晏清一块儿来了。

  谢晏清这次没人接考,在京都这地界,家人都不在身边,他一切从简,低调着来。

  人到了这里,云程跟存银下马车,互相介绍了下,寒暄几句问考试情况。

  杜知春说还成,“我觉着跟从前的考试没区别。”

  谢晏清也说差不多,“但这次参考的才子多,质量好。”

  就不能以平时考试的水平来推算。

  都是在考场里待了几天的人,他俩出来后,状态没比程文浩好多少,云程不拉着人多说,跟他们讲:“等存山出来,你们都休息两天,回头来家里吃酒。”

  存银问谢晏清怎么回去,“你书童都没来?”

  谢晏清说杜知春叫人送他,“我们考前约好了。”

  他路痴的毛病严重,有人送,就不用担心。

  目送他们离开,云程不愿意上马车。

  考试难度一般,叶存山就不会是因为做不出来题目而被困在里面。

  大舅舅说,乡试会试,被面试的概率几乎为零。

  因为阅卷分的层级太多,交上去要弥封誊抄对读,再才往房考官那里送,跟之前主考官坐那里收卷子不一样。

  这样说来,只能是出岔子了。

  最好的结果是,叶存山临时脏了卷面,在紧急誊抄。

  更差的,云程还想不出来。

  天色渐晚,考场不让续烛。

  到点没交卷的,都被扶出。

  扶出来的这批书生里,叶存山又是最后一个。

  这时外面的人都散了,小摊贩都开始收摊。

  他们三人迎过去,问他情况。

  叶存山直说晦气,“同一考巷里,有人夹带小抄,跟另一考巷里的人,写了同样的卷子,下来监试官带人排查。”

  有人夹带,跟初时进场又不同,这次是结结实实脱光了被人里里外外的检查。扒头发又扒耳朵,咯吱窝都不放过。

  毛发重一点,还要拨开看看是不是在汗毛缝隙里写了字。

  考棚的墙皮都抠掉了。

  因其他考生还在考,进行时都是单独封一巷。

  外面没传出动静,明天才贴告示,宣示那几人的下场。

  存银不懂:“卷子上写了名字啊,怎么还要牵累你们?”

  叶存山:“因为他自己抄完,还能扔给别人。”

  存银:“……”

  叶存山看向陆瑛,“劳烦表哥跑一趟了。”

  这也没什么。

  陆瑛跟他们回家,要把马换回来,也有话要带。

  家里准备了汤水饭菜,叶存山稍稍垫了肚子后,把情况详细说了下。

  他距离舞弊之人比较远,排查时没那么严格,比如他的棉衣还是好的。

  离得近的,棉衣都被剪了。还好是最后一场,不然这鬼天气,能活活冻死。

  至于考试难度,他跟杜知春俩人一个说法,“经义难,其他题目中规中矩,我按照舅舅提点的,稳妥为主,不求特立独行,要考官眼前一亮,能立马记住我,只求这次能取中,顺利进殿试。”

  考前,程太师还跟他重新提了一次,要他切勿贪功冒进。

  叶存山已经考中解元,天下学子对大-三元的向往不必多说。会试出会员,进了考场,难免会想一搏。

  他倒还好,会试争第一的心不强。

  该问的都问完,陆瑛就跟他们告辞,跟叶存山说,“大舅舅让我告诉你,成绩出来前,你自己安排,记得去看彭先生,其他随意。”

  这一场考完,叶存山就没法再去做其他努力了。

  不能取中,他从出榜开始,就能去备考下一轮。

  这个下一轮,是大学士们出题,考落榜举子,成绩优异的,能去国子监上学。

  若能取中,叶存山最后的成绩,也不是他们能左右的。

  只有一点能保证,殿试是给进士们排名用,不会再罢黜除名。

  取不取中,都有定数,可以去玩了。

  存银跟出去送陆瑛,云程叫叶存山别吃太饱,“烧了热水,你等会儿泡个澡再添点。”

  天冷,圆圆到下午时,会窝炕上睡会儿,现在没醒。

  等叶存山收拾完,圆圆也该起来了,他还能哄哄闺女。

  叶存山盯着云程看半天,云程说他一切都好,“这次没之前焦虑,冬天天黑得早,我手里有事做,这几天一晃眼就过来了,没出什么事。”

  解压写的话本,是他构思数月的,写出来是要为话本铺子开分店做准备,他没随便糊弄。

  再带带孩子,跟存银聊聊裁缝铺子春季的计划,他日子安排得满。

  “最担心的就是今天了。”

  说起这个,云程还说不信他讲的没事,“真没事,怎么最后一个出来?”

  叶存山无奈,问云程,“你还记得我的席舍位置图吗?”

  考试前两天,贡院会张贴席舍图,考生们自行去看,找自己的位置。

  云程前后看过两次,还画下来了,叶存山是在考巷的最里边。

  “哦,你是离得远。”

  叶存山解释过,云程自己想明白,才露了个笑脸。

  叶存山给他盛一碗汤,“还不信我。”

  云程傻乐两声,问他:“那舞弊的人会怎么处置啊?”

  之前接考的时候,都能在贡院外头看见些书生戴枷示众,这次都没说。

  叶存山喝口汤,长叹一口气,“我听说会发回原籍,贬为平民。”

  寒窗十年,功亏一篑。

  这条路窄,即使不是夹带,而是背下来,恰好考官们认出文章来历,也会当舞弊处置。

  考上举人,当得起一声“老爷”,也能做官,但不能保证一定能做,只是在吏部那里有名字。

  等有了缺,会从他们里边挑。举人那么多,谁知道要轮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一个芝麻小官的差事?

  而会试三年一届,太消磨意志。

  越往上,舞弊就越不值,冒险的诱惑也越大。

  一旦取中进士,排名靠后,也有着落。

  一边是一无所有,一边是功成名就,这才是真正的豪赌。

  他不继续吃了,拿了换洗衣服去泡澡,叫云程去看看存银怎么还没回来。

  云程不去,他现在怕了陆瑛,见面就要问他有没有跟三姨说。

  槐城有没有那么个人都难说,他怎么讲?

  “存银有计划请绣娘,可能是在找表哥帮忙吧。”

  叶存山摇摇头,没说什么。

  他前脚走,存银后脚就回来了,跟云程说:“我让表哥把威风带走了,我忙完这阵,有空带威风出去溜达的时候再去找他要。”

  云程说这样也好。

  天气太冷,附近能骑马走动的街道有,但只能骑着慢走,跟在家里一样。

  陆瑛家有大的演武场,威风不出门都能在那里跑几圈,比在马厩里待着舒服。

  就是这马有灵性,舍不得存银,在门口哄了好一阵。

  晚上存银做饭,说再给叶存山加两样小菜下酒。

  云程说汤底煮好,叫厨房准备配菜,晚上吃吊锅。

  “垫肚子了,能吃点有味的东西。”

  存银就去煮汤底。

  云程坐会儿,觉着差不多了,进洗澡间去找叶存山,给他洗头发。

  两人没闹,抓紧收拾好。

  出来时,圆圆都起来了,坐沙发上打哈欠,显然没睡够。

  一抬眼看见两个爹爹朝她走来,她还揉了揉眼睛,模样别提多可爱。

  叶存山叫她一声,圆圆就从沙发上跳下来,跑着过来抱叶存山大腿,“爹!”

  她现在又到了新阶段,说话爱重音,觉得这样讲话有力,大人会听。

  因声音还是奶声奶气的,人又长得软糯爱笑,带了重音也不显得凶。

  叶存山跟她说话,问她最近在家里乖不乖,都做了什么。

  圆圆习惯这种交流方式,从会说短句子开始,就这么锻炼,现在讲话越来越有条理,都会掰着手指跟叶存山一样样的数了。

  有跟大白小白玩,教会了神气认门,在冬桃那里学会穿针引线,每天都有练字,已经学会讲的故事有练习,问叶存山想不想听。

  叶存山想听,圆圆就开始演讲,像模像样的把两手背在身后,因胳膊太短,衣服太厚,两只小手只能贴着腰。

  她还一本正经的,学着先生们讲课的语调,摇头晃脑没学到精髓,一句话讲完,小辫子左右晃,看着很喜人。

  叶存山回想圆圆早前养在家里时的样子,再看看现在讲话笑声都大胆直率的样子,觉着他这教育路线挺稳的。

  从文静乖崽,到活泼大方,她都有自己的原则,只听好话,看起来傻呵呵的,实际讨厌的人和物又很分明,不会转头就跟人好上。

  还能快乐教育两三年,现在的小故事,都是观念塑造,能让她在跟大人互动时,有所收获就好。再大一些,性子定了,就能按照大家闺秀的教法来,诗词歌赋琴棋画,挑着来学。

  启蒙也在这两三年里,不需要教很深的东西,能识字,写字方正,就足够。

  他说孩子教育,云程就摸肚子,“是有点奇怪啊,我们怎么一直没有二宝?”

  叶存山也伸手摸了下,“可能是想法问题?你怀圆圆前,我俩都挺想要孩子的,后来都说不是怀崽的好时机。”

  虽有胡闹,心里还是觉着别来太早。

  云程是不信这个的,要真这样,还要什么避孕措施,直接心里默念“我不要怀孕我不要生娃”好了。

  而且他们在京都定居后,时机也到了。

  他决定改天去医馆摸摸脉。

  圆圆一个故事讲完,云程跟叶存山都给她大力夸夸,夸得她眉开眼笑的,先前那点瞌睡全散了。

  晚上吃饭时,带点撒娇的使唤,要烫这菜那菜,云程给她夹了,她再要叶存山夹,叶存山之后,又眼巴巴看着存银。

  四岁的小宝宝,能微微吃些辣的。

  她今天尝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还被宠着惯着,心情极好。

  晚上在云程他们屋里玩闹了一阵,才又败在瞌睡之下,被送回了房间。

  叶存山在考棚缩了几天,晚上躺到炕上,只觉得浑身骨头都酸酸的,下面热炕烤着,怀里夫郎抱着,都时不时动两下,伸展胳膊腿儿。

  这都没法睡,云程叫他趴着,重新把袄子穿了,拿了两根拐过来,撑着在他背面来回踩了十几次,才叫叶存山舒爽了,说话都带着懒懒的鼻音。

  “谢谢程程。”

  云程脱了外衣继续睡觉,“瞎客气什么?”

  叶存山挨着他脸蹭蹭,说想睡懒觉。

  他这几年,完全放松的日子屈指可数。

  在他看来,会试考完,还没结束,不论如何,书还是要读的,也不能放松。

  因为有大舅舅的话,他知道现在能歇息,绷紧的弦才松下。

  云程摸黑亲亲他脸,“睡吧,我也睡懒觉,咱俩一块儿。”

  叶存山回亲一下,抱着夫郎闭眼睡了。

  冬季还没过去,被窝里暖,眼睛一闭就有失重感,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多年以来习惯早起,有了生物钟,到早上时,眼睛睁开了。

  看云程还在他怀里窝着,门窗外没多少亮光照进来,仔细听听家里动静,也没什么响声传过来。

  叶存山睁眼在炕上发了会儿呆,才再次闭眼睡回笼觉。

  这一觉睡得沉,再次醒来时,存银他们都吃过午饭了。

  叶存山是饿醒的,他没白天在家睡大觉的习惯,穿戴整齐洗漱完,吃过饭后哈欠连天,又被云程赶进屋。

  实在是困,坐着发了会儿呆,他决定放纵一回,再次醒来,都是深夜。

  他一动,云程就醒了,“炉子上有汤有饼子,你漱口就能吃了。”

  结束考试第一天,叶存山是睡过去的,醒来两回就为吃饭。

  到第二天,才有了精神。

  存银已经打听了八卦回来,“舞弊的居然有十三人!其中举人五个,另外八个是他们买通的人,全都被打了一顿,大冷的天,就在贡院贴榜的位置戴枷示众。我看不见榜,听人说了,这五个以后都不是举人老爷了,跟我一样,就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另外八个,下大狱了。”

  说有一就有二,谁知道这次是一还是二,再审审,指不定有惊喜呢。

  存银给叶存山夹鸡腿,“我听见有个人喊冤,说是有小吏把小抄扔给他的,他没作弊。被好多人骂了,说他真没舞弊,别人扔小抄的时候他就该告发,而不是藏起小抄,往自己卷子上誊写。”

  叶存山问还有什么,存银说铺子里生意更好了,“穿着棉衣去考场的书生们说衣服暖和,没受冻。”

  都是举人老爷,这一考结束,里头指不定还有进士、状元出来,他们说话,百姓们有跟风。

  很像云程讲的“广告效应”,有那什么“代言”的效果。

  话题突然跳到这里,叶存山还愣了下,回过神就叫存银记得去感谢一下杜知春。

  存银知道的,“我已经备好了礼,就等着你,看是我自己去,还是你跟我一块儿。”

  叶存山说一起,“也不挑日子了,下午就去,免得他休息好了,又开诗会,都找不到人。”

  云程就不跟着,午饭后送他们出门后,就带圆圆练字。

  考试结束后的京都,气氛上比府城要好很多。

  可能是来考试的人都是举人,有人对当官执着,有人觉着有个举人功名也不错。

  悲伤的人有,情绪上多有收敛,没几个大声嚎啕的。

  现在外面最热闹的就是舞弊事件,还有每三年都有的“押宝”。

  赌谁会一举夺魁,谁又会是殿试上的一匹黑马。

  能到京都参加会试的举人,这一路都没少干揣摩主考官喜好的事。

  就是叶存山,没去迎合主考官太多,也在个人文风上下了苦功去雕琢。

  殿试主考官是天子,天子勤政务实的名声举国皆知,到殿试上,就不是锦绣文章的天下了。

  写得太过花哨,指不定还要得一个“绣花枕头”的批注。

  考实事,变数就多。

  家学渊源好的,家里贫苦的,受过的锻炼都不一样,殿试的考题也有影响。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好状元会是谁。

  云程听完稍作沉默,自信一点,叶存山的科举路能一次通关。

  再自信些,叶存山能拿到最好的名次,能被钦点状元,名留青史。

  那这押宝,不就只有今年才有机会参加吗?

  他去拿了十两银子出来,叫温故去押宝。

  “给存山押,五两银子会员,五两银子状元。”

  平枝姑姑在旁边笑,“会不会太少了?”

  云程说不少了,“小赌怡情,他诗会没出去出风头,赔率应该很高。咱们重在参与,能赢一桌酒菜钱就够了。”

  圆圆在旁边听着,她现在不懂赌,云程跟她解释,是她大山爹爹在跟人比赛。

  输赢的概念圆圆有了,她对亲爹还是很大方的,辛辛苦苦攒的小卡,一下拿了两张出来,要押叶存山赢。

  云程笑着接下了,给温故多添了二两银子,“算小圆圆的。”

  会试成绩十天左右出来,会在月底时出结果,这点跟乡试类似。

  这期间人会轻松一些,诗会的潮流会再次兴盛。

  叶存山空下来,也没去玩,邀好友回家吃酒后,隔天一家四口去彭先生家里拜访。

  谢晏清还在彭先生家里暂住,会住到今年科举结束。

  他是半分没松懈,他们来时,谢晏清还在读书。

  今天来拜访,话家常多,彭先生跟大舅舅一样,没问科举试题的事,放松着来。

  在他家里待了一天,留下吃了午饭,见了一波又一波上门来看情况的亲戚。

  继谢晏清在家久住,叶存山还时不时上门,还是一家人都来后,这些见不得人好的,心里也开始打鼓,赔笑说话时,那些轻蔑鄙夷弱了许多。

  再送一轮客,就轮到云程他们一家走。

  彭先生把叶存山叫住,让他往后少来,“离得远,你们也忙,我这里也没什么能教你的了。”

  叶存山当然没答应。

  他知道彭先生自有傲气,没跟他硬着来,就说现在忙,本来也很少过来。他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彭先生这几年的教导之恩,他没齿不忘。

  彭先生摆摆手,“回吧。”

  后头几天,他们把亲近的亲戚家都正式拜访。

  程家不必多说,一个大门进去,好几家要见。

  这次二舅舅院里也去了,他还是老好人的样子,和和气气的。

  若今年都顺利,叶存山跟程文浩就是同年了,他俩还要去拜主考为座师,往后就是一派系的人。

  勉励之余,也表达了亲近的意思,叫叶存山多跟程文浩来往走动。

  程文瑞因早早领差事,还样样办得出挑,没走科举这条路,是国子监高级班毕业直接入朝为官的。

  当今圣上重视干实事的人才这点,在程文瑞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后期他都没去国子监,也破格毕业,还是优秀毕业生。

  他跟叶存山就不是一路的。

  叶存山恭恭敬敬听了,放没放心上,别人是看不出来。

  之前到京都来参加文瑞表哥婚礼时,叶存山写了时空信件寄存。

  这次来程家,他一并拿走,跟云程说科举结束后,他们一家一起拆开看,看看几年前写的愿望,都有没有实现。

  云程都要忘记这个,时空信件没有具体推行,后来少有人提,他印象都浅了。

  回想那时的自己,他跟叶存山说:“我当时的愿望,应该是你科举顺利,圆圆肤色变白,存银的裁缝铺子开起来。”

  至于他自己,反而没有很深的期待。

  他性格早在上辈子的病痛里磨砺成形,有韧劲,更多的却是随遇而安,适应力很好。

  强烈的进取心,是在话本铺子阴差阳错的的开起来,圆圆的肤色在两岁时,又有了停滞,很长一段时间没任何改变时,才被激发。

  他想要把铺子做大一点,以后给圆圆一份大家业。

  叶存山牵着他在游廊里走,跟云程说:“咱们不急,我知道你,你喜欢别人管着你,等我考完,我管着你,你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云程心里甜滋滋的,但摇头拒绝了,“我这小肩膀,已经能抗担子了,过日子么,你有你的任务,我有我的任务,真被圈在家里养着,我也不习惯了。”

  他已经走出了最艰难的一步,从社恐到侃侃而谈,从没工作过的纸上谈兵,到引领一个行业的发展。

  走出来,才感觉到了开阔,灵魂都从小小的瓶口里跃出,这是心灵上的自由。

  他从未想过,他能把一件事,做得这么大,这么好。

  从前都是“寄生”,需要有人养他照顾他,他为了讨喜,会学很多东西,有很多尝试,又因身体,局限在那方圆之地,靠着网线见过很多风景,结识过很多人,可网线一拉,他还是孤单单的。

  这里就不一样了。

  他跟叶存山说:“说酸情一点的话,最开始我没什么期待,后来看见自己的进步,我会很开心,也很感谢你,最初在我不识字没读过书,说要写话本,甚至拿着银子出去找人听写誊抄时,你没说过、做过任何打击我的事。”

  往更早一点的事说,他在把造纸术教给叶存山之前,是先在刘云家里,做了废纸变新。

  这之前,叶存山也给他砍了树回来处理,愿意陪他尝试。

  是真的成长了许多,云程自己都觉得从前的他过分傻白甜了。

  甚至在认识叶存山数月的时候,就敢坦诚来历。

  叶存山捏捏他手,“你也没说我穷不拉几启蒙晚,就叫我别浪费银子,不如多买几亩地。”

  云程听着就笑,“我不可能让你买地的,我不会种,还吃不了那个苦,到时你一个人干活,我看着心虚,下地帮你还得帮倒忙,到时全村都知道你娶了个没用的夫郎。”

  这叫什么话。

  叶存山跟他说:“要真种地,我不会让你下地的。”

  云程信他。

  那会儿家里清苦,他火都生不起来,叶存山都没怎么他。

  家里菜园,还是叶存山出门后,他才在刘云的教导下,短暂的种过几天。

  叶存山回来后,他都很少干粗活了。

  两人一路慢走,离开程家后,没上马车,就在街上闲逛,讲讲话,买点小吃,像现代小情侣那样,一路走来,各样小吃都有买。

  云程胃口不大,多数都是尝一两口,其他都是叶存山的。ωωw..net

  经过医馆前,云程脚步顿了下,叶存山说进去看看。

  云程不想去,“也许是我们不够努力呢?怀圆圆前,咱们可不是现在这样。”

  叶存山盯着他瞧,云程回视,姿态看着没半点心虚,但脸颊越来越红,很快就烧红一片,叶存山看得直笑。

  云程掐他胳膊,“不去,先努力再说。”

  努力不挑时候,睡觉就能把事儿办了。

  问题是持久性有影响,因为会试成绩贴榜了。

  他家就这么几个人,在京都请不到相熟的镖师去,叶存山淡定得很,说在家里等,看有没有人来报喜。

  京都考生,除却本地人外,其他人住的都很密集。

  一挂挂的鞭炮响起来后,各处的铜锣声、报喜人的大嗓门、凑热闹的百姓们,各处声音混杂,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一片喜气。

  存银跟云程都是提前准备好了红包跟鞭炮。

  京都这里,报喜赏银不止给一次,会一直有人来报喜,赏银可以越给越少,但不能不给。

  没到日子时,他们都说这破规矩,也太耗银子了。

  到日子后,心里只剩下焦灼,就差大声喊:银子我都准备好了,赶紧给我一个机会花!

  这机会没等多久,温故在门前勾着脖子瞧,见一堆人朝着他们家跑来,立马退到院子里,给主家说。

  平枝姑姑打听过,这一条巷子,就叶存山一个考生,只能是冲着他家来的。

  那些人跑得还挺快,云程他们刚起身,人就进了院子。

  都是来拿头赏的,话不多说,开口就先道喜,连名带名次一块儿说。

  叶存山在会试里,拿了第一名。

  越往前的名次,来报喜的人就越多。

  后头跟着还有人进门,平枝姑姑立刻张罗人给赏,没用红包包着,一串串的铜板撞出清脆的响,漂亮又有分量。

  程家跟陆家看完榜,得知消息,也来人道贺。

  顺道带了些护卫过来,以免人多冲撞了家人。

  程文瑞今天跟着一块儿来,随从备了一箱串好的铜板,给平枝姑姑发赏银用。

  他在叶存山肩上拍了两下,“考得很好。”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好,叶存山都不太敢确定这个名次。

  程文瑞问他记不记得科举文章,“默下来我看看。”

  叶存山的记忆力很好,从前买不起纸时,舍不得在书上做标注,全部都是硬背。

  后来云程教他了几种记忆法,他这几年没有一天不读书不背书,记性锻炼得更好了。

  会试三场,第一天就有七篇八股文,到他出考场后,才能去默下来。

  大部分人出来时,脑壳都是一团浆糊,能记得一两篇就不错,叶存山全给默写出来了。

  当然,不是现在写的,是考完休息好后,他就写了。

  就这样,程文瑞还看了他好几眼。

  叶存山的文风从一开始就定了型,在阅读量低时,他扬长避短,舍弃锦绣华丽的辞藻,利用己身优势,质朴平实的风格,掩盖了学识不足,反叫人觉得踏实、稳重。

  后来几年里,他从锤炼答题技巧,到将技巧化繁为简,几次进出那个圈子,再又破壳而出,已经到拿到题目,心中就有了解的境界。

  阅读量与词汇量的激增,没用在虚处,不单单为押韵服务,而是让他有了更多更精准的表达方式。

  到这里,他的文风就彻底稳固,有了厚重的宁静感。

  文字能传递情绪,而他书理纯正,不用过激的言辞去哗众取宠,也不用花里胡哨的文笔去炫技,更不在字里行间藏不住心头燥气与功利心。

  初看时不觉得惊艳,但一眼看去就阅读完,越回味,越觉得这文章有点东西。

  科举重首场首艺,这都不是秘密,多关注点,民间百姓都能说上几句。

  可实际阅卷过程中,是会考虑综合卷面的。

  跟乡试一样,第一场取中的人,二三场答题看得过去,卷子都会呈上到主考案前。

  到主考这里,才是定生死的一环。

  除非首艺惊艳到可以忽略其他,否则这只是一块敲门砖。

  叶存山发挥很稳定,程文瑞全看完后,说:“实至名归。”

  会试考题,是在贡院里,考前一天,所有考官一起翻书出题,由主考官定夺,然后才去印卷子。

  主考官又公布得晚,不像提学使,下到各地时,还会悬牌公示。会试主考,考前七天左右,才会委任接进考场。

  都没对外宣扬,只能根据身份还有资历,一个个的去猜,然后揣摩主考喜好。

  叶存山今年都没问过一句,真是半分心眼没有。

  外头鞭炮放了一轮又一轮,本地报喜人有经验,知道一般家里备货不足,他们居然还自备鞭炮上门。

  在这些背景音里,想好好说话都难。

  程文瑞把叶存山的科举文章一并带走,说回家给他爷爷跟他爹看看,“取中后,殿试照常准备就行,不用太紧绷。这阵子有应酬推不掉,你平常心对待,其他的事,改天再面谈。”

  现在还有一件要紧大事,考中后,他们要写信回家,这都有定数,要泥金的帖子。

  外头还有人抢着要跑腿,到他们老家去报喜。

  陆瑛在外说,“你们报喜哪里有我跑得快,不是我说,现在换几家去,能挣更多。”

  云程得赏赐的这间宅子看起来不大,但陆瑛跟程文瑞的马鞍上都有标识,这代表几品官,本地人清楚。

  被他提醒,外头人才渐渐散去。

  他们走,家里的忙碌却没结束。

  报喜的信件叶存山写了两封,一封寄到府城,给好友们。一封寄回老家,给族里报喜。

  存银又是开心又是尴尬,“你上回考中举人的画,我临摹完,还没填色,大舅舅说我要再练练。”

  叶存山脸上也有笑意,“没事,攒着。”

  信件寄出后,家里没得闲。

  明明后头还有一场殿试,各类宴会应酬,就开始接憧而来。

  有部分是推辞不得的,会试也要刻《同年录》,同年见面,既要说谢师酒,又要说拜师宴。

  房师座师,又要再拜一回,还要去拜孔夫子。

  殿试就在三月十五,几天的应酬打岔,到叶存山空出来为此准备时,给他的时间却不多。

  程太师没说他来迟,官场沉浮几十年,他可太清楚这些套路了,挡不住。

  程文浩这次会试也取中了,两人一起来听课。

  讲的东西跟大多先生说的没区别,试策的目的、试策的类别、对策的注意事项,一番话听完,好似没听一样。

  程太师说:“该有的规则就那么多,你们到对策时,还能铭记于心不犯错,殿试就成了。”

  要明白对答,要文章通畅,要能清晰直观的表达自己的观点,展现政事能力,又不能夹带私货,偏执己见。

  问题就在“己见”二字上,对策就是说自己的意见,怎么又不能偏执己见?

  对此程太师给他们的答复是“客观”。

  不要困在“我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上,而是多角度去思考。

  政事能力,无非就是平衡。

  平衡各方关系,平衡多方利益。

  只从“我”的视角看,就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跳出来,才是下棋人。

  因成长环境问题,叶存山擅长以小见大,程文浩擅长以大见小,往往切入点很好,渐入佳境后,又不知怎么收场。

  之前叫他们交流互补,现在没其他好说,是检验成果的时候。

  到殿试这天,取中的举人们换好袍服冠靴,按照名次排列,等圣上升殿赐策题,便开始考。

  考试不分号,按照名签入座。

  考期为一天,会赐宫饼,不给蜡烛。

  往年考完便可到东角门交卷离开,今天的交卷又跟以往不同。

  过去时,会看见排了一长溜的队,所有交卷的人都在这里等着。

  再往前,才知道是天子在抽签。

  抽的策题,卷面是统一试策,抽签则是不同题目,抽到哪个算哪个。

  这一举动在前期没有任何表表露,许多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

  私下与同窗好友能长篇大论的指点江山,到天子这里,三五百字的对策都结结巴巴。

  后来又来人引他们去房中坐等,卷子照收,但要点名才能走。

  叶存山没争交卷先后,是中期交卷,一番等待后,听见他的名字,跟着引路太监,去面见天子,拿签筒抽了一道策题。

  统一答卷的策题问经史、时务,还有眼下的重大问题,这是纸上谈兵的重灾区。

  抽签的策题又到了民生细微处,要看他们实际的办事能力。

  叶存山抽到的策题是教育相关,讲的不是科举教育,而是“技术”教育。

  三问不一起出,而是边论边问,与天子对话。

  叶存山在云程给他画过皇帝画像后,往后对策作文章,心里会假想皇上就坐上首听着,此时没露怯。

  而技术上的教育,对他而言,是有便利的,因为云程开过培训班。

  很多想法都落在实处,他那时没帮上多少大忙,但总体流程,他非常清楚。

  更别提云程大方,什么都愿意教出去。

  单族里,都拿了几样好处。

  这些教学都是他看得见推进与效果的东西,讲起来很是流畅。

  他最后坦白说了,所以圣上让他再抽一道策题。

  叶存山老实抽了,拿到的又是百姓吃住相关的问题。

  叶存山是山村出来的,吃住都曾是问题,他还不是空读书的类型,会自己想法子搞钱,也会干活办事,处处利落。

  开口前,他想到程太师最后的提点,又稍作沉默,将对策做了调整。

  短处与长处都同样明显,他就一起论,论如何找到官与民的平衡点。

  官有多方考量,民就看着自家米缸。要解决问题,不是假大空的说道理,而是要把事情办到实处。

  能以静河村村民前后精神面貌的对比,来凸显百姓的核心需求。

  他们吃饱穿暖,就不会盯着别家的菜篮子,多余精力又可化作生产力。

  再扩大到蔚县这个地界,以蜂窝煤还有藕粉为例。

  这两样是利用本地就有的产物,有人愿意教、愿意分享,没人垄断经营,县老爷会维护秩序,各处都欣欣向荣。

  没有因为做的人多了,就全部滞销卖不出去,是真正的努力就有收获。

  吃饱穿暖,才会思考到住,不然都能将就。

  这策题叶存山觉着自己也有优势在,因已经开口说过一次,再提显得他自傲自负,而寒门学子,本身就这点优势最为突出,对策完后,他便安静等发落。

  等来的是一个与当前殿试策问无关的问题,“你这肤色,是天生的,还是晒的?”

  叶存山有句话真没说错,山里汉子个个都是他这样。

  打小下地干活满村野,有几个白皮?

  晒成这样,又显得他干活多。

  往前追溯,他几年没下地干活,太阳都少晒,所以答话依然是老实巴交的。

  说从前晒多了,后来读几年书也没白回来。

  这问题答完,他就能走。

  出去时,天色已经入夜。

  宫门外不让闲杂人等逗留,前面考完的人出去,简要说了今天有加试,晚出来都是正常的,也抵不住考生家人的担心。

  夜里有宵禁,普通百姓不好出去。

  不能太突出显眼,程家派了马车在附近等,没上前去询问搭话。

  叶存山这次比程文浩早出来,到了正街,他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是大舅舅来接,忙迎了过去。

  另一马车上,二舅舅也在。

  前头的考生都支支吾吾,不说加试了什么,自家人能说说讲讲,听说加试还是策问,还细致到了某个点,二舅舅听着眼前就一黑。

  程文浩跟程文瑞在家里受到的教育别无二致,但性格原因,一个天生慈悲,会去关心弱者,有怜悯之心,幼时随母施粥,都能问为什么不教他们煮粥的问题,要从根源解决,要他们吃饱后有力气去做别的,不要消磨意志,而不是每天只有一碗粥的盼头,日渐颓丧。

  而程文浩不知民间疾苦,看见的是难民太多,要多派人手。赈灾是一方面,镇压又是另一方面,是“加码”式解决问题。

  他从马车里下来,额上冷汗直冒,“大哥,文浩他……”

  程砺锋扫他一眼,“慌什么?这题又不计分。”

  不计分,可天子心里有杆秤!

  程砺锋叫人送叶存山回去,他带二弟上车聊,“当年南下时,文瑞邀文浩同去,你怎么说的?”

  说文浩还小,家里书都读不完,哪里就到了走万里路的时候,才不去吃那个苦头。

  那年,文瑞文杰还有陆瑛都相继南下,出发时,为自家私事,回来时,都有各自的成长。

  程砺锋是不主张把人架到高位读书的,读个皮子,不知里子。

  再说,“他哪里就完了?”

  程文浩有基础,家里仔细着教,他自己也好学,这题就算答得不尽人意,至多排名差点。

  科举出来,有得是培养历练的机会。

  另一头,叶存山到家。

  云程跟存银都在门前张望,看见马车朝这里驶来,还往外踏出两步。

  大舅舅叫人来传口信,说今日有加试,叫他们早点歇息,程家会有马车接人。

  他们哪里睡得着?等叶存山下了马车,见他精神很好,双眸明亮,没有遭打击磋磨的样子,才都松了口气。

  晚饭就圆圆吃了,云程跟存银都吃不下,迎他进屋后,又是端热水洗脸擦手,又是换下袍子穿常服,坐到桌边时,饭菜都已经重新热过。

  叶存山说今天一切顺利,“答题都很顺溜。”

  还给云程敬酒,“有道题,得你提点了。”

  这就要详细说说,大家都爱听。

  平枝姑姑他们都没早睡,这会儿都站堂屋里,眼巴巴望着他。

  一听他说答题顺溜,都眼睛发亮。

  详细说,就跟先生讲学似的。

  试策题目,他的答题思路。

  后来大家交卷的排队,又到殿内歇息等待,还有陡然面圣的惊讶。

  今晚还配有好酒,是押宝赢来的,叶存山讲述时,时不时喝两口。

  饭吃完,事儿也讲完了。

  叶存山到这里,身上的担子才卸下。

  因喝多,这一觉睡得比会试后还沉,早上都没睁眼,睡到快中午时,闻着饭香才起来。

  殿试三月十五考,十八贴榜。

  十六睡了懒觉,下午去国子监领进士服。

  十七时,杜知春跟谢晏清来家里拜访,一同来的还有数个同年,聊最后抽签的试策与策文,直聊到傍晚时分,众人才散了。

  晚上都睡不着。

  云程跟存银是兴奋的,叶存山则是紧张的。

  前面的考试,他对名次没那么强的好胜心,唯独殿试,他想入一甲。

  这是早前就定下的目标,他以后想入内阁。

  科举路上,他所有的名利心全在这里了。

  有心思,他不说,怕换来的只有失望。

  “既然都不睡,那我把信件拿来拆了吧。”

  信件是时空信件,前几天才从程家取回。

  木匣子上的锁已经有了锈迹,拿钥匙打开,里头的信件也都泛黄。

  早两年来写的信件,含有对未来的美好期许。

  那时叶存山的《艳.遇记》正在写,云程畅想会畅销南北,如今早已超额完成目标,是艳.情话本里独一份的畅销。

  后头写他会考上举人,考上状元,眼下只看见了一样,另一样要等明天看结果。

  那时还说云程手下能人辈出,他能当甩手掌柜,不需要他盯着教,也能产出很多优秀话本。如今来看,虽京都话本铺子在筹备阶段,云程会迎来新的忙碌期,但府城事业,已经完成预期。

  存银的裁缝铺子已经送出,当年没考虑到的诸多细节,在抵达京都后都一一克服。

  赶上了会试考期,京都外地学子云集,靠着三重保暖又平价的棉衣打出了名声。把计划的“开铺子”扩写,交上了一份完美答卷。

  家里最小的圆圆,在两年前,还是被拘在家里养着的小黑妞。

  云程会为她耳朵肤色频繁落泪忧心,摔打圆圆性格时,圆圆没事就傻乐,难受的都是家里大人。

  那时云程对她肤色已经不敢有所奢求,只希望她能照着叶存山的教育方向走,能长成一个活泼开朗,能说爱笑的小宝贝。

  现在已经是了。

  往后一个愿景,就看得人十分脸红。

  云程想藏着,还是被存银看见了。

  几年没打,他又开始嘿嘿嘿怪笑。

  看哥嫂都盯着他看,他比谁都跑得快。

  “我去睡觉了!”

  最后那个预想是,也许到京都时,他们也有二宝了。

  信件看完,就不硬熬夜,实在睡不着,也去炕上躺着闭目养神。

  叶存山问他要不要努力试试,被云程在腰上连掐好几下,“你赶紧睡觉,别到了殿上打瞌睡。”

  叶存山说:“那就明天再努力。”

  天亮后,叶存山洗漱完毕,换上进士服,等云程给他束发,吃过早饭又重新刷牙才上马车,往宫里去。

  云程目送他离开,叫上存银,跟着后头出门,去了医馆。

  这天,万人空巷,都挤往长安门等着观榜,一路走来空空荡荡。

  他俩到医馆,无需排队,坐下后,大夫把脉一摸,就眉开眼笑:“恭喜恭喜,你有喜了!”

  另一边,文武百官都在。

  皇上升殿后,序班举榜案赞礼,举人四拜。

  执事官举金榜放定,赞礼和举人都跪下听宣读制文。

  传胪官唱:“第一甲第一名叶存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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