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慈宁殿偏殿里，蒋元看过太医后，用过膳就在房间里看书。

        皇上进来时，仿佛看见了亡妻舒文，脚步不由得轻了几分。

        蒋元八岁时就以为自己已无父母，如今想亲近，可也处处透着陌生。

        “你长大了。”

        “我已经二十一了，寻常女子，在我这个年级都有几个孩子了。”

        “爹回来了，做你想做的事，爹帮你担着。”皇上玩笑的语气，和当年在蒋府时一模一样。

        想起小时候，蒋元神色暗淡了几分，“我不是吃块糖就满足的幼童了，我想要的东西很多，我会自己去拿就算你不允许。”

        皇上不说话，只是勾起唇角。傻姑娘，你们蒋家女人什么样，我还能不了解。“爹的话，永远不变。”

        第二天，冯夫人与女儿跪晕在乾元殿的消息，该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蒋俊彦虽然也一样晕了，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今日早朝他没来大家一致沉默。

        蒋昂驹下了朝，在府上花园亭子中沉思。

        乔雨让婢女放下茶点离开，默默的陪着蒋昂驹。

        “父亲对冯夫人多有优待，对蒋俊彦也用了更多心思，如今就这样舍弃了。”蒋昂驹对蒋俊彦也并无多深感情，只是想起自身多有不安。

        “王爷怎么这么想，父亲刚把妹妹带回来，冯夫人母女就这样逼迫她。泥人都有三分气性，何况父亲。父亲的心不必去猜，咱们只跟着走就是。父亲觉得冯夫人欺负了公主，王爷现如今更应该去父亲面前关心公主。”

        蒋昂驹握着王妃的手，感叹:“还好有你。”

        出主意的时候找她，无事的时候就是几位世家的小美人。乔雨羞涩低头，“王爷好，咱们王府才能好。”

        下人来报穆回受着伤来到府上，正在前厅等着。

        “王爷快去吧，我正好要回去看一下弟弟，就不陪着王爷了”乔雨柔声道。

        对这个妹夫蒋昂驹还是满意的，如今听他受伤也有几分着急。但王妃这里也要安抚，“你弟弟身体不好，多带些药材，等忙完了我去接你。”

        “好，我等王爷。”乔雨认真的敷衍。

        出了王府，乔雨坐在马车上。

        独自一人时乔雨嘲讽的笑着，尖锐的指甲把手中的手帕一下下扯着。

        乔家只有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乔雨自己拿着人参进来的时候，乔风正坐在轮椅上画画。

        “你还有心情画画，昨天可是一场大热闹，搅的这洛阳城底下的鱼都往出探头。”

        乔风把画笔放下，拿布把手擦拭着。“还有更大的热闹呢，咱们这位公主心小的很。”

        “是啊，我来的时候穆回正在求救。”乔雨声音满是愉悦。

        “该你哪位夫婿头疼了，当时怎么说都不听。如今且看他能不能大义灭亲。”

        “他自然会。”乔雨太了解这一家人了。

        乔风也想起来这些年姐姐的忍让与委屈。“人情不用，留下还不一定留给谁呢。我打算去见见公主。”

        “你想好了。”

        “姐，清高的我早就死了。”乔风还是笑，可笑里满是悲寂。

        乔雨嘴里苦的眼泪想往下掉。

        “姐，趁着他被穆回拖着，咱们快点解决了。穆回不会替咱们隐瞒，等他反应过来就要拦着了。”

        “走。”

        也是拖蒋昂驹的福，进宫很容易。

        等蒋昂驹在本就焦头烂额时得到王妃姐弟进宫的消息，眼前一阵阵发黑。

        穆回虚弱的靠在椅子上，心里嘲讽眼前的人。你以为拿的住人家，假惺惺给些小恩小惠，就想压制人家一辈子，殊不知人家心底早有沟壑。

        “王妃想来还在生大哥的气，所以没告诉大哥。”

        蒋昂驹压着怒火，“说。”

        穆回微微低下头。“乔风的腿是替公主断的，当年李氏皇宫有宠妃污蔑，乔风代替公主挨了八十板。”

        “哪个公主。”

        “皇上的公主。”

        屋里一阵沉默。蒋昂驹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有出格，可他想的是日子还长呢，他离不开她，可她也离不开他。

        “她会走吗。”蒋昂驹像被困着的野兽。

        穆回还指着他救命，不敢再刺激他。“大概会给乔风要个爵位，王妃不会走的，她还有糖糖呢。”

        蒋昂驹反应过来，是啊，她就是厌弃了自己可女儿是无辜的。蒋昂驹扔下穆回，快步来到女儿房间难得陪女儿玩，看着女儿的笑脸，很是不确定，他记忆里的乔雨不是轻易会妥协的人。

        蒋元看到旧人，千言万语都被挡在嗓子眼。

        乔风不想在她跟前失了以往的仪态，一语不发。多矛盾的心里，时至今日她与别人也不一样，不愿让她看到沾满尘土的自己。

        “你们来找我定是有事情，咱们的交情有什么不能说的。”强忍着看乔风腿的眼神，蒋元扯着礓硬的笑容。

        乔雨终还是开口了，“我想把青鸾学院接着开起来。”

        蒋元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咱们的学院走了好多人，我都有一些害怕了。你不要急，我和阿清一样的，我们都不会退缩。”

        “我不急，终我一生我也想这世道变一变，哪怕一点点，就像我娘一样死都是开心的。”乔雨坦荡的很。

        提起乔先生，蒋元便懂了，这是在用殉道的乔先生来明志。

        “不会的，我会有一块很大的封地，在哪里我们的学院会非常顺利。当年事情发生后我和阿清讨论了很久，我们做的是前无古人之事。要慢慢的来，要先培养种子，要有衷心我们的武力。”

        “对，我不急。”乔雨好像能看到不远的未来，清脆的读书声。

        乔雨和乔风出宫的时候，都有些怅然。他们有部分是为了母志，还有大部分是为了得到长期的庇护。他们是俗人，贪恋着权钱。

        当年母亲说李清和蒋元是她的弟子中唯二有赤子之心的人，果然她没看错。蒋元比李清更要坚定，她或许是唯一能打破旧规的人。

        蒋元来到祖母身边，把头埋到祖母怀里，声音闷闷。“阿清当时有我，可我身边却没有一个人。”

        蒋老夫人用手轻轻摸着蒋元的脸，“乔家姐弟是可怜人。”

        “我知道，我打算去找爹给乔风要一个爵位。”

        蒋老夫人点头，“应该的，而且要尽快，新皇才登是最好讨封的时候。“

        乔雨先送弟弟然后才回的王府，在女儿屋子看到蒋昂驹也不说什么。

        倒是蒋昂驹先忍不住，“你我相互扶持走到今日，总归是有几分旧情，你若不喜府中那些人撵走就是。咱们正经拜过高堂，是要同穴的。”

        若是甜言蜜语就能把她给哄住，那她也有些可悲了。

        “若不是今日，你多久没见糖糖了。”乔雨慢慢的往自己屋子走。

        蒋昂驹记不清了，他的沉默也给了乔雨答案。

        “我们姐弟落难时，我很感谢王爷拉了我们一把。我也能理解你出生入死多年，好不容易有了今日，想肆意享受的心情。但我自小学的就与寻常女子不一样，我做不到贤良淑德。“

        “王爷咱们彼此放过吧，王爷大可娶个和心意的，而我也能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你休想。”蒋昂驹脸色赤红，被气得拂袖而去。

        蒋元让宫女拿了些点心，就去乾元殿找爹去了。蒋盛也在，两人神态明显能看出不自然，蒋元没有多问。

        皇上尝了一块点心，“还是福娘想的周到，知道爹饿了。”

        蒋元不想演温情的戏码，直接道：“我是来要爵位的。“

        “给谁。”皇上也不生气，笑眯眯问。

        “乔风，还他的救命之恩。”蒋元其实很不喜欢提起这件事，她亏欠的太多了，还不清了。

        乔风的腿若是好的，凭他的才学能力，必定早已经出头了。

        这个人皇上是知道的，蒋昂驹的妻弟一个坐着轮椅的幕僚。薛盛知道的更多一些，他最近在审问宮里一些老人。

        “金银土地都好说，爵位不太好给他。”皇上委婉的拒绝。

        蒋元也不急，“那就让他做驸马，驸马也有爵位。”

        她是认真的，她想把乔风该有的都补偿给他。

        不等皇上说什么，蒋盛先急着道：“不行。”

        殿内的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蒋元盯着这两个人，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有更多兵马的蒋盛让她爹做了皇上，为什么，总不能真是因为被恩情束缚。

        “爹你好好考虑，我不急着成婚。”

        蒋元走后，皇上直接指责蒋盛，“你要干嘛，这点忍耐力都没有。福娘多聪明，现在肯定在怀疑你我。”

        “我为什么要隐隐藏藏，我要娶她，光明正大的娶她。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想让我等到什么时候。父亲，皇上，我等不及了。”蒋盛毫不隐藏他的急切，他一日没有娶她，就一日放不下悬着的心。

        蒋元走的很快，身后的宫女艰难的追着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在洛阳后，反而没有传出争夺了。她成了一个什么东西，赏赐，人质。

        不能着急忙慌去找祖母，要冷静。这件事还没有发生，她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

        慈宁殿里，蒋夫人正和母亲抱怨。“什么清流世家，不过是一群豺狼，你说她们怎么有脸和我抱怨。还有豚儿他娘，别人说什么她听什么，一点主见也没有。我当时就被气的心肝疼，她也不想想谁才是她的正经婆婆。“

        “你也知道她是证儿的妻子，你这次回去唐南清说什么了？”蒋老夫人对糊涂的女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教。

        年轻时候多机灵的孩子，现在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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