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陆昇陷入一种全然放松的境界，自己的思维仿佛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融入到了那万万道意识中去，眼前这个“人”虽然近在眼前，但这一刻他明白其实“他”远在天边。

        成千上万道意识流传过脑海，带来无数纷繁杂乱的信息。

        “来……陆昇……抛弃这个陈旧而沉重的躯壳，成为我们的一员吧……”所有的声音，都在对他说，在他的脑海里嘈杂又安静地诉说着。

        信息的共享，让陆昇瞬间明白，路生的那个黑洞，究竟把他们带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里不是太阳系，不是荒星，甚至不是他所存在的那个宇宙。

        这是一个更高维的宇宙，这里的生物俯瞰他们所存在的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像他看着文字与荧幕里的那个世界一样。

        只是不同维度的宇宙之间原本是无法相互接触的，就像阅读书籍的时候无论再怎么惋惜书中人物的命运也无法进入书中的世界改变一切一样。

        但是这个高维宇宙包括这个宇宙中的生物，已经在走向衰亡。求存是所有生物的本能，无论在哪个世界都一样。然而他们所生存这个空间的衰亡已经无法避免，于是这些生物在无法向更高维宇宙逃亡的情况下选择了向低维宇宙渗入。

        对，就是陆昇所在的世界。

        由于维度的差异，这场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开始的渗透看上去进行的异常缓慢而无人察觉，这些生物向入侵地点洒下的第一波种子，带来了地球的天选时代。

        突然造访太阳系的哈特曼彗星群，并不是这个宇宙中自然产生的天体，它们承载着某些不怀好意的试探，逡巡于这个宇宙中每一个星球。

        然而毫无察觉的人类却以为异能是上天给予的恩赐，并且激进派与稳健派在高维宇宙生物尚且没有收到渗透反馈的时候，就已经自己对战了起来。

        而这些生物打破维度壁垒的手段，就是人为地制造失衡的天体，形成扭曲时空的力量。这是一个充满未知和无数次失败的过程，但无论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最终他们终究成功了一半。

        所以不仅是陆昇，还有陆先生，以及贺拉斯、星野花重音、米勒·加尔，包括永生之主达莉亚，他们都搞错了一件事，颠倒了一个因果。

        不是因为哈特曼彗星群的到来才给他们宇宙造成了无数动荡扭曲的空间，而是动荡扭曲的空间迎接了哈特曼彗星群的到来。

        从天选时代，到现在，这个在人类看来漫长无比的光阴，对于这些高维宇宙的生物来说，不过是短短一瞬。那种感觉大概就类似于在书中读到“一晃二十年过去”“转眼又过了三百年”，读书的人可能只是眨了下眼，书中人却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风起云涌的时代。

        而现在，也许是这个高维宇宙的衰亡已经近在眼前，又或者这些生物觉得他们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在通过哈特曼彗星群带去的无数试探中收到的种种反馈窥见了那个宇宙全貌的他们，打算正式进入这个新的栖身之所。

        但……正如陆昇之前所想的，他们只成功了一半。不同维度之间的壁垒并不是那么轻而易举就能打破的，否则无数宇宙不会如此相安无事地存在着。而如果这些生物已经全部成功了，就不会费尽心思只送进来一个路生，也不用千方百计把他和陆先生他们带过来这个宇宙。

        他们为什么需要他，为什么要蛊惑他是他们之中的一员，这一点非常重要，那里面，隐藏着他们如何渗透的秘密。

        是的，陆昇从一开始就很清醒，尽管他放任自己的思维跟随那些意识的脚步，却并没有失去自己的思考。他只是把自己的思考藏到了更深、更隐蔽的地方。

        就算这些高维宇宙的生物真的那么高端，能够轻而易举在他脑海里设下壁障，可他的精神领域终究是他自己的精神领域，没有什么比本人更了解自己思维深处的一切，即使是要在那样庞大的信息流中隐藏自己的意志，对陆昇而言，也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你是……路生吗？”他感觉到那些纷乱又统一的意识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与那个路生的气息非常相近，尽管他仍然不知道这些生物真实的面貌如何，但从刚才他们的蛊惑里面，他提取到了一些非常有用的信息。

        那些看上去非常荒诞的话语，里面隐藏着许多真相。比如他们一直在表达他们跟陆昇是同源的、说我们就是你；以及后来黄沙化成的第一个人形，他说：“我可以是陆昇，也可以是任何人……我可以没有形状，世间万物都是我的形状。”

        由此推断，这个宇宙的这些生物与人类不一样，他们，不，应该说是他，并没有分别的个体这个概念，虽然可以以各式各样的微小单位存在，但他们的意识是同一个，或者说是共通的，所有分散的生物，都由同一个主意识来支配。

        就像陆昇刚才所感觉的，如果他抛弃这个人类的身体，只将思维抽离出来，融入那万万道意识流中去，确实就可以成为“他”，而像“他”说的“他”是陆昇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果然，在他问出那句话后，脑海里传来一声轻轻的笑声，“我不是路生——但路生是我，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他，那样，至少从人类形态上来说，我们就更相似了。”

        所以，路生果然是这些生物的一部分？

        以那个贺拉斯的能力，居然把这么危险的生物一直放在身边却一直没有察觉，这些东西，看来非常难对付。好在他们一定有所顾忌。

        “相似……？哪里相似？是你说的，那种同源吗？”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在脑海里询问着，他不需要对方事无巨细地把真相全都袒露给他，只要对方说话，言语中就一定会带出一些信息。

        但是显然，这群生物非常地坦诚，或者可以说对自己的实力绝对地自信，在陆昇问了之后，毫不在意地说：“是的，当你通过扭曲时空而全身而退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纯粹的人类了，不再是那种蝼蚁，而是与我们同源的同伴。”

        陆昇却笑了，他明白了。这世上的任何言语，不论经过多么精心的推敲，都会透出说话人的心思，只要足够仔细去揣摩。

        “不是我成为了你同源的同伴，而是想要我变成与你们同源的同伴吧，你们需要那种力量——可以大规模成功通过维度壁垒和扭曲时空而不让自己发生异变的力量。”

        只有他成功过，穿越时间与空间，两次，全身而退。

        就连那个路生也是失败品，所以他身上才会有时空漩涡中那种混乱的气息，才能用这种力量让随行者们发生变异。

        只是虽然路生反过来掌控了这种混乱扭曲的力量，却并不是这些生物想要的，对于高维生物的骄傲，让他们对自己的完美不容置疑，他们需要完美无缺地去往新的栖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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