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你想留在他身边吗？想像那个真正的陆昇一样，留在他身边吗？可是，你终究只是——不，是我们终究只是，替代品而已。”

        路生跃上斗场的顶端，居高临下望着将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黑洞再次甩向他的陆昇，表情变得冰冷：“无论多么相像。”

        这一刻陆昇感觉到了某种违和感，某种，他很熟悉但又说不上来的违和感，这种违和感在他注意到路生周围散发着的那不稳定的“场”之后，陡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些异能者的异变都是你干的。”

        一夜之间悄然发生的那些，失控的菟丝、初耀和罗刹姬，无法变成人形的亚伦，从人鱼变成鱼人、植物人变成植物的所有随行者们，全都是因为路生。

        这个人身上居然带有那种力量，那种时空漩涡里诡异失衡的、可以把普通和正常的一切事物给扭曲变态的力量，难怪他整个人总是给人不和谐的感觉，因为他就是一个非正常的、不和谐的存在。

        路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但是他周围的“场”变得更加不规则。

        刹那之间，仿佛有某扇门被打开，缠绕着死亡和寂灭气息的纯黑色在两人头顶扩散，从一个小小的圆形渐渐晕染开来，直到变作深渊巨口，意图吞噬在场的一切。

        那是真正的黑洞，与陆昇自己的小空间里所形成的规则并不完善的残缺品不一样，它的吞噬无人可控。陆昇收回武器飞快地后退，映在他双瞳上的是张开双手，丝毫不反抗甚至作出飞翔姿态的路生，以及他眼底冰冷诡异的哀悯。

        那个男人一眨眼就被头顶的黑洞带走了，而那没有什么不去攫取的天体依然在扩大，陆昇当机立断割裂眼前空间，刚要跨入空间通道，就听到后面某种机械启动的响动，以及远处传来的熟悉声音，“陆昇？”

        是陆先生！看来他们都从达莉亚那里回来了，糟了，陆先生还在这颗星球上，如果黑洞继续扩大的话，荒星以及这片宇宙附近的一切都会被它所吸附的，就算身为神的他们能够摆平这个黑洞，但他怎么能让陆先生冒这个险？

        陆昇一咬牙，生生地转变了力量流向的方向，企图将黑洞周围所有的空间都独立出来，如同把它切割出这个平面一样，去制止它的扩散，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时间去让他思考这里为什么会出现黑洞以及那个路生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先阻止眼前的这一切再说。

        “黑洞？这里怎么会出现黑洞？”贺拉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陆昇耳边，然后他的腰上被人一揽，往另一个方向靠去，正好落入陆沉的胸膛，陆沉的身后，稍远些站着的是星野花重音和米勒·加尔。

        陆沉带着陆昇落回地面，仰头望着那个黑色的巨大漏斗，“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时候，贺拉斯已经对上了黑洞，这位贪婪之主的神力吞噬，本身就是与黑洞同源的存在，路生弄来的这个黑洞并不算巨大，在贺拉斯的吞噬下，已经有变成他的养分的趋势。

        确定这东西不会再对陆先生造成威胁，陆昇才理了理思绪，条理清晰地向他的神报告起来，“所以，这些都是路生做的，但是他的目的我还没有论断。”最后他总结道。

        “路生？你确定吗？”陆沉目光沉沉地望着头顶的贺拉斯，对方为了抑制吸收那个黑洞的力量，领域场一直扩散开来，那强烈的侵略性相信在场无论是哪一位神都会觉得不舒服，这是神格的领地意识在报警，只是对这种东西，确实只有贺拉斯的力量才最有效率，只能忍耐。

        他们刚刚从永生之主的圣堂回来，虽然他对继续进行比赛持反对意见，然而星野花重音和米勒·加尔都打算继续，贺拉斯态度暧昧，仿佛纯粹跟随多数在走，但陆沉相信他一定也有自己的算盘。

        不过即使是神也无法掌控变幻莫测的命运，更何况无论多少星球上的生命称呼他们为神，在陆沉看来，自己始终只是个掌握了一点力量的人而已，果然刚回到荒星，他们就发现竞技场已经异常开启，并且他的陆昇和那个诡异的男人进入了其中，状况不明。

        竞技场的异常开启，也许还能找到牵强些的理由，但在这里出现黑洞，无论如何都是不应该的。

        何况之前达莉亚刚刚告诉他们随行者发生变异的原因应该是因为哈特曼彗星群的影响，现在，陆昇却说，是由于那个路生才导致随行者们出现这种状况。

        剔除感情因素，仅以理性分析来说，这次荒星之行的种种异状，都让荒星的主人永生之主达莉亚的可信度迅速降低；而陆昇这边的情报虽然荒谬，却不无内在联系。

        陆先生一问他是否确定，陆昇就知道，他在永生之主那边得到的答案恐怕跟自己说的不太一样，陆昇没有见过那个达莉亚，不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刚才路生身上的气息，跟混乱的时空漩涡非常相似，记得我从漩涡里面带来的怪物吗？”

        陆沉点点头，没有松开陆昇，考虑等下是否要单独再去见一下达莉亚，以及贺拉斯收拾这个黑洞的时间，未免有些太长了——

        “这是什么？！”贺拉斯惊讶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传来的。

        原本以他的力量，收拾这个黑洞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甚至还分心去听陆沉与他的小宠物之间的对话，结果居然听到这个黑洞是路生弄出来的，感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

        这个面貌上与当年的陆昇有七八分相似，异能上与当年的陆昇也有七八分相似的男人，是他仿造当年的陆昇炮制出来的仿品里面，质量最好的一个，因此，尽管他的性格与陆昇一点都不像，神情语态动作也根本没有陆昇的样子，他还是把他留在了身边。

        虽然他日复一日地嫌弃路生除了脸没有什么与那个人相同的地方，反反复复地要他学习陆昇的神情语态动作习惯，但日子久了之后，贺拉斯觉得就这样机械刻板不懂情趣不会撒娇也没有鲜活眼神的路生也还是挺有趣的，甚至有时候也会产生如果陆昇是这样的陆昇似乎也不错的想法。

        他以为他了解路生的全部，就像陆沉了解陆昇一样。

        结果，现在别人嘴里的路生，居然完全是另一幅模样。贺拉斯觉得陆沉那个小宠物大概是产生了幻觉，虽然他确实有吩咐路生去做一些事，但绝对不包括——弄出一个黑洞来什么的。

        就是这么一分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贺拉斯居然发现这个自己没有放在眼里的黑洞产生了惊人的变化，从那里面传来的力量，已经不单纯是属于自然黑洞的吞噬，而是……

        来不及了。

        那仿佛从亘古洪荒一直到未来更遥远的世界的风，吹拂过每个人的耳畔。贺拉斯失去意识之前，看到陆沉的那个小宠物，拼命想要把陆沉推离这个危险的地带，结果却又被陆沉紧紧地护在怀里。

        啊，为什么呢，贺拉斯忽然想。就连仿造品，也是别人家的好呢，而他的路生，却给他送了这么大一份礼物。

        陆昇是被渴醒的。

        尽管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需要水来滋润，他还没睁开眼睛第一个动作却是去摸另一个人。在被黑洞席卷前他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被陆先生用力抱着，对方的领域场坚固到极致，把他们两个保护在里面。

        然而却摸了个空。陆昇猛地坐起来，眼前一阵晕眩，刺目的日光和无边无际的黄沙映入眼帘，周围什么都没有，除了他自己。“陆先生？”

        他立刻展开自己的力量，企图感知来自于陆沉的气息，然而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活物，也没有死物，除了仿佛要晒死人的阳光，就是永远都没有尽头的黄沙。

        迅速地摸了一把脸上，只有眼镜还在。陆昇迅速地冷静下来，看来自己跟陆先生已经失散了，在通过那个黑洞的时候。

        但如果自己安全的话，以陆先生的力量，肯定也会平安无事。只是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这里应该不是荒星，从破浪号上下来之前，陆先生特地带他看了一圈荒星的全貌，荒星虽然荒凉，但没有沙漠，那种荒凉与这里的感觉全然不同。

        黑洞究竟把他带到了什么地方？还有路生，只有他是主动进入黑洞的，看来他知道怎样自如穿梭的路径。当时被卷进来的不止是他和陆先生，最先的其实是贺拉斯，至于星野和米勒有没有受到影响，陆昇没有看见。

        看来，贺拉斯也不在这里。

        “喵~”陆昇刚刚站起来，裤脚边就滚下来一团毛绒绒黑乎乎的东西，四只小爪子缩成一团，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连眼睛都睁不开。

        “亚伦？”这小东西怎么会在这里，不是应该跟罗刹姬他们待在一起吗？还是他一直就挂在自己的裤管上自己没发现？冷静理智如陆昇，都有些茫然，他完全不记得亚伦是什么时候藏到他身上的。

        不过这小家伙跟着他显然也是受了不少罪，都已经没力气动弹了。陆昇只好弯下腰把他捞起来继续揣在怀里，当务之急，是找到水源，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以及找到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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