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十五夜

“按照北川君的想法，准备什么时候去真央灵术学院呢？”

        虎彻勇音抿了口茶，又举起月见团子咬了一颗，好奇问道。

        她和山田副队长也是通过卯之花队长认识的北川繁青，对于他五年之后又五年的计划很是好奇。她见过的死神和流魂街居民也不少，像北川繁青一样对于尸魂界漫长的生活有所规划的少之又少。

        和卯之花队长、山田副队长不同，这其实是她第一次见到北川繁青，这次过来也是北川繁青的主动邀请。她都没发觉山田副队长和北川君的友谊不知不觉好到了北川君连家里钥匙都送了山田副队长一把。

        北川繁青思索了一下，“雀伏区药材纲目整理还需要几年时间，因为药材的药性变化需要重新验证，所以进度比较缓慢，保守估计四年后会去真央灵术学院。”

        “北川上次提到的，在灵力环境下药材的变异，我回去后更换了催化环境，发现龙须草突变出了两种亚型。”山田清之介接了一句，“药典的药用索引确实到了更新的时候，我查阅了近几十年的配方和古籍上的对症，需要调整药材占比的不少。”

        “所以是长期工作了。”北川繁青接受良好，灵力环境下不同药材会有不同突变导致药效改变，这也是他需要自己试药的原因。

        虎彻勇音问道：“既然这样的话，进入真央成为死神、学习控制灵力的方法后，不会更方便研究吗？”

        “但成为死神平时不能离开瀞灵廷吧？”北川繁青双肩下垮，浑身没骨头一样靠向背后的墙沿，“我的灵力性质平和，身边也没什么人会受到灵压压力。整理雀伏区的药材纲目是我刚到流魂街时和雀伏长老定下的约定。既然如此，完成后再前往真央也不迟。”

        身为魂魄之体，他能有足够富裕的时间来完成一件事。

        起码现在，北川繁青是这么认为的。

        而且成为死神就会变成公职人员了，肯定会有很多迫不得已的工作，反而没有足够的自由空间完成他想做的事。

        北川繁青默默补充道。虽然不确定这份肯定因何而来，但既然有这种印象，说明他生前一定经历过这种不自由。四十二区平平无奇当然也有平平无奇的好处，没有富裕到会吸引虚的灵子浓度，平日发生的袭击事件也少，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对于力量的渴望自然没有那么强烈。

        天边零零碎碎响起了烟花飞天的声音，斑斓的色彩取代了天际缀有的稀疏星光，将夜空渲染出几分绮丽。

        今天是十五夜，以“祭月”之礼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尸魂界需要食物的魂魄更多聚集在靠前的区域，在那里，祭典活动也会更热闹些。而此刻坐在走廊上的四人，没有一人出声，都在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

        只余几声虫鸣在夜色里传出很远。

        北川繁青伸出手，将空中那轮圆镜遮出勾玉的形状，又为自己的幼稚动作笑了起来。

        似乎不止如此，对于他而言，十五的圆月似乎还有其他的含义，但是是什么呢……

        ——不记得了啊。

        深幽的，孤冷的飘浮感似乎在北川繁青足下被一脚踏空，他举起手中的月见团咬了一口，糯米软儒的口感混合红豆泥的清甜在口腔内散开。

        又是这样的，熟悉的陌生感。

        和他准备晚饭时，和他翻阅医书时，和他拿起刀剑时，似乎一样，又似乎更遥远的……

        年轻的魂魄抬起手，遮挡住打出的哈欠，揉去因为打哈欠沁出的泪花，困倦的懒散气氛让倾泻的月光也模糊在了水色里。

        “时间已经不早，那么我们先告辞了。”卯之花烈的声音清和温柔又宁静雅致，北川繁青一愣，忙站起身送客，临出门前和山田清之介交换了医书笔记，又将之前自制的辣椒酱和卯之花烈要去的花椒一同打包好。

        和几位客人挥手告别后，北川繁青看着摆放在门口的芒草，半蹲下身随手抽走一根，指尖翻飞间，一只活灵活现的草扎蟋蟀便被编好。他用掌心托起小蛐蛐，和它眼睛的位置对视一会，又将它搁在肩头，低声到。

        “要走啦，太吾。”

        日子便这么不紧不慢的缓步前行。

        窗檐边，编好的蛐蛐也在不知不觉中攒到了十二只。尸魂界对于魂魄而言，几乎不会留下时间流逝的痕迹，但对于其他物体，却没有这么宽容，原本青翠的草编蟋蟀发黄干枯，最开始编成的那几只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碎成草屑。

        北川繁青没有介意这种事，在每年的十五夜给自己编一只小蟋蟀是出于怀念还是其他的什么，他自己并没有深究。若真要给个说法，比起怀念，倒不如说是留下些痕迹。

        尸魂界的时间太过漫长，生活也太过没有变化，如果不是看着自己手中做成的物件逐渐脆化、碎成草屑，他也许也和其他魂魄一样，早已在这样漫长的日子里遗忘时间的概念，沉浸在无穷无尽的无谓中。也无法一直坚持直观又清晰的一年又一年地制定计划，来告诉自己“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

        虽然北川繁青说不准为什么要如此。但冥冥之中的感应告诉他，他不能变得浑浑噩噩，不知岁月。一旦习惯这种浑噩，麻木便会随之而来。他无法确认自己能永远坚持这样的清晰感，只能在尚有心力时，尽可能坚持一会，再尽可能努力一点地，将必将到来的时刻推迟。

        将手中编纂好的雀伏区药材纲目在雀伏长老书房内摆好，又向承蒙对方照顾了十几年的药店老板道别。北川繁青回到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小院，没有将院门落锁，只是携带着一只寻常用来装干粮的口袋，背着自己整理的几册书本走向真央灵术学院在雀伏区的集合点。

        他带上的是被自己反复翻阅后边缘卷起的旧书，而留在屋内的是他新誊抄好简单药理知识的新书，一同被留下的，还有在药柜中分类整理好的药材。

        ——流魂街生活不易，他能得十几年清闲已经十足幸运，小院不落锁的含义便是让流离之人能有休息的住处，药材和书籍如果能起到作用便是更好。

        负责雀伏区新生的死神早知道北川繁青和四番队相交甚密，偶尔还会有队长和席官跑北川的小院里聚个餐。要不是瀞灵廷的死神几乎很少有退队一说，平时也都居住在队舍，他都要怀疑北川繁青是四番队哪位退休的前辈死神。

        结果出乎他意料，看起来像是在安享退休生活的北川繁青居然是个还没入学的新生，和流魂街其他要么是查出有灵力后，迫不及待前往真央想改变生活；要么是想去真央学会控制灵压，不想伤害到身边亲人的其他人完全不同。

        北川繁青对此，只是不置可否地露出了和往日别无一二，比太阳下的朝露消散更快的浅淡笑意。

        瀞灵廷·一番队队长会议室

        “卯之花队长今天心情不错？”

        例行队长会议开始之前，八番队队长京乐春水向卯之花烈打了声招呼，抬手提了下头上戴着的草编蓑笠边沿，没让帽沿的阴影继续遮挡自己的脸。

        卯之花烈先和京乐春水道了声问好，这才回答道，“已经到了真央灵术学院的新生季了啊。”

        她似乎在答非所问，但京乐春水作为负责收集整片流魂街包括瀞灵廷情报的八番队队长，对信息的敏锐让他迅速猜到了卯之花烈的言下之意。

        “阿咧，今年的新生中有卯之花队长看重的人吗？”

        卯之花烈笑而不语，但京乐春水以他的副队长矢胴丸莉莎对美丽女子的喜爱程度（非常给自家副队长面子的说辞）发誓，这位掌握瀞灵廷全体死神生杀大权，正笑得温婉柔美的四番队队长，绝对存了些许不为人知的愉快心态。

        看来今年的新生里有值得关注的学员啊。京乐春水将双手揣进衣袖，态度自然。

        他倒也记得小莉莎汇报瀞灵廷队员情报时提到的四番队队长近些年去过很多次流魂街北第四十二区。卯之花队长闲暇时喜欢爬山采摘草药是公开的喜好，看来这些年位置固定在了雀伏区是因为遇到了感到满意的后辈？

        不过如果是卯之花队长看重的学生，却不知道是哪方面的——

        京乐春水的视线在宽阔的队长室扫过，除了十一番队队长鬼严城剑八依然翘班、浮竹告病没有出席外，其余的队长已经陆续到齐。抬手压了一下蓑笠的边沿，他将纷杂的思绪也一同压下。

        然后京乐春水就在结束队长例会时，被四番队来找他们队长的山田清之介带来的消息惊了一下。

        今年真央灵术学院的新生中，有一学员在拿到浅打的同时完成了解放，斩魄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液态金属球把学生封死在了内部。学校老师的探查结果显示金属球隔绝灵力探查，施加在其上的鬼道无一起效，现在只能依据球体没有消失推测学生尚未身亡。但液态金属球正在逐步扩张，校医对此束手无策，所以接到消息的山田清之介前来找自家队长处理此事。

        按理说这事应该是直接找十二番队处理，但学生受伤首先需要上报四番队，再申请十二番队队士协同工作，而即便是递交番队合作申请，十二番队队士想要前去协同处理，依然需要十二番队队长的授权。瀞灵廷迟钝又繁琐的系统环环绕绕复杂得很，山田清之介干脆等自家队长结束会议后找了过来。

        果然，如他所料，十二番队的队长曳舟桐生听说了斩魄刀能力能隔绝灵力后立即决定和卯之花烈一同前去。卯之花烈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虽然也会因此引起其他队长关注，但人是没法在金属里呼吸的，再不想办法把那颗金属球处理掉，北川就要成为尸魂界史无前例被自己斩魄刀能力憋死的死神了。

        如果真的被憋死了，北川绝对会列入《尸魂界奇葩死法大全》之首，而且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刻入尸魂界历史。

        山田清之介眼神犀利。

        十二番队是技术番队，负责为其他番队提供技术支持，和负责瀞灵廷后勤的四番队天然亲近，队长曳舟桐生更是偶有奇思妙想，新技术思路频频生出，这样的人才对于这般能隔绝灵力的斩魄刀能力当然好奇，而且她对于灵子的了解也许对于现场情况能有所帮助。

        不过居然在进入瀞灵廷之前就有方法和护廷番队建立联系——

        京乐春水在脑海中闪过情报后，面上依然是那副有些漫不经心的闲散作派，连双手插在袖兜里的动作也没什么变化，而实际上，已经将和那位新生接触一事放进待处理的必要事项中。

        “喂喂，居然一拿到斩魄刀就能始解，而且还是这样的能力，真是可怕呀。”五番队的队长平子真子凑了上来，虽然也是一副和京乐春水有几分相似的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眯起的眼睛却遮去了眼中的沉思。

        要知道，在尸魂界，能做到“完全阻断灵力、灵压”的，只有环绕瀞灵廷外壁的杀气石。

        慢走几步的二番队队长四枫院晨生摆了摆手，干脆利落的紫色短发也在空中和主人一般活跃地蹦了一下，“嘛…天才总是会诞生的，而且我听说这位新生在流魂街时……”得到过卯之花队长的指点。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回头看向了总队长山本元柳斎重国。

        前额两条长疤的老者依然垂着眼睑，这样能在拿到浅打的同时直接解放的天才新生，也没有对老者产生丝毫的影响。

        ——看来卯之花队长没有提前传授过那个新生有关死神的能力，既然没有违规那么就让夜一找机会和他玩玩啦。

        “……做的饭很好吃！”

        四枫院晨生竖起了大拇指。

        其他以为有新情报停下脚步的队长：？你用你哥的隐秘机动打听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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