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路上，李敬民好奇地看了身侧这小姑娘一眼，见她还知道拿小毯子给昏迷了的病人挡着风，这也不是毫无情义嘛。

        既是关心家里人，那方才还能利索指挥其他人，面色几乎没一点慌乱情绪，跟个没事儿人一样。

        这么看，倒颇有几分临危不乱的架势，若放在他柜组也能是个好苗子，不知有没有兴趣来他手底下上班……

        当然，李敬民这时候也不好问招工的事。

        几十里路在摩托车的快速行驶下，并没耽搁太多功夫，他们很快来到市医院门口，宋清宁让他扶着于世诚，自己则去问急诊在哪儿。

        挂号，避开排队，见急诊大夫，抽血化验，超声检查……

        系列操作，顺畅有序。

        李敬民带了些好奇，问：“你不害怕么？”

        宋清宁侧头，看了他一眼，摇头：“看症状像是阑尾炎。如果是，目前烂尾切除手术已很成熟，治疗及时，医术过关的话，一般来说不会有多大风险。”

        李敬民挑眉，又想起最近听说的老于家情况，不知该说她临危不乱，还是说她冷情冷性，顿了片刻，这才想起问：“手术？”

        “嗯。”宋清宁点头，“不过，具体还是要听医生怎么说。如果可能，我们还是要选最好的方案，以后不复发。”

        “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问题，如果这里治不了，就转院。”

        李敬民：……

        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手术这么大的事情，她一个小姑娘也不跟家人商量，这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转念一想，更觉得是无奈。听说老于的儿子去了外地，家里估摸着就这俩人了吧，除了她自己，另一个可不正躺在病床上。

        李敬民作为单位代表，跟着她在医院忙活了一天。

        快到天亮时，主刀医生才出来宣布手术很成功，听着医生说病人已脱离危险，他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转头看站在身侧的小姑娘，果然，见她肩膀也似放松了一点，虽然幅度极其轻微。

        李敬民连忙上前表示感谢。

        不料，却被医生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患者阑尾坏疽，已穿孔了，整个腹腔都是脓液，你们要是再晚来一些时候，患者很可能感染性休克，甚至死亡！你们这些为人子女的也太大意了！”

        “年纪轻轻，看着也像有文化的，怎么连这点医学常识都不知道？不能老人得了病就随便弄点药在家挨着，国家建医院是做什么的……患者已经有生命危险，你们应早点送医院来！”

        李敬民迎面挨了一顿训斥，心中着实有些许委屈，他想说自己不是老于的家人……但老于的确是在单位发的病。

        病倒有生命危险，也的确是因为，他们同事们无人及时送医院。

        若是不林桂英急匆匆地把老于家这新媳妇叫来，后果真不堪设想……李敬民想着，背上冒顿时了一层冷汗。

        医生还在劈头盖脸地训斥，李敬民不好反驳，只得垂着头，好生听训。心中默念：人医生毕竟是刚救了老于的命，要训几声就由他训吧。

        虽然他这训挨得有点冤，相比之下，他旁边这新媳妇挨得不是更冤？

        传言这人刚嫁入老于家，据说是家庭不和，于家那小子新婚第二天就走了，老于也回了供销社，只留她自个看着家门……她应该，早也不知道老于犯这毛病吧？若非是她坚持要送医院，老于估摸着这会子已经在仓库嗝屁了……

        李敬民心中小九九转着，他侧头看了宋清宁一眼，只见这姑娘一脸认同，丝毫没要反驳解释的模样，还不时跟着医生的话点了点头，被训了也不恼，只是开口道谢。

        ……

        主治医生见患者家属态度实在是好，也就不再说什么，嘱咐他们要关注长辈身体状况。

        宋清宁趁机问医生术后注意事项，医生又嘱咐一番，这才离开。

        一顿折腾下来，外面天已大亮。

        宋清宁去医院附近开门的早餐店请李敬民吃过早饭后，说：“李经理，这次得亏有您在，不然后果真是不敢想。”

        李敬民连连摆手，很是不好意思，其实他出了借了辆车把老于送来，其他事情都是这小姑娘操办的，他连下手也没打上，不好冒领人家的谢意。

        正想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就听她说：

        “您也跟着劳累了一晚上，辛苦了，我待会还要回去医院，改天一定登门拜谢。您歇会后就先回镇上吧，医院他还得住几天，但已脱离危险，观察几天我再办出院。”

        李敬民犹豫道：“你一人……照顾得过来么？”

        他实际上想说，除了一人照看病人太累，主要的还是，她是个小姑娘，有些事情不方便……

        宋清宁很淡定：“我待会在医院雇个男看护，您放心，还有护士医生在，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李敬民一愣，他倒不知道这大医院中还有这种职业，又想起这一天中对方系列操作，不由感叹，这小姑娘看着年岁不大，面相甚至比桂英还显小，懂得倒是真不少。

        想着不由在原好奇的基础上，生出了几分敬意。

        临走前，他说：“我回去了在柜台上叫了小伙子过来，一起和你守着照顾老于，也算我们供销社的心意。”

        这个时候的集体单位就是这样，抛开效益不讲，论起人情味那是后世很多企业拍马不能赶上的。也难怪，这个年代，很多人能把厂子当家，厂子、集体单位在很大程度上，的确是起了大家庭的作用。

        宋清宁表示了感谢后，还是婉拒了。

        她知道，如果于世诚清醒着，一定不愿意麻烦同事，不想因自己的事情，耽误集体的工作。

        她也以此借口婉拒了李经理的好意，只说，如果有忙不过来的，再请社里帮助。

        李敬民当即留了个号码，嘱咐宋清宁，有事千万不要硬撑。

        宋清宁收好电话，告别了李经理，又从附近小商店买了一兜橘子汽水，拎着回到了医院。

        清晨，护士站除了值夜班的一两个人，其他护士也陆续来上班了。宋清宁拎着一大袋气泡水放在桌上，嘴上十分客气：“305病房的于世诚是我家长辈，劳烦各位姐姐辛苦照顾了。”

        护士们推拒不要，说这是她们职责所在，叫宋清宁自己拿回去喝。

        宋清宁也就顺势拿了一瓶：“其他我也喝不了，请姐姐们帮个忙了，你们工作这么辛苦，渴了正好拿来喝。还有个事想麻烦你们帮忙，我打算请个男护工，能不能帮我介绍个经验丰富、脾气人品又好的。”

        “我家其他人去外地打工了，回不来，就我在这儿，担心照顾不好病人。”

        “咱们医院没有男护工。”其中有个年纪大些的护士回道。

        宋清宁：“那能不能帮忙联系个家住附近，会照看病人的，需要两个人黑白倒班，每人每天两块钱报酬。”

        “女的行么？”那个年纪大些的护士问。

        宋清宁斟酌了下，说：“也行，如果实在不好找男同志的话，辛苦姐姐们了。”

        她见于世诚还没醒来，便嘱托护士们多加照料，自己出了医院，在附近寻了个干净卫生的小旅馆，办了入住。

        这时候，国营大宾馆条件虽好，但要入住的话，只有钱是不行的，还需介绍信。宋清宁出门得十分匆忙，哪来得及准备这个。

        好在，私营小旅馆没介绍信也能住。

        这家小旅店是她在附近转悠了几圈，找到的唯一可忍受的。

        房间、走廊墙刷得很白，下层绿漆上有没有指纹等污渍，被罩床单都是亮白色，洗得很干净。

        特别是当她进到里面看时，还在老板的洗衣机旁边看到了一瓶消毒剂。老板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穿着打扮也利索整齐。

        唯一不好的，就是房间实在太小。

        旅店老板见她一人来办入住，便好心给她推荐了个单人间，比标间便宜两毛，八毛一晚。

        宋清宁看了离房门不到一米远的小床，头摇得像拨浪鼓。

        老板见状，又带她去看标间，里面两张单人床，房间面积倒是宽敞了不少，约莫有十平米。

        宋清宁还是不太满意，屋里连个书桌也没有。

        “还有没有更宽敞些的？”

        老板：“我们店最大的房间是套间，有个小客厅，但得两块钱一晚。”

        宋清宁立即让老板带她去看了小套房。

        那房间在后院一楼，临着小院子，窗前还有株桃花树，此刻花正开满枝头，零星几片花瓣洒在水泥窗台上，有着古朴的美。

        屋里也就二三十平，说是套间，其实也就是一个推拉的屏风，隔出了组书桌、椅子，还有个小沙发。和后世她度假时住的豪华套间，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往里看，居然有个大床，目测一米有五宽。宋清宁立刻拍板，定了这房间，一次交了五天的住宿费。

        置办好之后，宋清宁出了旅店们，沿街走着，一则是为了熟悉周边环境，二则是寻莫着瞧瞧，这附近可有什么她能做的生意。

        即便是城市郊区，那客流量、活跃度，也非小村庄可比。宋清宁觉得，也许在这里能找到机会。

        这个时候，她还没意识到，情节支线的走向因她下意识的举动，正悄然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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