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逢贝多芬诞辰 谨此篇遥念乐圣

　　在此虽好  只是不了19        “马云背后的男人”

                  2125年12月16日                    雨

                  光漫漫熙往攘来，华簇簇春去秋归。你只知道耶路撒冷，你不知道耶路撒冷的冬天有多冷！你猜对了------我筠连人席中驹此番参与“天龙仪”第19回实测。我来到2249年，变身成耶路撒冷的一名快递小哥------卿艮峰。“我”和我的同事是“互联网的红细胞”，我们也被有的人戏称为“马云背后的男人”。二十九岁的“我”靠每天接单跑腿维持生计。收工回到居屋，困了、累了，我就打开音乐播放器，听听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7�8�7�9�7�0......

                  大雪这天，我接到一个单子，愣住了。下单人居然要我帮她去搜集老公***的证据，我没接单。当天，完成最后一单跑腿，脚软筋麻的我正打算收工休息，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又被人点单了。我的脸一垮，忍不住蹦出一句“他妈的！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正打算取消这单，却看到上面的备注，饧眼圆睁。备注显示：小哥，帮我一个忙，我付你3000元服务费。我好奇到底是什么忙值三千块？三千块可抵我跑一个月的单子了。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接单。

                  然后，我又挠挠后脑勺，嘀咕：“哪有这种好事？帮个忙就给三千的？”当快递小哥多年的我，早已不是刚进入社会的青头仔了，自然也不会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现在哪还有这种人傻钱多的主？不对，有陷阱，或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可不想因为贪图三千块钱而吃牢饭！”我心想。这些年，虽然跑腿的确是真累，但我觉得踏实。我接过不少奇怪的单，但没有一单是违法的。虽然有些客人的理由千奇百怪，但起码不是违法的事儿。

                  当我还在想着到底是啥子事能挣三千时，手机响起。显示陌生来电，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接通。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柔且铿锵、富有磁性，有点像电影明星周迅的声音，好听。

                  “我下单了好几个快递小哥，竟都觉得我是骗子，没接我的单，就只有你接了，谢谢你相信我。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说事情，行吗？”

                  我心里纳闷：“这女的不会真是个骗子吧？要我帮忙做啥子都不讲，直接就要加微信。”听我没吭声，她性感的声音又传来，“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也不相信我？”“说实话，有点。我跑腿也有好些年了，从来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上来就给三千的顾客。”

                  “那你要咋个才相信我？”“你总得告诉我帮你做什么吧！虽然接了你的单，但我事先得跟你说清楚------违法的事我不做，昧良心的事我不做，事情完成后，你得给我好评。”“你放心，我是个遵纪守法的人，犯罪的事，我是不会让你做的。你微信号同这个手机号吧？”“嗯。”“我加你，具体做什么，我们微信聊吧......”

                  很快，她发来一张照片和一段语音。一个男人的正脸照，模样不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我点开她发来的语音：我需要你做的事情简单得很，你帮我跟踪他一天就行。

                  我回语音：被发现可就麻烦啦！“我又没让你一直紧跟着他。你只要帮我远远地盯着他就行，看看他去了些什么地方，做了些什么，然后拍照给我就行。”“万一出现了意外，到时候咋个整？”“如果出现意外，你的所有损失我十倍赔偿你......”这单完成，幸好没出意外，我赚了三千块。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个被我跟踪的男人，叫高盛元。

                  冬至来临，我准备给自个放一天假。外面下着雨夹雪，冷得似乎空气都要凝固，忒让人窒息。�7�8�7�9�7�0......屋里飘荡着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我实在是不想出门，就叫了份外卖。等了许久，我都饿得不耐烦了，就打电话给商家，商家说外卖跑腿早就出门了，我只好继续等。又过了十多分钟，才接到电话，叫我下楼取。我走到门口，看到雨里有个瘦小的身影骑在小电驴上，裹着件湿淋淋的雨衣，脸上全是水。她抖了抖浑身的冰雨，见我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发出银铃般的声音：“不好意思，上一单的帅哥洗完澡才下楼来拿东西，让你久等了。”

                  此刻，不知咋的，我心里有一点酸酸的，我摇摇头低声说：“没关系。”把外卖递给我，她开始调头要走。此时，我从裤包里掏出一包纸递给她，低声说：“你擦擦脸吧，别冻坏了。”她愣了一下，然后接过纸，连声道：“谢谢......”几天后的元旦节，我又点了同一家外卖，送餐的还是她，这回冲我笑得灿烂。回到屋里，我打开送餐袋，看到里面除了自己点的筠连水粉，还有一包纸、一小块筠连黄牛干巴。在她第三次给我送外卖时，我当面加了她的微信。几天后我俩开始约会，一起玩剧本杀、密室逃脱，她成了我的女朋友，她叫新田意洽，比我小两岁，她喜欢舞蹈，偶像是银星------全球舞蹈大赛金牌得主。

                  春节，我俩没休息，正月初一，天刚黑，接到新田意洽的电话，先是听到她的一阵哭声，我心一紧，“咋个你呢？”“我跑腿送一份宜宾燃面，我骑车过十字路口时，遇到一辆没有牌照的老年人代步车，为了避让另一辆闯红灯的、没牌照的残疾人代步车，猛打方向盘朝我冲来，我急躲不赢，摔了个仰坝叉，燃面抛洒在我脸上。我爬起来，那两辆没牌车已溜走没影了，呜呜......”翌日，我照着地址给昨天的客人补送了一份宜宾燃面。

                  新田意洽是大和族人，来到高度发达的社会主义国家打工。前年冬天，新田意洽和姐姐在家乡车站分别。姐姐去了夏威夷，她来了耶路撒冷。两年来，她留在耶路撒冷，没回过家。“为什么不和姐姐一起去夏威夷？”我问。“耶路撒冷机会多、工资高。我姐去夏威夷是因为她有男朋友在那边，我没男友，就来了耶路撒冷。冥冥中我觉得自己应该出来拼一拼。”她说话时，一直盯着地面，很少看我的眼睛。

                  两年来，新田意洽在耶路撒冷当过酒店服务员，进过工厂，卖过保险，每份工作都做不长，唯独送餐快递员这份工作坚持至今。她看起来比较满意这份工作，从新人到“老人”，底薪从2000涨到了3000元。送餐员的底薪都不高，主要靠提成。每送一单有5块钱提成，晚上送餐，每单再多加3块钱的夜间补助。每个月的底薪和提成，都和职级有关，而职级则与送餐量、准点率、好评度等参数直接挂钩。负责某个区域的平台分部，称为站点。每个站点月送餐量前三的送餐员，会被评为明星送餐员，且可获得千元以上的奖金，有的月收入可以上万元。

                  春节过后，我一直感冒，人显得忒疲累，也没有以前拼了，才送七百多单。这个月工资还没发，我算了一下，应该能拿七千多。而新田意洽，最拼命的时候，她居然做到连续三个月进入送餐量前三。

                  我读初中时烟瘾忒大，当快递小哥后，根本没时间抽烟。有时下班之后，觉得无聊，想买包烟抽，转念一想，我得送两单才能赚回这包烟钱，于是就忍了。

                  我俩最高兴的事是接到团体订餐。团队订餐会有大单补助，一个团队单的收入相当于好几个散单收入。团队单的等餐时间会长一些，有的客人有时会利用等餐时间，去路边买个筠连浑水粑吃。团队大单是我们生活中的小确幸。

                  我俩最喜欢下雨天了，因为下雨天单子较多。有时候，业绩做不上去，我们就盼着下雨。送外卖，挣的就是这份辛苦钱，不怕辛苦，就怕没单子。大上前天下雨，我送了64单，差不多有近四百块钱。我巴望每天都能送这么多就好啰，我光提成就能上万了。我和女友坚信：年轻时不卖命，老了想卖命都没人买。

                  准点率是快递员的生死线。按站点规定，快递员每天9：30上班，下班时间不定，但不能在21：30之前下班。平均下来，每天的工作时长在12个小时以上。我平均每20分钟左右就要送完一单，期间，难有休息时间，有时甚至内急也得憋住。

                  忙起来的时候，客人一个个打电话催，系统不停地提醒快超时了，我急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在这种高负荷的工作中，难免会出错。站点对不同的送餐问题，有着细致的处罚措施。如：超时8分钟，每次扣3元；超时半小时，没提成，还会再罚10块；一个差评扣100元，相当于半天白干；连击失误------刚取到餐就点击了送达，每次扣200元；顾客打电话投诉，一次罚款300块。

                  准点率低，不仅会影响绩效奖金，还会影响AI系统的派单算法。超时的次数多了以后，系统会自动减少对该快递员的派单。如果被AI减少派单，快递员再努力，也很难拿到高工资。

                  我有个同事，马上奔五十的人了，速度比不上年轻人，已好几次因超时被客人点了差评，再多一个差评，他就会被辞退。这个同事平时总爱皱眉头，额头上直皱出一个“八”字，满脸的无奈、囧。我的准点率接近100%，对于如何保证准点率，我有一些小窍门，下次再透露哟。

                  好了，已经到下次了。我已悄悄告诉那个倒霉的奔五的同事，我的小窍门是------在即将超时的时候，在系统里报备：客人更改了送餐地址，这样可以拖延点时间，避免被罚款；还有就是提前给顾客打电话，请求客人允许送餐员提前点击已送达。我很少向客人提这样的请求，因为和人家不熟，人家凭啥子要给你行这个方便？干了多年，我只被罚过一次......

                  夏至，耶路撒冷下暴雨，这意味着每单送餐时间都会比平时要长。新田意洽准点赶到耶路撒冷“筠商写字楼”，打电话给顾客，拨了几遍提示是空号。眼看着其他两单就要超时，她只好先放弃这单，并在系统里做了报备。二十多分钟后，空号客人换了个手机号打过来，一通暴骂，然后命令她10分钟内送到，不然就向后台投诉。女友一路狂奔，还是没能按时赶到，她被投诉，罚300元。她后来才告诉我，“第一次被人骂得那么惨!骂我的那些话，我都不愿意说出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被骂之后，她把小电驴马力开到最大，顶着暴雨拼命往回赶，等红灯时，收到了罚款通知。小电驴也刚好没电了，新田意洽只好推着车往前走。暴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噼里啪啦。饥饿、委屈交织在一起，她还是没忍住，流泪了。她推着小电驴在雨里走了近一个小时，也哭了近一个小时，泪水混作雨水......

                  又是冬至，我和女友在屋头耍，新田意洽突然说想吃筠连桐子叶粑粑，想想都流口水。居屋周边没有卖的，只能叫外卖。她对筠连美食情有独钟，如烧腊、蛋圆子、三大菌、椒麻鸡、凉面、黄粑、糖粑、麻杆糖、橘红月饼、红花酥、苕丝糖等，隔一段时间她就会馋得昏天黑地非吃上一口不可......

                  杨柳垂绿，斜阳笼罩哭墙，墙角背后有一家筠连红茶馆，茶馆门口刚停有一辆小电驴，一个快递小哥身后坐着一个年龄相仿的姑娘。小哥不老，也就二十多岁，身体单薄，长相清秀。小哥T恤上印着一幅图：“一个草莓+一碗米饭+一个脑壳”[没烦恼（莓饭脑）]他一个人拎着外卖跨进红茶馆里，那个姑娘就在门口等着她的男友。�7�8�7�9�7�0......红茶馆里正播放着贝多芬的c小调第五交响曲《命运》。“女士，您的外卖！”小哥走向吧台旁的8号桌对客人说。“好，谢谢。”女客抬起头回应。此刻，快递小哥卿艮峰眼睛一亮、忍不住叫道：“银、银星，您是银星！”女客优雅地点点头。

                  原来，这位女客就是全球舞蹈大赛金牌得主银星，虽已51岁，但依然漂亮，风采不输妙龄，此番应邀从越南来耶路撒冷演出。“我、我能和女友与您照张相吗？”“Sure!”小哥激动地呼唤门口的新田意洽赶快进来，俩人乐滋滋地与银星合影。

                  小哥和女友满意地离开筠连红茶馆，他牵着姑娘的手，俩人没说话，脸上绽放着灿烂的笑，笑得比晚霞还好看。这种简单的美好就像晨曦照在人的脸上，让人忍不住地笑......

                  你又猜对了，“在此虽好，只是不了！”口诀一出，我即刻离开了2251年的耶路撒冷。我，在没有参加“天龙仪”实测时，是席中驹；实测时，是快递小哥卿艮峰，是游泳运动员楚构，是那个他、她、“我”。日记末了，窗外的几只萤火虫剪掠而过，此时，夜阑人静、月影西斜，蛐唱虫鸣穿帘栊，我心想：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希望这个世界充满爱，首先自个心里就要充满爱。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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