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衣

此言一出，犹如冷水入油锅，寂静无声的场地再次沸腾起来，众人议论纷纷，连决明也被云鹤的一番话惊住了。

        “云鹤掌教，这……”他瞪大了眼睛，对着云鹤摊了摊双手，一脸震惊。

        而云鹤皱眉，轻微地摇了摇头，显然警示他不要多嘴，决明闷闷地看着玉黛音，只能讪讪闭嘴。

        古往今来，炉鼎虽明面上不甚光鲜，但也是名门正派们暗自饲养的不可缺少的器物。

        而今日师尊竟将炉鼎除名，这简直有些天方夜谭。

        莫不是因为那莫玄烨……

        台下的炉鼎们面面相觑，忐忑不安，不知玉黛音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纷纷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叶晚接过云鹤的话匣子，淡淡开口：

        “我知你们本不愿为炉鼎，奈何命运使然。今日，我给你们两项选择。”

        “一拿上银钱下山做些小本生意，一生平淡安乐。”

        “二即日起入我宗派，以苍生为己任，除尽邪祟，把我合欢宗发扬光大！”

        万籁俱寂，众人皆惊愕愣在原地，叶晚随即拍案而起，拂袖一挥，劲风四起扫得石砖上的梧桐叶漫天飞舞。

        她用披帛卷了身旁弟子的长剑，运功长击，竟在青铜钟下的纪事碑上刻起字来，火花微现，铿锵一声长剑落地。

        众人这才凑近一看，是笔力遒劲，结体俊秀的几个大字：广纳弟子，无谓出身。

        炉鼎们先是怀疑，又心潮澎湃，热血沸腾，一个个交头接耳。

        连人都称不上，只能算某种容器或者牲畜的他们，只要碎银几两，任谁都能欺辱。可今日却有人给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

        莫玄烨处在其中，说不出心里的滋味，只盯着石碑上那八个大字出神。

        无谓出身？一向把炉鼎视为草芥，最在乎地位等级的玉黛音竟要将这些人纳为弟子？一根弦在莫玄烨脑海中断开了，震的他心肺四分五裂，久久缓不过神。

        他面色复杂，只狠狠握拳捏住手心的匕首，说得倒好听，是真是假可就不得而知了。

        【宿主！宿主！好感度动了！】啊啊啊啊，007突然有了动静。

        无视台下的骚动，叶晚挑眉问：“动了多少？”

        【上升了20！】

        那就是负八十。虽知此事不能强求，但还是让叶晚惋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莫玄烨，那少年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似是发光体，身形颀长，一头墨发垂落腰间，耀眼的紧。

        难怪玉黛音拼死也要把他炼为炉鼎，这副皮囊在二十一世纪怎么也能当个巨星。

        【宿主，负八十已经很不错了！】这可是一己之力颠倒众生的魔王。

        叶晚收回目光，自嘲一笑“是吗？但愿他复仇时会给我留个全尸。”

        全国人民回忆起玉黛音死前的惨状，害怕地抖了一下小翅膀，但还是安慰道：

        【宿主你放心！有007在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叶晚沉默不语，只默默看着下面的动静。结果如何，她也不知，只是希望能改变这群可怜人命运。

        台下两边的弟子托着漆盘鱼贯而出，立在纪事碑旁，炉鼎们只见盘中一边放着弟子的宗服，一边列着银钱。

        这便是要他们作出抉择了。他们其中大多数为家境所迫，被人拐卖做了炉鼎。试问天下男儿谁愿委身于人？

        玉黛音此言此行唤醒了他们沉睡已久的梦，他们也可以倚世独立，不依靠任何人。

        甚至可以扬名立万，洗刷过去的屈辱。

        区区银钱，何足挂齿！平平淡淡一生，倒不如轰轰烈烈而活！

        “我要入宗！”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果断地一哄而上，径直向宗服奔去，把那几排弟子围得水泄不通。

        叶晚有点欣慰地搓搓手，还好这些人没有失去人的觉悟。她唤云鹤过来：“他们已为我派弟子，继续住在炉鼎所有些不妥，你先寻一住处，暂时安妥他们。”

        云鹤点点头，他沉思片刻，又俯身在叶晚耳畔道：“圣女尊者，我知一住处，名唤闲春阁，虽为废弃的炼丹局，但日后翻新比。”

        叶晚想了想，“如此甚好。”

        决明犯了错，有意弥补，也嚷嚷着要去给云鹤帮忙。叶晚被他吵的头大，手一挥张口允了。

        温醉山不比外界，气温总要低些。虽已夏至，梧桐叶仍是淡淡的新绿，嫩的可爱。

        莫玄烨站在人群外，斑驳的树影映在他的脸上，显得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宿主！莫玄烨怎么不动？他不会就这么走了吧？】

        007眼见宗服都快被领光了，而远处的身影却屹立不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主角一走，好感度可怎么办？

        叶晚跃下台来，从弟子手中拿起最后一件宗服，“不会，目前他离不开我。毕竟锁心咒还在。”

        这玉黛音为了留住这莫玄烨可谓费尽心思，锁心咒顾名思义，一旦离开施咒之人便会承受噬心之痛，除此之外，一到月圆之夜，需男女交合才可缓解疼痛。

        想到这，叶晚意识到距离十五没几天了，莫玄烨的咒术……又是道难题。

        【宿主！莫玄烨来了！】

        “师尊。”

        环顾四周，人群散去，都随着云鹤和决明去往新的住所。而最后一件宗服在玉黛音手中。

        “来了。”

        将宗服领口的一丝褶皱抚平，叶晚镇定地抬眼，眼前的少年没有前一日的狼狈，侧脸的轮廓清晰，虽然人瘦削得如同猫，但宽肩窄腰，个子也比她高了一头。

        炉鼎大多身材娇小，而莫玄烨显然不属于那一类。

        手中的宗服于他而言貌似小了。

        叶晚有些苦恼，没顾着多想，抖开那件长袍，走上前来对着眼前的莫玄烨比划了一下。

        莫玄烨没料到叶晚会忽然靠近，心下一紧，他警惕地躲闪着后退几步。站在距离叶晚两臂长的地方，他眼眸微眯就这么凝视着对方。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知道废炉鼎是假，不该对这魔头抱有一丝期待。

        ？不是吧？我这么可怕？

        被某人避如蛇蝎，叶晚的手滞在半空，只见对面的人如同落单的小狼崽，一脸倔强，唇色有些苍白。

        她心下一软，好好的孩子一定被原主折磨的有了阴影！

        “好像有点小了，过来让我看看。”

        叶晚扬扬手中的衣物，朝莫玄烨招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轻松一些。

        莫玄烨的太阳穴猛跳几下，他默默将手心的匕首藏进护腕中。进而抬起头，压抑住胸口本能的厌恶。

        这的女魔头行事也会找借口了。

        “有劳师尊了。”虽然他此时只想拿衣服走人，但又恐引起对方的怀疑，只得踱着步上前。

        怎奈何稍稍靠近，一双手蓦然攀上他的肩，果然……莫玄烨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他努力使自己不那么僵硬，却蠢蠢欲动地蹭着匕首，只要玉黛音……

        叶晚心大，完全把他当弟弟看，没觉着什么不妥，只注意到衣服尺码不合适。

        果然，肩小了。起码还得加宽一指长度。

        没有越界的举动，莫玄烨有些诧异地低头，只看见那人认真的神情，不带丝毫的狎昵。

        她竟是真的在测量尺度。

        从来没有人为他测过衣衫，纵然这个人是他痛苦的根源。他暴虐的心泛起了一丝涟漪，手中的匕首紧了又松。

        “这样吧，三日之后，你来黛琅居寻我。”叶晚一锤子敲定。

        “多谢师尊。”莫玄烨低着头，一脸乖巧的模样，叶晚有些欣慰。反正让人改个衣服也不是多大的难事。

        “师徒一场，这些小事无足挂齿。现既为我派弟子，便好好用功，”

        莫玄烨的内心更加复杂，只道：“弟子告退。”

        黛琅居。

        “无聊啊，放个电影吧。”叶晚拍拍007的外壳。

        连拍三下，007的天使光环亮度被调到最高档，此时已是深夜，四下无人，叶晚不用端着玉黛音的架子，丝毫没有形象地摊倒在床榻上。

        007顶着发光的光环，委屈巴巴地在资源库翻找着：【宿主，你要看什么？】

        “《断头谷》吧。”

        007瑟瑟发抖：恐怖片可要不得啊。

        影片已经投影在墙面，叶晚头枕着双臂，被勾起了回忆，“不得不说，我还挺想念有电视有空调的日子。人或许只有在失去某样东西之后才会倍加想念吧。”

        【宿主，只要你完成了所有任务，自然就能回家啦！】

        叶晚只觉得遥遥无期，“莫玄烨目前的好感度只有负八十，要到达一百恐怕还要些时间。”

        “按理说，我已经及时止损，没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好感度的基数应该不会这么低。”叶晚都要怀疑这莫玄烨莫不是重生了。

        007诡异一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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