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

还有太多东西他无法理清，但他也从混乱中想到了一些没那么重要的“我大概明白了，所以你们说要护送我向西去，又说自己其实很厉害一个跟头能翻过两三座山头，但路上却走得这么慢。”

        “没必要急着去送死嘛！在什么事都不知情的状况下。”猪说道。

        “护送我——去死——难道不是你们的任务吗？”他接着问，现在自己知道了真相，要是不往西去，难道他们会强迫自己去？那么为什么还要告诉他实情？

        猴子轻蔑地笑了“他们还以为跟五百年前一样给你一个仙籍就能乖乖听他们的话，真是太可笑了。和尚，告诉你，我们是自愿站在这里的，那些神仙或许是利用了我们的这一点，但我们绝不会听凭他们的摆布。不论最后你的选择是什么，是杀还是杀身成仁，我们都会如你所愿前进。”

        “我并不祈求有这样的能力。但我也还很想听听，你们几个不想延长自己寿命的原因。”他说。

        长久的沉默，他发现猴子和河神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妖怪吃人也是会延长寿命的，并不是非要吃你不可。”过了好久，猪才来打圆场。

        “可你是不吃人的。”河神说。

        “我也没要求别人都像我一样傻。”猪说。“我不过觉得那样不合理罢了。再说，你们延长性命也不过是为了求死。”

        “我们犯下的罪孽并不会因为动机而被减轻。猴子说“和尚，妖的寿命基数比人少很多，我和河神都是靠着你延命才活到现在的。”

        自己的血肉能使人长命这种事，之前救出猴子的时候就见识过了。他能使奄奄一息的老猴子力量大的可以摧毁整座山。只要再在其他妖怪或人身上做一下试验就能得到证明。这种怎样都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变成了事实，那么除了接受之外也别无他法。

        是的，只要这件事情看清楚了。所有问题都会有一个答案。

        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唯有看似最不可能的，才是真实。

        所以猴子才把每一个接近他的无论是人还是妖全都呵斥走。所以经过长生果树园时，那枚给他的果子猪一把就抢下来塞进嘴里，半夜他被喊醒被迫逃走，理由是“砸毁了人家的树”。所以他们对所有求长生的人都嗤之以鼻。

        那么，自己此刻，也只有相信他们所说的了。

        “上路吧。”他站起来，拍打衣服上沾上的灰土。

        “和尚，你这是要往哪里走？”猪起身问。

        “向西，我们的目的地不会有任何变更。”他回答。

        “你是求生，还是求死？”猴子问。

        “与生死无关，我并非贪生怕死之人。”他回答，语气里什么都听不出来。

        “那我们跟你走便是。”海草头说完拿起行李。

        “不必感到焦急，只要一步一步走就是了。你们的故事还有很长吧，想必不会让我觉得枯燥。”他说，便迈步向前。

        “嘿嘿嘿，到时候你想不听都会在你耳边念个没完吧。”猪又怪笑了起来，肚子上的肉一圈一圈的向下荡去。

        “那从你先开始！”他邪了猪一眼。

        “哼唧，你可得做好三天三夜不合眼的准备。”

        猪曾经不是猪。这么说有点是个伪命题，但猪曾经不是猪。

        猪之前是个人，那是很多世之前的事情，猪说自己已经记不清那么多的事情，因为牲畜的脑子是有限的。很多世之前还是人的猪总是想要成为神仙，觉得神仙生活无忧无虑，神仙可以清楚一切事情，

        神仙可以呼风唤雨，神仙可以不会顾忌死亡。他发现自己很有天赋，终于有一天成为了神仙，他拼命讨伐妖界，终于成为了元帅。然后被告知寿命将尽，犹如一瓢冷水兜头泼下。

        想要继续活下去，方法只有一个——吃仙桃。哪怕仙桃的桃叶，身为元帅的他也没有办法碰到。到寿命仙人也会死去，进入轮回，如此往复。

        他自然不服，最终想到了办法，虽然卑鄙，但是为了活下去，不得不这么做。

        不论是做人还是成为神仙时，他的容貌都可以算得上是英俊。他用花言巧语引诱了看管仙桃的少女，在收取仙桃时为他留下一个。

        就这样多活了三百年又三百年，后来那宫女事情败露，又不肯说出是谁指使，被判变成一片云，永远锁在天宫边缘，电闪雷鸣都会劈到她身上。他没有去求情，也没有说指使人是自己，再也不抬头看向那片区域。

        后来他打算故技重施，再去引诱其他宫女。殊不知天界已经开始了一番阴谋。

        那一年蟠桃大会，天界请来下界的妖猴看管桃园。他暗笑，这群人是疯了吧，派个猴子看管桃园，这不是摆明了让猴子吃桃吃到饱么？

        他趁着没人的时候溜去了桃园，果然看见猴子躺在树上吃桃子，他心里乐了一下，翻身进了园子，踹了一脚桃树，猴子便一溜跟头从树上翻了下来。

        “哪里来的鲁莽之人，竟敢打扰俺的好梦！”

        “我是天蓬元帅，看见没见过的面孔，特来打个招呼，请问尊姓大名。”

        “齐天大圣孙悟空！”猴子指了指身后的黄色大旗，旗上写着“齐天大圣”四个字。

        那猴子呲牙乐道“既然你来特意看俺，俺也没什么东西好给你。这样吧，我这有点酒，咱们边喝酒边吃桃子，一醉方休！”

        “你知道这桃子。。。”

        “甭说、不就是九百年一开花，九百年一结果，吃了能增加九百年寿命么，都要被土地老儿念聋了。”猴子说。

        “。。。敢问你一天吃几个？”

        “二十个。这里的桃子没有俺花果山的桃子好吃，花果山的桃子有拳头那么大，鲜美多汁，山上的猴子猴孙每天吃三十个都不用换气儿。这的桃子又小又没味。”猴子嫌弃地看了看身边桃树上的桃子，摘下来在怀里擦了擦，给他丢了下来。

        六百年的寿命就如儿戏一般，被悠悠的丢了下来，他接了下来，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别吃得那么快，像饿了几百辈子一样，小心连舌头都吞下去！喏！”猴子在树上嘿嘿的笑着，又扔给他一个桃子。

        再不用惶惶度日，再不用夜里胆颤心惊，他仍旧结果桃子直接吞下，连核都吞进肚子里去。

        “你是饿鬼托生吧，哪里像个神仙。真是有趣、有趣！”猴子乐得在树上打起了滚。

        他把嘴角的汁液抹回嘴里，缓了缓神，开始打量面前的猴子“这些桃子你一天吃二十个。。。你来这里也有一个月了，那岂不是有几万年的寿命了？！”

        “几百万年才对吧，你的脑子是猪脑子吗？”猴子轻蔑的看他“生死早已经束缚不了俺，俺已经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天界也好生无聊，桃子也不好吃，叫做仙丹的东西也难吃的要死，只有酒还可以喝。俺可想俺的花果山了，花果山和俺以前拜过把子的兄弟们。”

        猴子才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跳下树，从怀里掏出几样东西。发着白光的器具玲珑剔透，他也只是远远的瞧见过。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香气，确实是天界的酒，选出祭坛上最好的水果和粮食酿出来的。

        “莫非是你偷的？”他问。

        “可不是那么龌龊的手段呢！只是你们天界的神仙都那么忙，喝多了酒不是会误事吗？我才好意替他们解决的。”猴子说。

        他也乐，这猴子确实能说会道，征战妖界后每次庆功宴上所有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却从来不觉得酒是美味的。

        此刻的琼浆玉液斟入杯中，散发出袭人的香气，光是闻着便觉得是醉了三分。杯子倒是粗糙的木质杯子，和美酒配在一起感觉不搭调。猴子给他斟了一杯，也不用杯子，兀自提着酒壶往自己的嘴里倒去。他也端起杯一饮而尽。

        那天发了许多牢骚，可是他自己丝毫都不记得。只能暗自窃喜并没有隔墙有耳。要不然恐怕不止会受皮肉之苦，最后会连性命都不保。

        再看到猴子，猴子已经被捉了起来。偷吃仙桃自然是要受到处罚的，但天界的处罚从来都是贬去仙籍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超生或者流放到除了冷风和岩石什么都没有的极西之地。但是猴子被抓住之后，捆绑在天庭最大的龙柱之下，由所有天兵注视着，投入到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天蓬清楚的看到那些人的眼神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愤怒，有的全部是贪婪，想要把人活剥一样的贪婪目光。

        那一瞬间，愚钝如他也知道了天庭到底下了怎样的一盘棋。

        ———女娲补天留下的石头吸取日月灵气化成的石猴

        ———每日咬松嚼柏无欲清修法力高强

        ———吃了一口就可以延年益寿但千年才成熟一次的桃子

        ———天庭日益增长的人口和野心

        所有人类的神仙的飞禽走兽的唯一愿望——长生。

        猴子被放进炼丹炉里，炼个七七四十九天，炼出长生不老药，各路神仙分食，各自延命。

        七七四十九天一过，各路神仙都神采飞扬的奔去老君殿，等待分与一些寿命，听老君说哪怕是闻上一些，也比一口仙桃来的寿命更长。

        天蓬混在人群中，他知道自己这个下等神仙无缘分与长生药，他自己也不愿承认，他对那猴子的下场，多少还是有点唏嘘的。

        但在天劫火中都能幸免的女娲石，用三味真火是炼不成长生药的。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石猴仍旧是石猴，而且还多了一双火眼金睛。不老药没有炼成，连再次制住猴子都折损了大半兵力。

        天庭最后再次陷入了人食不下咽的阴郁之中。

        但有个恶毒地消息，像毒蛇的信子一样在众人耳边窃窃私语。

        每日吃仙桃的，不止那猴子一个。有位白衣僧人经常在桃园出没，与猴子攀谈。

        天界很快就查到那白衣僧人是金蝉子。

        神仙们贪婪的眼神落到金蝉子身上。

        真身已得道，从未接触人间晦气，修行远高于其他人。

        “得道人的一口肉，可延百年寿命。”疯疯癫癫的老头说，虽然他看起来完全疯掉了，但他说的话，天界上的神仙全都相信。

        没有他，无论是神，还是妖，都和人一个寿命。

        在众神贪婪的注视下，金蝉子觉得自己像浑身□□的躺在宴会的桌上。

        那种眼神，让人瑟瑟发抖。

        但他们说出来的话，却冠冕堂皇。

        为了顾全天界的大局，为了六道三界的秩序，为了解救疾苦的苍生。不容许反驳，不容许推脱，甚至不容许他恐惧和愤怒，他只能毫无畏惧，毫无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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