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赤色孩童

接连几天，来到另一处地界，天气格外炎热，像下火一样。

        叫了土地一问，猪开始埋怨起猴子“当年你踹倒炼丹炉翻到此处，今天此处灼热不让你过去。真是报应！”

        “我当年哪管把那炉子踹到什么地方。在炉子里面那么久不变成炭就不错了，好在俺生成了个石猴。再说是那疯癫老头要拿俺炼丹才导致的，要怪得去怪那疯癫老头！”

        “再走越来越热了，我们找地方休息到晚上再走吧。”

        “这老头真是脑袋不中用，炉子掉下来也不派人捡回去。”

        没等入夜，三藏法师就碰到了妖怪。

        妖怪是个四五岁孩子的模样，就是全身血红像烧着了的炭，几颗獠牙长出嘴外。

        “这小妖怪怎么连个肚兜也不穿。”河神看红色小妖怪不大，也没当回事，还发问。

        被红小妖一把火燎着了头发和胡子。

        加上天气炎热，河神在地上打滚打了好几个才熄灭火苗，疼的嗷嗷直叫。

        “这火。。。不是普通的火。”在一旁的猴子因为烟熏的眼睛掉起眼泪，一会也疼的打滚。

        猪左看看右看看，不敢贸然靠前，一副“我是不是也该哭着打滚好一些”的无奈样。

        “我要把你捉去给我家父王！”红小妖站到三藏法师面前奶声奶气的说。

        三藏法师蹲下来“你家父王在哪里？”

        红小妖指“就在山上。”

        三藏法师说“现在去山上热，没等到我就会在中途中暑而死。这样可行？”

        红小妖摇头“不行，要给父王捉活的，不能热死。”

        三藏法师说“那等晚上，我们再去？”

        红小妖点头“好！

        三藏法师摸摸小妖的头“你多大？”

        “十三岁！”红小妖回答“我不能伤到你，因为要把你给我家父王。”

        “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叫我‘圣婴大王’！”

        河神和猴子停止了打滚，他们和猪一起一脸惊奇的看三藏法师哄孩子。

        叫圣婴的小妖还有一群手下，也都是些瘦小的妖怪，它们也一起挤到本来就不大的屋子里，屋主人早就被吓跑了。

        “这孩子怎么都十三岁了？你家大王是谁？”三藏法师拽住一只乱跑的小妖，问。

        “圣婴大王是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儿子，我们妖家的孩子，自然长的比人的孩子是慢些。”

        猴子凑近圣婴看，然后咧嘴一乐“原来是牛老哥家的侄儿，哈哈哈哈，我们晚上这就去牛老哥家拜会拜会，都是一家人。不过按牛老哥的块头，你这小家雀也的确是小了点，随娘？”

        “不许说我娘的坏话！我娘可是天下最美的。”圣婴撅嘴就势要烧猴子。

        猪连忙拦下“使不得啊，要是这猴子没说假话，他和你家父王是拜把子的兄弟，你看啊他叫齐天大圣，你父王叫平天大圣，听着是不是有点沾亲带故的？那你就真得叫他一声叔，我们也是这猴子的师弟，你也得叫我们一声叔。都是长辈，你可得听我们的话，不能对长辈动手。”

        “我可不信你们这些鬼话！”圣婴气鼓鼓的嘟着嘴，但还是没再放火烧谁。

        “你不信也罢，反正我们晚上一起去，把误会解开，我们接着向西走。就完事了。”猴子说完，要去买几个果子就走出门去。

        “我看这圣婴不仅身形连神智也像三四岁孩童，妖怪生下来都这样？”三藏法师和猪小声说“你去和河神负责问问别的小妖，我和圣婴再聊一下，不要让别的小妖干扰我们。”

        猪听到不动声色的转去和河神说，随即拉住几只小妖作势要讲故事。

        三藏法师这边拉过来圣婴，也不嫌他长得难看，直接放于膝上。继续开始逗孩子，“这么说你知道我是谁？”

        “大唐国的三藏法师啊，吃一口肉长生不老。”

        “可牛魔王不是已经长生不老了么？吃不吃没有甚分别。”

        “因为父王不老，但是母后会老。。。”

        “你家母后。。。？”三藏法师看向一旁的猪

        猪的耳朵尖，讲故事不忘一直听着这边，这时停下问听故事的小妖。

        “请教你家大王夫人名讳啊？我们也得去拜会不是。”

        “我家大王夫人罗刹公主，二十年前嫁给我家大王。”小妖回答。

        “这么说，你是想把我献给你母后，好让她和你父王一起长生不老？”三藏法师问。

        圣婴点头。

        “父王一定是因为母后老了，才想再娶一个狐狸精休了母后。那狐狸精没有母后年轻，也没有母后貌美，只要母后长生不老，父王一定能回心转意。”说着圣婴哭了出来，流出银色的眼泪。三藏法师不敢碰那银色的液体，只好拿一边的杯子装了。

        莫非这罗刹公主。。。是人类？

        妖和人能生出孩子？还是全身通红能流出水银的孩子？

        三藏法师心中一动，接着哄道“你先别哭，你慢慢告诉我你母后什么样子，要知道狐狸精会魅惑之术，所以在你父王眼里你母后的样子可能不是她真正的样子，而是被狐狸迷惑住了。”

        “母后是最漂亮的人，头发像漆黑的瀑布一样柔软，眼睛像星辰一样，身上总是香香的，说话也很温柔。父王为什么就不喜欢母后了呢？”圣婴说完，又要伤心了起来。

        “等我今天见了你父王，就去问问他，好不好？”

        “好，但是你那时候已经被我母后吃了，还怎么问？”

        “看来你吃我的决心还是挺大的。。。”

        对仙和对妖都有效的长生不老药，没有理由对人不好用。

        不过长生不老貌似不能使人回心转意。

        得到了长生不老，回心转意似乎就无足轻重了。

        “如果你父王和母后都长生不老了，可是你还是会生老病死，那要怎么办？”

        圣婴仰起头说“我可以生老病死啊！”一副“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不是明摆着的吗”的模样。

        不多时，猴子捧着水果回来，与众小妖分食水果。

        猴子满口答应“这就是误会啊误会，等拜会了牛大哥，他自然和和气气送我们上路，没准还会送我们衣服盘缠，我们这几百年的老交情了。”

        牛魔王，人如其名，就是一只牛。

        牛住在山洞里，坐骑也是一只牛。别提多别扭了。

        “你这猴子居然还没死！”这牛一看到猴子，大概是愤怒，用鼻子哼出热气。

        “岂敢死在您前面。”猴子嬉皮笑脸。

        “我没死还真得谢谢你！”牛魔王拿出一根铁棍，就要打猴子。

        “不敢当不敢当”猴子也从耳朵里抽出金箍棒迎了上去。

        两棍相碰“嘡——”的一声，震的山洞哗哗作响，石头纷纷掉落。小妖都抱头鼠蹿。

        猪和河神护着三藏法师，三藏法师把圣婴抱起来，也不逃走。

        打了几下，牛魔王觉得不对，这样下去怕是要把家拆了，就和猴子说“我们出去打！”andan

        猴子说“我也不是要来和你打的，是你自己突然没头没脑就冲上来。”

        牛觉得在理，一跺脚，把手里拿的棍子扔在地上。

        小妖们又都围拢上来，擦兵器的擦兵器，倒酒的倒酒，扇扇子的扇扇子，还有一些聚拢过来拿兵器指着三藏法师。

        牛魔王喝了一坛酒，打开了话匣子。

        猴子被天界压在山下五百年，其他生死簿上被勾了名字的妖，不能名正言顺的修身成神仙，也不能名正言顺的死。有的成了天上的坐骑，有的被天上围追堵截至灰飞烟灭，有的像猴子一样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牛魔王的法力强一些，被关在水牢里，水是极寒之水，也不能吃东西。正常的妖早死去了几百次了。也是牛魔王是水牛成精，也是该着它碰到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铁扇公主。

        铁扇公主是正在修仙的人，精通五行之术，明明是个女子却命里属火，看到了囚禁在水里的牛，略微一算就明白了他的遭遇。仗着自己有些法术就破了水牢，把湿淋淋的牛捞了出来。代价是毁了半生修炼，沾了极寒之水，只能靠极热之火才可续命。

        “既然是救了你命的恩人，为什么还要弃她不顾！”河神吼道。“不是应该做牛做马才对么？你是被狐狸迷惑了心智么？”

        “哪有什么狐狸啊。我当时是这么觉得的，既然是这么一个貌美的仙人救了我，那我以后必然是刀山火海万死不辞。仔细一想当年就是为了不当坐骑才沦落到这个下场的轻易就范之前的罪不是白糟了。可是她倒是没说什么，只说是要找极热之地就走了。我觉得不能这么放着她一个人，万一她因为我死了我过意不去。我就跟她一起找到了这里在此处安家。这里实在太热，所以我有时去其他地方，有时来陪她。这样过去一年两年也相安无事。”

        “有了孩子也叫‘相安无事’么？”猪笑道。

        “就是这个孩子啊。。。”

        “难道这孩子不是你的？倒是没有牛角。。。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连你的命都救了，孩子你就认了养了吧。”猴子说。

        被牛恶狠狠的盯了回去。

        “呃。。。喝酒、喝酒”猴子就势给牛魔王杯子倒满酒。

        小妖们眼看不对劲，连忙把圣婴抱走，只留下不几个小妖继续端菜倒酒。

        牛魔王的声音也小了些。

        “你不要去胡说，这孩子确实没有牛角，可以说是也不是我的孩子。确切得意义上，不是任何人的孩子。真是苦命啊。”

        铁扇公主修的仙，恰好是那太上老君疯癫老头的弟子。疯癫老头不见了弟子，找到公主，一经询问。不但没有治罪，反而关心起公主来。

        “惨了。”听到此，各人都在心中默念一句。被这疯癫老头惦记上的，从来都是最恐怖的噩梦开始。

        那老头给铁扇公主几副丹药，然后支开牛魔王去寻几味生长在偏僻地方十分难寻的药。说是可以用来做抵御极寒之气的药。

        公主的身子确实一天比一天好转起来。

        最后一味药是它的牛角，它当然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角斩断下来。

        公主吃下最后一顿药，怀胎十月生下了全身通红的圣婴。

        他不知道那疯癫老头到底说了什么样的话让她想怀上并且生下这个孩子。

        但是他知道这孩子不会是让她和公主把这孩子养长大成人为他娶亲过日子为他们养老送终才送来给他的。

        跳出轮回的猴子，十世轮回的得道僧人，千个婴儿的心肝，埋了一国死人的巨树，现在是未经受孕就诞生的赤红孩童。

        这疯癫老头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

        长生不老的药引。

        “那你养着这孩子做什么？这是哪门子的过家家？不如把他丢到野外随便野兽吃了。。。”猴子说。“我们是被谁害得你不知道么？你这是为虎作伥认贼作父啊！”

        “铁扇公主知道这件事么？”

        “她并不知情，只是特别疼惜这个孩子，经常要叫他过去看一看。”

        “所以你才想假借休她的名义，把这孩子带离她身边。”

        “有些事，她不知道的好，现在她也恢复成人，寿命不过百年。百年一过，入了轮回，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她恨我薄情寡义也罢，怨我使她骨肉分离也罢，反正我的寿命还长，这些都受的起。我带着这孩子，教他我生平所学法术，他若是精进，学得全部。那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敢打他的主意。若是不求上进。等他娘百年之后，让他去阴曹地府陪他娘。这期间应该还没有哪个敢从我老牛手里抢人。”牛魔王说。

        然后突然恨恨对猴子道“想我五百年前不是交了你这祸精做兄弟，现在也不过进入轮回做人也好耕牛也罢。当时觉得长生是天大的好事，可六道三界就再也容不下我。众人皆入轮回，只剩我一个，虽然身不死，但也老去。有时不知是醒着还是在梦里，是关在水牢还是其他囹圄，身体和心都不知该放在何处。”

        猴子说“我以为长生甚好，天下皆想长生。哪知长生了就被当作异类、材料，这天下还有种叫做生不如死的？”

        牛魔王叹气“你我都只能等灰飞烟灭的那一天了。”

        猪说“那孩子还心心念念要拿长生药给自己的娘吃，谁曾想他自己就是那长生药。”

        “真是造化弄人。”牛魔王说“她娘为了救我弃了修仙之道，如此悲天悯人，一定不会为了自己长生害了其他人性命。不可把这些事情告诉她。”

        猪说“人生百年，相对你来讲也短暂，所以你要给她一个梦，在梦里她悲天悯人拯救苍生，而不是大肆屠杀只为长生那群人的帮手。”

        牛魔王沉默着一饮而尽。

        临走时牛魔王给了三藏法师一套铠甲，铠甲很大只有牛魔王穿着合身。

        “这是极寒之水浸泡百年的铠甲，有些抵御炎热的作用，你们拿着它，趁夜里走吧。”

        三藏法师谢过牛魔王，牛魔王把怀里的圣婴放下来，示意他去找小妖玩。

        “您打算今后怎么做？”

        “向西。”

        “您不。。。诅咒命运么？”

        “命运这个东西有什么实体么？还是别人强加给你的？”

        “我多么希望圣婴长大了能和你差不多，我这把老骨头也就可以入土了。”牛魔王向三藏法师鞠了一躬。

        “父王，你不想母后长生不老么？”圣婴天真的问。

        “哦？那么你想长生不老么？”牛魔王刮着圣婴的鼻子。

        “我不知道，但是我大概不想。”圣婴说。

        “那你母后和你一样，也不想。”

        “那父王呢？”

        “我啊。。。有你陪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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