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红妆变戎装

苏府今年的年是家里人最齐全的一年，自然也是最别扭的一个年。

        年三十晚上，苏云湄自然是不愿与苏效国一个桌子吃饭的。可老太太已经决定正月十六就启程去儋州老家，苏振宇觉得不能不顾及这些，只能委屈苏云湄大过年的还躲在自己的小院不出来。

        ……

        自那件事以后，苏云湄很少出院子，整个人像换了一样。

        原本话多的堵不住嘴，活蹦乱跳的小人，现在经常能眼神空洞地盯着一个地方看上好几个时辰。

        为了更好的恢复，让苏云湄早点淡忘掉不愉快的经历，也是考虑到云朵的恢复。年初六，云朵就被夫人遣送到乡下的农庄去疗养。

        苏夫人想，云朵五岁被卖进苏府，自己都是当半个女儿养的。这个苦命的娃，只要愿意，苏府愿意养她一辈子。等她什么时候想清楚了想回苏府，随时都能回来。

        苏云湄的院子白天人不断，大哥刚走，二哥就来了，一瘸一拐的三哥还在来的路上。

        苏云湄似乎对一切都不再感兴趣，每天神情涣散。不过凡事皆有意外，每当哥哥们说到军营里的事，她就会十分上心，扑闪着眼睛听得入神。

        正月一过，苏家大少爷和二少爷就要回军营。今年是苏振宇立了大功，特意恩准他们一家回来过个团圆年。

        天还没亮，只有厨房养的几只大公鸡在打鸣。苏府灯火通明，凌晨的风刮得凌冽，让人清醒的分不清是深夜还是早晨。

        两亮马车塞满了衣食杂物，家里腌的咸肉，晒得干菜，两个儿子春秋冬夏的换洗衣服，苏夫人能想到的都塞在了车里。

        边疆暂时稳定，加上苏振宇年轻时身上到处都受过伤，年纪到了就全身酸软疼得不行，这次就留家养病了。

        大公子苏弘毅一只手抱着怀里的儿子，另一只手拍着哭泣着的妻子后背。苏云湄的大嫂是前任礼部侍郎刘学远独女，刘玉屏性格敦厚善良，把苏家打理的有条有理，京城里谁都知道将军府有个好儿媳。

        年轻苏云湄大嫂子的奶奶去世了，加上三年没有回老家侍候父母，刚立秋就带着儿子苏慕清启程去了济南老家。来来回回花了小半年时间才赶回京城过年。

        二公子苏维运的婚事也定下来了，是京城皇商谢家二小姐——谢如意。苏家家风好，也不是那么死板的思想。按道理商贾之家的次女怎么也是配不上堂堂将军府二公子的。但凡事皆有例外，谢家老爷未发家时只是做着贩卖蔬果的小买卖，那时候将军府的蔬菜都是包给谢家，一来二往就变成了朋友。

        谢如意是谢老板最爱的小女儿，苏维运年少有为，谢老板自然高兴地满口答应。

        苏维运低头在绑靴子，一身戎装格外英气。苏夫人坐在旁边掩面哭泣，肩膀轻微地耸动，生怕自己哭出了声。

        “娘，我们要走了，傍晚能赶到清溪镇歇歇脚，你和爹、三弟、湄湄多保重。”

        苏夫人红着眼眶，站起来摸着二儿子胸前的盔甲，点了点头。

        突然一个小人跑了出了，抱着大哥的腿不肯松，道：“大哥、二哥，我也要去战场，我要变很强保护你们。”

        所有的人看向了小奶音发出来的地方，苏云湄穿个一套迷你版的军装，头发束成男孩子的样子，眼里都有光。

        苏振宇怕耽误行程，脸故意板着说：“湄湄，别胡闹，让哥哥们启程。”

        苏云湄抱着哥哥大腿的手抓得更紧了，死活不肯走。

        一群人劝了一会，一点效果没有，苏振宇只能采用缓兵之计，“湄湄乖，你好好学兵法，练身体，等你十三岁就让你去当兵好不好？”

        苏云湄想了想，点了点头，纪嬷嬷顺势将她抱了回来。

        从此以后，苏府就多了一位小公子。每人早早地锻炼身体，读兵书，一读就读半天。

        ……

        “嬷嬷，我的裹胸布呢？”，一个清秀俊朗的少年抱着被子正在上下翻床垫找衣服。发髻是男子的发冠，经过一夜睡觉发冠早已歪歪扭扭。

        这个少年脸两侧的婴儿肥早已不见，小巴消瘦的有些让人心疼，但那双圆圆的眼睛却没变，一看就是将军府的小姐——苏云湄。

        这五年来她坚持习武学兵法，身体比原来壮实多了，但在男子中总归过于清瘦，说是一个弱书生可能更像点。

        纪嬷嬷闻声进了屋，两手一拍，大声说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看看床帘勾上挂的是什么？”

        苏云湄一抬头，满脸黑线，心想果然是昨晚喝多了，束胸过的难受随手就拽出来扔了出去，没想到刮到床勾上，丢脸丢大了。

        苏云湄红着脸，催着纪嬷嬷出去自己要更衣。

        少顷，一身天蓝色长袍的少年推开门，唇红齿白，那一双漆黑的瞳仁亮晶晶的，看起来潇洒不凡只是年纪还有些小。

        家丁匆忙来报：“公子，云朵从农庄过来了，人就在前厅。”

        少年听到一怔，眼底有些泛红，顾不得风度，大步飞奔到前厅。

        眼前的女子已经快二十岁，肌肤赛雪，红唇丰润，丝毫看不出她这些年在农庄劳作。整个人好似一朵开得正艳的红玫瑰，美则美，但决不媚，夹杂几分娇憨。

        “奴婢对不住小…小少爷，这些年没能来服侍您。”，说完抬起眼眸，泪花在眼眶打转。

        少年半跪下来扶起跪在地上的女子，两个人抱在一起。

        “没事，没事，能回来就好。”如果不是将军府家丁少，又都是主子的体己人，一定少不了一顿桃色流言。

        没过几月，二公子回京城运粮草，苏府上下耐不住苏云湄的磨，最后只能同意让她去军营。

        书房里，一老一少两个男子在灰暗的烛火前似是洽谈什么。

        “爹，湄湄上战场岂不是儿戏，我们每天都是把头提在手上换点军功，更不要说军营里全都是男子。”

        年长的男子摸了摸胡须，说道：“你知道你妹妹小时候经历的那事，如果不给她去自然不会罢休的。当初已经按照她的性子让她女扮男装，不如让她去军营受受罪也许想通了就回来了。”

        苏维运看着苍老的父亲，也只能点点头。“不过父亲，大哥是越朝军事集大成者，这次军队改革，苏家军重视后勤补给，我想让妹妹去做伙头军。”

        “行，伙头军在战地后方，危险也小点，就让湄湄去那吧，我和你娘也能稍微放心些。”

        此时，苏家大院里。

        “啊！！”一声尖叫，震的中堂上的对联都晃了晃。

        苏云湄气鼓鼓地叉着腰，对着二哥说道：“二哥，我不要。我这么厉害的人能去做伙头军吗？哼，埋没人才，越朝的损失。我要去冲锋杀敌。”

        “湄湄，你年纪小，伙头军是很重要的，你看了那么多军书，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都不懂吗？虽然你是在大后方，但是百万将士的命都是在你们手上。你好好想想吧。”

        苏云湄咬着嘴唇，摸着手指若有所思，“行，二哥，那我去。薛仁贵都是做伙头军发家，我苏云湄也可以。”

        没隔几天，在苏母的眼泪中送走了前往战场兄妹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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