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所以并没有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也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事，只是因为看他不顺眼？

        林奕猛地起了一脚，毫无征兆地踹在了余悦的小腿上，这一踹，直接打破了僵持的平衡，余悦身体一歪，林奕趁机从座椅上逃脱了出来。

        先发制人，最后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倒让人踹了一脚，余悦脑子一热，想都没想，“啊”的一声就要往上扑。

        林奕动作比他还快，余悦还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手的，只觉得身体被人一掀，身上像是压下来一块巨石，接着他就被人顶在书桌上无法动弹。

        “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嗯？真以为我是那么好欺负的？”林奕压着声，绷紧的肩头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你好说话？”余悦用脑门死死抵在桌面上，“你他妈总是一张冰山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你五百万一样，这就是你他妈的好说话？”

        林奕一愣，没有了声音。

        来荆溪，来国光，都不是他愿意的，都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不可能会对荆溪这座城市，会对国光这个三流学校生出好感。

        不但不可能，他甚至还把所有的怨恨转嫁到这里来。

        但他以为自己掩饰得滴水不漏，却不想都被面前的这个人看穿了。

        “脸是我的，我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你算哪根葱？”

        余悦拼命地往上挣脱，“你要不爽来，那就滚，滚到六班去啊，谁稀罕你？”

        林奕瞳孔一紧，手心也跟着泄了力。

        感觉到林奕没有再压着他，余悦趁机一个推力，从林奕的桎梏中成功挣脱出来。

        他没放松警惕，等着跟林奕再来一轮，而后者则是冷冷地看了他几眼，转头离开了教室。

        余悦两腿蹬开，坐在了座椅上。明明把人成功赶走了，但他却没有一丝成就感，反倒更加烦躁不堪。

        “艹……”

        视线无意飘落在隔壁的书桌上，林奕刚刚在刷的试卷原封不动地摊开着，看不清写了什么，但零星用黑色中性笔写了几个字母。

        再往上一点看，黑色粗体字印刷着一排标题，“普通高等学校招生全国统一考试（北京卷）”。

        余悦有点愣。

        不是看不懂这行字，而是惊讶于林奕居然已经在刷高考试卷了。

        他们才上高三，高三的内容都还没学。还是说，他原来的学校进度快，已经把所有的内容都学完了？

        不管怎么样吧，这人多少还是变态了一点。

        视线再往下拉一点，余悦看清了这是一份数学卷，去年的北京市高考卷。

        人没在，为了看得更方便一些，余悦索性将那份试卷拿了过来。

        “这种题目也能拿出来当高考，垃圾。”

        粗粗看过首面，他又翻到背面看大题。也不过一分钟时间，余悦就把试卷放回原处。

        八点铃声响起的时候，朱可欣拿着戒尺堵在门口。洛炀抱着书包，嘴角还衔着小半个肉包，看到朱可欣，小跑了起来。

        打铃的尾声他的一只脚恰好踩进门内，“看，这才是真正的踩点。”

        “还不快点给我滚进去！”朱可欣的戒尺挥过来，洛炀装腔作势地躲开，“早啊，家人们。”

        昨天朱可欣用了奖励机制，但还是空着七八个座位。就这种出席率，对五班来说，算是很不错了。

        朱可欣虽然刚毕业一年，所有的教学经验都是从这群人身上总结出来的，但她讲数学还是很有一套。

        只不过五班的人，混到现在，基础实在太差，根本带不动。

        课上一半就有人开始打盹，有的干脆光明正大地趴在桌面上补觉。

        全班认真听课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除了前排的那几个，后排的也就蒋文超一个听得贼认真，简直是在用生命在听课。

        听着听着，他就紧紧皱起眉头，有时候嘴巴还会嘟起来。

        余悦见不得他这个死样，抽起直尺，固定住一头，另一头就弹向蒋文超嘟得像根香肠一样的嘴巴。

        “嘶，”蒋文超不满地竖起眉头，抗议的声音还没发出来，余悦用尺子对准他的嘴，“别嘟嘴。”

        蒋文超感到委屈，“不是，你能不能不要拖我后腿，我这该死的求知欲正旺盛着呢。”

        余悦连个眼风都懒得给他。

        蒋文超还是很有意见，“我这性感的小嘴嘴都被你打疼了呢。”说完，他还活动着嘴唇哼了两句，“我说嘴巴嘟嘟，嘟嘟嘟嘟嘟……”

        余悦捏紧了手中的尺子。

        蒋文超见形势不妙，立即将余悦的下巴扭了个180度，然后对准了另一边的林奕，“看学霸，他这是在干吗呢？好像在画画？”

        余悦离得更近一些，但白色的纸面反光，他只能看到林奕在快速地画画，至于具体在画什么，他也看不清。

        他也没兴趣看，一大早就打了一架的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去。

        “管那么宽干吗？”余悦扯下蒋文超的手，扭正了脑袋，冷言说道。

        蒋文超一直盯着林奕看，好生羡慕，“学霸就是学霸，一心还能二用。你说我妈怎么就没有给我生一个这么好用的脑子。”

        “你咋不说是你自己投胎投得急，忘带脑子了呢？”

        蒋文超叹一声，随后又反应过来，瞪眼，“你好意思说我呢，上学期期末考总分我还超你五分！”

        余悦拍掉蒋文超的五根手指头，“德行，367分和362分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那你还敢笑话我？”蒋文超收回双手，“搞不好就因为这五分，我还能去蓝翔学个挖掘机啥的，你还学不了。”

        “行，你赢了，我不如你。”

        开学第一天，很多人好像都不太适应这种上学的节奏，被动地上课，又被动地到操场上参加升旗仪式，听校长、教导主任激情澎湃的高三总动员演讲，接着又被拉回教室上课。

        就像朱可欣说的那样，这是一群在虚度光阴的人，以后迟早会为自己今天的行为而感到后悔。但现在，这群十七八岁的人，依然恣意妄为地活在自己认为的世界里。

        有什么事以后再说，有什么代价日后来偿，现在就是要开心着自己想要的开心，痛快着自己想要的痛快。

        再过几天就要立秋了，但现在依然暑气熏蒸。

        结束完升旗仪式，蒋文超搭上余悦的肩头，扯着胸前的衣服不停地扇，“我去超市买点喝的，你要喝什么？”

        蒋文超那条油腻腻的粗胳膊碰上来的时候，余悦就想卸了他的胳膊，但又听到他问他要喝什么，余悦暂时决定先放过蒋文超的胳膊。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蒋文超乐呵呵地点了点头，回头招呼张嘉禾、陈畅，“你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去买点喝的？”

        张嘉禾自然地应下，“走。”

        陈畅没出声，等于把蒋文超当空气的意思。

        张嘉禾尴尬一笑，“走吧，我给他带。”

        余悦别有深意的眼神在陈畅的背影上瞄了两眼，又无声地往前走。

        超市在食堂的隔壁，面积不大，这个时候里面是人挤着人，空调里吹出来为数不多的冷气也都被这些人带来的热气稀释得所剩无几。

        余悦看这黑压压的一群人就头疼，脚步暂缓在超市门口。

        蒋文超知道他这尿性，松开手臂，“你在这等着，我进去。”

        余悦没说话，却是径直挑开透明挂帘，挤进去。

        冰柜周围都是人，有人拿了东西不走，就站在冰柜边上蹭着里面透出来的冷气。

        “麻烦让一下。”

        离他最近的男生见状，立即退出来一个身位，好让他伸进手拿东西。

        人太多，余悦也不挑了，手够到一瓶可乐，手指往下抓住瓶头，就要拿起，不巧，瓶子的尾部突然出现了一只手。

        余悦没撒手，而是抬眸去看那只手的主人。

        对方和他的动作几乎同步，也抓着塑料瓶，目光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如果换个人，他都会放开手，成人之美，反正冰柜里的可乐有的是，但偏偏那个人是林奕。

        “你想要？”林奕的语气似乎被袅袅冒出的冷气冷却住，生硬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

        余悦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拨起他所有的情绪。早上他已经被他压了一头，这次余悦不打算再让步，“这瓶是我先拿到的，麻烦你选其它的。”

        他以为又要干一架才能决定这瓶可乐究竟鹿死谁手，谁知林奕嘴唇一勾，就直起腰身，途中捞了另外一瓶可乐。

        “给你了。”

        如愿以偿地得到那瓶可乐，但余悦又感觉哪里不对劲。

        有点嗟来之食的意味。

        这孙子，是不是一定要跟他过不去？

        余悦扔开那瓶可乐，从底下重新挖出来一瓶。

        “悦儿，好了吗？好了赶紧走了，热死了。”蒋文超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在超市里响起，压过了乱七八糟的杂音。

        下一秒，余悦听到林奕似笑非笑道，“悦儿？这名字真动听。”

        “……”

        余悦握着可乐，想象成是蒋文超那根粗脖子，然后狠狠地拧成麻花状。

        “好了。”余悦转身离开了原地。

        超市里不收现金，用的是饭卡。他把饭卡落在书包里，蒋文超一点都不陌生他这种坏习惯，“我来刷卡，哎，嘉禾，拿过来我一块儿刷了。”

        张嘉禾从后排的陈列柜走过来，在玻璃桌面上放了两瓶冷饮，一条饼干，“你先帮我刷了，一会儿我微信转你。”

        蒋文超刷完钱，把饭卡揣回后兜，“是兄弟就不要这么见外。”

        排队等着买单的人还有很多，蒋文超和陈嘉禾走在前面，余悦落在后头。

        “同学，这里不能微信转账。”

        “现金可以吗？”

        余悦听到熟悉的声音便回头了。

        “不行，我们这里只能刷饭卡，哎，你是新生？你要去食堂充一张饭卡，就可以了。”

        林奕拿着可乐，呆立两秒后，“那不好意思，这个我不要了……”

        “啪”一声，刷卡机上压上来一张饭卡，“刷这个卡。”

        林奕转头去看，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学霸同学，是你啊，好巧哦。”蒋文超还在回忆到底是在哪一刻他的饭卡被余悦拿走的，见到被解围的人是林奕后乍然扬起了笑，“你还没办饭卡吧，我们这里都是用的饭卡，现金和转账都不行。”

        等他一连串的废话还没说完，余悦已经收起卡片，贴在蒋文超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蒋文超忙不迭地接住掉下来的饭卡，“哎，等等我。”

        张嘉禾也没走远，立在原地目睹了余悦用蒋文超的饭卡给新来的转学生算了饮料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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